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梦昏昏

　　自从大学本科毕业，章立早就进入投资银行工作，少年得志，鲜衣怒马。工作后不久，他就拿着丰厚的奖金，贷款购买了新城国际一套130平米左右的公寓，这楼盘是万通地产和香港置地合作开发的，位置离国贸只有一站地铁，旁边就是千禧酒店，那里有立早喜欢的健身房。
　　北京的五月，杨絮纷飞、绿肥红瘦，天气也已经开始热了。正好是劳动节假期，开着一辆蓝色的宝马335i，立早从家里去中国传媒大学。虽然这所大学以美女多而著称，立早也还是单身，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儿。要不是一个秦川省唐都市的朋友告诉他，这儿有一个关于中国道教哲学的讲座，要他务必去听，他还且不会来呢。立早被这位朋友带着，对道教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其实，立早之所以单身，是因为在对待恋爱这件事上，立早是个空想主义者，很少采取真正的行动，也不是太着急。讲座没有让立早失望，很有启发性。让他不禁感叹，真正读懂道教，读懂《道德经》的人，可能真是不多啊。
　　听完讲座，立早在不大的校园里面溜达。宣传橱窗里，立早看到了一张海报，是一家花店招聘兼职。
　　正看着，旁边有两个姑娘走过来，似乎对这份兼职很感兴趣。
　　立早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顺便打量了一下两个姑娘：
　　一个扎着马尾辫，瓜子脸，尖下巴，有点小雀斑，眼睛很明亮，黑眼珠大，鼻头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淡淡的酒窝。身材高挑，大概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但不骨感，平胸，细腰翘屁股，白色体恤配牛仔裤，立早感觉满眼里都是青春。传媒大学的美女确实名不虚传。另外一个矮矮胖胖的，长头发，脸圆圆的，穿一身黑，立早就扫了一眼，避开了这一坨肉。
　　总之，立早觉得不虚此行。
　　小美女记下了电话，对胖姑娘说：“我准备去试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呢？”
　　胖姑娘：“我跟你去干什么，当你的绿叶吗？还是让你老公陪你去吧。”
　　立早像吃鱼卡了刺，撇了撇嘴，咽了口吐沫。
　　美女：“谁和他去啊，成天就知道打游戏，喝酒，我都不打算跟他说。”
　　立早边玩手机边笑。
　　两个女孩就要走开了，小美女还撇了一下立早，立早木讷的避开了和她眼神相对，继续盯着手机，一副不被女色所动的样子，但心跳的很快，扑腾扑腾的，手指不断的翻弄着手机，漫无目的。
　　女孩已经过去了，立早偷偷抬起头，看着女孩的背影：夕阳的昏黄透过舞动的树叶，粼粼的照在女孩的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还在空气里沉降，这是一个美妙的时刻。
　　回到家，立早始终忘不了这个女孩，从小喜欢唐诗宋词的他，写了一首七绝，发在朋友圈里，但不是所有人可见，只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东听道法悟三一，
　　众妙天门演九七。
　　坠落凡间香五月，
　　青春善走地仙惜。”
　　唐都的朋友很快评论了。张怀陵：“谁坠落凡间香五月，是不是遇到美女了？”
　　立早回复：“还好，最大收获还是讲座。”
　　此后的一周时间，立早都在鑫州省出差。短期频繁的出差对于立早来说再正常不过，每次出差都是住五星级酒店，餐饮实报实销，对于立早这样的单身懒汉来说，出差比在家还要爽。但这次，立早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渴望：回到北京。
　　立早服务的客户是一个当地的国有企业，财务负责人是一位中年大姐。本来事情周五下午就已经办完了，立早准备立马奔赴机场，赶上最后一班国航从省城回北京的航班。但这位大姐天生就长了一张媒婆脸，非要留立早吃晚饭，说是要介绍个女朋友给他。立早百般推辞，就差说自己是gay了，最后冒着得罪客户的风险毅然叫了个专车，一骑绝尘，直奔机场。
　　回到北京，立早周六上午10点就来到花筑小间，人家都还没开门营业呢。这是一个独立的小房子，在798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小院子，里面种的都是些花花草草。立早在附近边溜达边吃煎饼果子，加了三个鸡蛋的。
　　陆续有人来到花店。最早来的是一个小伙子，身材干瘦，还跟立早点头示意，以为是客人来看花，花店里顾客不多。立早把花店里逛了个遍，也没看到那个美女。心里有点失落，最后为了面子，买了一小束花，悻悻地准备离开。
　　正准备出门，一个瘦高的姑娘正好进来，立早仔细一看，就是那天的美女，不过感觉她心情很低落的样子。立早刚想说话，里面的老板娘用上海普通话说：“我说小顾，你怎么今天怎么晚才来呀？这可是第三次了，我记得提醒你很多次的呀，怎么现在的大学生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小顾：“姐，对不起，我学校里有点事情，您多包涵，今天的工资就给我算半天就行。”
　　老板娘似乎还有点心疼：“哎，你脸上怎么弄得啊？被人欺负啦？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别忍着啊，你越忍着他们越欺负你。”
