第四章 一出好戏

　　翌日，陆渐在周烈宅中一处厢房中醒来，用过早饭之后周烈便派人来叫他。
　　“贤弟。”周烈见陆渐出现，热情的拉过他的手来对他指了指大门口的两顶轿子道：“国师大人吩咐，今日你随我去看一出好戏。”
　　“好戏？”陆渐道：“去哪？”
　　周烈道：“你到了就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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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顶轿子从巷子出发，穿过集市，陆渐发现虽然临近晌午，但今日集市上却似乎没什么人气，比昨日冷清许多。
　　人都去哪儿了？陆渐心中疑道。
　　轿子继续前进，穿街走巷，从城北一直走到了城东，陆渐蓦然听到耳边逐渐响起人声嗡嗡，像是附近有一处极为喧闹之地。
　　又行了片刻，耳畔人声已成鼎沸之势，只听得轿外一声喊道：“周大人到—”，两顶轿子应声落轿，陆渐掀开帘子一看，四周竟是黑压压一片。
　　“咦，这里？”陆渐看清周围后发出一声疑惑。
　　“怎么，贤弟来过这里？”周烈问道。
　　陆渐点头道：“昨日迷了路，偶然来过这里。”
　　陆渐没跟周烈提起昨天还在这里碰到个算命的，过程太过荒诞，不提也罢。
　　言谈间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从其中急匆匆跑出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上前抱拳道：“家中琐事竟惊动了刺史大人，草民惶恐！”
　　周烈却是笑道：“今日你们同门比试，想必精彩绝伦，本官是同百姓一同来开开眼界，公孙家主不必拘束。”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恐怕要叫周大人失望了。”
　　陆渐发现眼前这个被周烈称为公孙家主的男子虽然言语恭敬异常，但他眼角有一道很深的月牙形伤疤，眼神在不经意间亦有锋芒外露，显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周烈笑问道：“不知公孙家主今次有几成得胜把握啊？”
　　男子道：“草民不敢口出狂言。”
　　“哦？呵呵。”周烈摸了摸髯须道：“那本官便拭目以待！”
　　男子伸出手向身后一引：“大人请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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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渐跟着周烈被安排坐到了一处高台之上，俯眼望去，人群围成了一个圆环，圆环之中一左一右摆着两个同样大小的熔炉，还有风箱铁砧等等器具一应俱全，方才与周烈交谈的那个男子此刻正站在其中的一个熔炉前皱眉凝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陆渐一脸茫然的样子，周烈便笑着将眼前的情势简单介绍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渐没有觉得豁然开朗，相反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为什么好端端的师叔会让自己来看什么铸剑，而此刻他人又去了哪里？
　　陆渐朝台下来回扫视了一阵，没发现李流溪的影子，却意外发现了另一个人。
　　昨天那个算卦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不知有没有注意到高台上的陆渐，此刻正与身边女子低声密谈。
　　“三娘，我怎么越看台上那年轻人越像贫道昨天碰到的那个？”
　　“你说的是那个让你算出‘十全之卦’的小子？”
　　“没错，就是他。”中年道士心有余悸道：“一下子掉出十根签，真是撞了一万个鬼！时隔二十年竟然又让我碰到一个‘十全之卦’，太邪门了！”
　　“你这乌鸦嘴哟，又来了！当年就是你口无遮拦解了那一卦，害得我们兄妹六人一躲就是二十年！这一回看你还长不长记性！”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他。
　　“幸好我这次学乖了，没透露半个字！”中年道士得意洋洋道。
　　“哼，你敢保证那小子没认出你来？”女子怀疑道。
　　“你放心，就算他认出我来，我只要打死不承认就没事儿！”
　　“让你盯梢你倒好，也不换个行头，还偏偏替人算什么卦！”女子冷笑讥讽道：“一天到晚裹个黑袍子，怎么？还对齐云门念念不忘？人家可早把你忘了！”
　　中年道士忽然正色道：“不穿黑袍子我怎么能叫‘黑道人’！贫道也是有尊严的！”
　　“有尊严？”女子挖苦道：“有尊严当年输给清虚丢了掌门之位时怎么不当场自杀？齐云白袍变成了黑袍，亏你也算是挖空心思。”
　　“不说了不说了！”中年道士不耐烦道：“贫道说不过你！”
