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不老峰

　　陆渐回到不老峰时天色已暗，
　　车马劳顿接连数日让他重伤初愈的身体甚是疲乏。
　　站在半山腰朝山顶望去，茫茫夜色中一片灯火辉煌，
　　其中最为夺目的一座便是无极宫。
　　明日即是师尊无极老人寿辰，此时所有的不老峰弟子都在一刻不停的忙碌着，
　　好在没有迟到，陆渐稍稍松了一口气。
　　夜露沾湿台阶，山间有野风吹来，让陆渐感到十分舒畅，
　　但是他发现路上遇到的门人弟子看到他时眼神似有躲闪，打起招呼来也显得有些紧张，甚至有的远远看见他就转道避开。
　　陆渐按下心中疑惑，暂向“洪正院”方向走去。
　　***
　　与别处不同，此刻的洪正院安静至极，灯火暗淡，在天上明月光笼罩之下显得有几分寂寥。
　　穿过院墙，陆渐轻车熟路来到一处厢房前，尚未叩响房门，已闻到一阵药香。
　　“咳咳。”陆渐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可是师姐在？”
　　少顷，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身着素衣长发及腰的女子蓦然映入眼帘，清丽的容颜上覆盖着一抹憔悴。
　　“你总算来了。”女子似是放下了包袱，朝他淡淡一笑。
　　“让师姐担心了。”陆渐惭愧道。
　　“回来就好。”女子侧身让出位置轻声道：“进来吧。”
　　屋内点了盏油灯，火光昏沉，甚至不能将整间屋子照亮。
　　陆渐环视四周，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素衣女子见状笑道：“怎么，一阵子没来不习惯了？”
　　陆渐摸了摸鼻子莞尔道：“师姐说笑了，师父他......”
　　“还在睡呢。”女子轻声叹息道：“这回已经十三天了，怕是明天也醒不来。”
　　陆渐听罢“唔”了一声，朝里屋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
　　“洪正院”如今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无极老人二弟子“广寒剑”诸葛明月。
　　就是当年带着陆渐去“南墙”挑兵器的那位。
　　数年前诸葛明月在某次秘密外出时误入一处上古遗迹，回来之后便得了这个怪病，病症就是间歇性的昏睡，短则数日长则一两月，无极老人亲自看过也得不出确切结论，只能由它去之。好在除此之外别无他恙，清醒时的诸葛明月与往常无异，但是对于如何进入的那处遗迹以及如何得了这个怪病却是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
　　得病后的诸葛明月无法象以往那样教授弟子武功，相反在发病之时还需要人照顾，好在不老峰三代弟子中有一人精通医术。
　　此人便是眼前的素衣女子，陆渐的四师姐——湘月。
　　身处五大门派却不专研武艺实在是件可惜的事情，甚至有些暴殄天物，但湘月的理由道出来却是让人唏嘘。
　　只因她有一个亲弟弟，叫潇雨。
　　潇雨在不老峰三代弟子中排在第六，
　　十年前瘟疫横行之时死于重疾。
　　这是陆渐的心病，同样也是湘月心口的伤疤。
　　有些病好不了，有些伤疤也无法愈合。
　　自那之后湘月便一心专研医术，青灯古佛下，一晃十年过。
　　陆渐与湘月对面而坐，他凝视着桌上晃动的油灯火光出神。
　　“昕丫头早你大半个月就回来了。”湘月对陆渐微笑道：“三年不见长大不少，个子比我都高了。”
　　陆渐回过神来道：“师姐也不矮。”
　　湘月白了他一眼，嗔道：“又说胡话。”
　　陆渐打了个哈哈。
　　“你瞒着师尊和师伯偷偷下山，师伯知道以后大发雷霆。”湘月瞪了一眼陆渐。
　　陆渐一笑，道：“没事，大师兄会替我求情，师伯最宠他。”
　　湘月无奈道：“你们俩非要把这里闹的鸡犬不宁。”
　　陆渐道：“若人人都像师姐这般与世无争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湘月听罢一愣，露出苦笑的表情。
　　发觉自己言语有失，陆渐挠头转言道：“小师妹可曾说过别的事情？”
　　湘月看着陆渐道：“你指的是？”
　　陆渐道：“来的路上很多人躲着我，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湘月一愣，道：“你不知道？”
　　这次轮到陆渐迷惑了。
　　湘月起身踱了几步，转身对着陆渐道：“半月之前的夜里，有队人马来到了不老峰，他们带来了一个人。”
　　陆渐仿佛猜到了什么，忽然直起身，道：“是——”
　　“江兰。”湘月替他说出了口。
　　“我接到消息时连忙赶了过去。”湘月道：“当时她的情况不太乐观，虽然性命无忧，但是神智不清，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癫。”
　　湘月看了看陆渐的脸色，后者面无表情。
　　“我问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自己也是受人之托，并不知道其中因果，直到大师兄来了，用了一些——手段，那些人才松了口。”
　　“他们说是奉陆公子之命将此人带回不老峰。”湘月说完对着陆渐缓缓道：“小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陆渐淡笑道。
　　“你还要瞒我！”湘月忽然低声愤怒道：“从方才打开房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你神色极差，一进房间就找了地方坐下是想掩饰你此刻混乱不堪的气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连串的逼问之下，陆渐哑口无言，他忘了精于医道之人最善于“望闻问切”，自己的状态可以瞒过别人，却逃不过自己师姐的这双眼睛。
　　但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的，何况陆渐还没决定好哪些该讲，哪些不该讲。
　　一想到这些麻烦事陆渐又开始头疼。
　　“师姐。”陆渐扶桌起身道：“我好累了，想回去睡一觉。”
　　湘月愕然间他已走出房门。
　　“小弟！”湘月叫住他无奈道：“明天早点过来，师尊寿辰有些安排......”
　　陆渐挥手道：“那些麻烦事就让二师兄去操心吧！你知道我最怕麻烦啦！”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湘月轻轻合上门扉，抬头凝视月影朦胧，半晌怅然道：“既然怕麻烦，何苦还要去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