　　女子得意一笑，白了他一眼，亦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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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时辰之后，公孙博看了看天色，太阳已悬至当空，心想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陆渐看到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头推开人群径直朝场中央走了进来，走出人群他才发现老头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娃。
　　“你来了。”公孙博看着来者表情平淡道。
　　“今日便是你公孙家灭亡之日，我怎么能不来？”司徒阙冷笑道。
　　“废话少说，就按之前说好的，一个时辰为限各自铸造一把三尺双刃剑，锋利者为胜！”公孙博指了指地上摆着的两个筐子道：“此地有精铁矿石各一石，你可先行挑选。”
　　司徒阙扫了一眼冷冷道：“不必了，谅你公孙博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耍什么手段！”
　　“那便开始吧！”
　　二人各自走到熔炉前，齐声大喝道：“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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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烈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但陆渐却是意兴阑珊。
　　“贤弟以前看过铸剑吗？”周烈问道。
　　“没有，师门的兵器都是现成的，不用造。”
　　“南墙”的存在是不老峰的秘密，陆渐自然不会如实相告。
　　“哦——”周烈点头道：“怪不得贤弟你不感兴趣。”
　　“大哥我从前虽然是个穷领兵，手底下也有两百多号人，所以对这铸剑之术也有些了解。”周烈又问道：“贤弟可知道铸造一把三尺的双刃剑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确实不清楚。”
　　周烈朝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
　　“两个时辰？”陆渐猜道。
　　周烈大笑着摇头道：“两天！这还是一个熟练铁匠的速度！”
　　“啊！”陆渐一惊，转头看向场内已经开始忙活的二人，道：“这二人只需一个时辰？”
　　“这回贤弟知道厉害了吧？”周烈道：“‘翻江锤’仲波的弟子绝非浪得虚名啊！”
　　陆渐脸微微一红道：“周大哥，你说的这个仲波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好像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周烈一愣，惊道：“不会吧贤弟，你连仲波都不认识？”
　　看着陆渐一脸茫然的样子，周烈一拍脑门道：“我的老天爷！‘翻江锤’仲波是昔日囚龙地剑池之主铸剑之神欧冶子的第三十七代传人啊！”
　　见陆渐似乎仍未听懂，周烈凑过去急道：“欧冶子没听说过，‘天下三神兵’总听说过吧？”
　　陆渐终于猛点头。
　　周烈心中得到宽慰，道：“梵音山的‘青犀伏魔棍’，李天将的‘尚方斩马剑’还有便是太祖圣皇当年用过的，如今还插在梵音山下‘无争碑’之上的‘皇剑裁天’。这其中李天将的‘尚方斩马剑’就是出自仲波之手——当年仲波为了造这把剑还搭进去一只眼睛。”
　　“原来是大有来头。”陆渐恍然大悟道。
　　想起“青犀伏魔棍”如今在杨靖手上，陆渐又是一阵心烦，不经意间眉头也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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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熔炉之火已旺，火势冲天，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入矿石开始熔矿。
　　“贤弟快看！拉风箱了！”周烈指点陆渐道。
　　只见公孙博挽起胳膊露出精钢般结实的铁臂，一把攥住风箱把手便拉扯起来，炉中之火遇风狂舞，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而司徒阙拉起风箱来虽然气势略逊一筹，但却更有节奏感，他丝毫没有受到公孙博的影响，只是皱着眉头紧盯着炉火的变幻，似乎这火焰不是在炉中燃烧，而是在他的双眼之中。
　　过了半个时辰，公孙博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这么快！”周烈伸长了脖子道：“铁水已经出来了！”
　　果然，在公孙博的卖力煽风点火之下，他的铁水比司徒阙更先一步出炉。
　　明黄如金的铁水自炉中缓缓流入模具之中，慢慢汇聚成一把长剑模样。
　　而在公孙博开始击打熔铁的时候，司徒阙炉中的铁水也终于流了出来。
　　“只差了一点点，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周烈解说道：“接下来的打造是最为关键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