　　立早这才仔细看了一下，小顾的脸上颧骨的位子有淤青：“对啊，坏人一般都欺软怕硬！”
　　这时候小美女才注意到立早：“没事，没人欺负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诶，好像之前在哪儿碰到过你啊，你也来做兼职吗？”
　　立早心想：我长得像在花店兼职的学生，哥可是年入几百万的金领。不过得低调：哈哈，没有，来逛逛，买点花。
　　小顾：“哦哦，送给女朋友吗？”
　　立早漏出一丝坏笑：“不，送给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
　　小顾似乎也被老板娘培训过，照本宣科：“那买这个玫瑰不合适的啦，换这个康乃馨吧~”
　　立早很兴奋，当即表示都要买下来：“玫瑰送给你吧美女，以后不要迟到啊。”
　　美女：“谢谢！咱们都不认识，你开玩笑吧~”
　　立早：“鲜花送给漂亮的姑娘这太合适了，你说是吧小伙子。”
　　立早朝着瘦小伙看了一下，期望得到赞许的回复。没想到，小伙子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啥都没说。立早心里有点不爽，刚想接着问小伙子。姑娘一把将花接过来说：“好的，那谢谢你的花。”
　　立早很开心，拿着康乃馨出了门。立早觉得进展很顺利，虽然没有问到名字和联系方式，但至少确认了小美女的兼职地点，还知道她姓顾。不过立早还是很担心小顾被人欺负，所以没有回家，而是跑到旁边的咖啡厅里工作。
　　临近中午，立早担心小顾吃不好，就在798的一家西餐厅订了一份牛油果沙拉配龙虾意面，还有一杯西柚汁，让餐厅小哥送到花店给小顾。
　　据餐厅小哥回来禀报，小顾收下了餐，但坚持要付钱，所以把钱给了立早。立早无奈接过，留了50给小哥当小费，问道：“那她没问是谁送的饭吗？”
　　餐厅小哥是津口市人，嘴有点欠：“她没说诶，估计是送饭的太多，都懒得问了。”
　　立早决定等美女下班后跟着她回学校，看看是不是有人骚扰她。大概下午5点半，美女下班离开了花店。
　　立早飞奔去开车，慢慢跟着小美女出了798大门，小美女在公交站台等了一会儿，坐上了运通111路公交车。立早开车跟着公交，甚至不惜走公交车道。终于，到了传媒大学站，小美女下了车。立早把车停到路边的收费停车场，从远处看到，小美女在打手机，之后再路边摊买了两份凉皮和肉夹馍。立早决定继续跟梢，这时候有个骑电动车的男子出现了，看上去个头1米8，长得很帅，把凉皮放在电动车前面的框里，载上小美女扬长而去。
　　立早回去开车来不及了，就拦了一辆三蹦子，跟了过去。三蹦子司机想拼客，立早给了丫100大钞，司机大叔态度立马翻转，对立早是指哪打哪。最后来到一个老破小区的单元楼。立早心里大骂：现在的大学生居然这么乱，竟然在外面租房同居。
　　立早又给了大叔100，让三蹦子在旁边等着。目送帅哥领着小顾上了楼，心里醋意泛滥，本来准备跟上去，但怕被当成变态，所以只能放弃。立早在楼下边纠结边观察，这个小区里人员很杂，有当地的大爷大妈，也有小年轻，还有一些衣着暴露的女子。有些还和立早抛媚眼，但立早总是回以鄙视的目光。
　　这时候，有两个大汉走过来，大约都1米75以上，又黑又胖，穿着西裤、白色带领的T恤，倒是没有纹身，不过看上去不太好惹。这两个人来到门口居然瞪了立早一眼，立早避开了他们的目光。不过，这激起了立早心中的怒火，心里骂：你丫算个什么货，还敢瞪我。
　　立早身高1米89，体重110公斤，坚持健身、游泳，还父练练太极，关键是张怀陵带着他服用秦岭的松脂，所以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不过他不怎么接地气，很少在市井之间游荡，所以几乎没怎么打过架，即便有冲突，看到他的身材，一般也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过了大概5分钟，听到楼上有动静，有女人喊救命。立早正准备报警，发现小美女居然哭着跑下来了，看到立早，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喊：“快报警，我男朋友被人打啦~~，我的手机被摔坏了。”
　　立早一把拽住小顾，拉着就上了三蹦子，对司机说：“快，到传媒大学边上那停车场。”
　　没想到小顾说：“不行，得救我男朋友啊。”
　　立早心一软，和司机说：“大哥，你把我妹安全送到传媒大学宿舍楼。小顾，你家住几楼？”
　　小顾：“403房间，你千万小心啊，没想到这么巧啊。”
　　司机挺热心：“老板，我帮你们报警，我这带着蓝牙呢。”
　　立早下了车，在路边拿起一个晾衣服用的竹竿，直冲4楼。
　　两个大汉背对着立早，正用脚踹躺在地上的帅哥，其中一个边踹还边说：让你丫欠债不还，还在这儿泡妞，让你女人陪哥几个睡一晚，就把你利息免了。两位猛男估计是太投入了，压根儿没有意识到立早站在后面。
　　立早听到这话，怒发冲冠，把细弱的竹竿一扔，抄起楼道里一口破锅，甩开膀子就朝着咋呼最凶的那货头上砸过去。那货反应过来，用胳膊挡了一下，立早力气大，加上怒火冲天，那货根本招架不住，一声闷叫，踉踉跄跄摔倒在楼道里的自行车上，后背还被自行车把戳了一下，龇牙咧嘴的蜷缩起来。立早手也被震疼了，顺势丢了锅。另一个家伙从蒙圈状态回过神来，挥拳来打立早。立早没躲也没档，脚一蹬地，俯身用肩膀头猛地顶了过去，200多斤的体重像个坦克一样，把那家伙撞飞出去了。立早不依不饶，冲过去一拳一拳砸在那人头上。那货嘴里全是血，要不是帅哥起来把立早拉住，估计牙就该掉了。立早这才气喘吁吁的厉声呵斥：“你们两个臭流氓，老子就专门治你们。”
　　那个在自行车旁边的也不敢过来了，急忙解释：“我们可不是流氓，我们是互联网金融公司的，那小子欠我们三十多万不还，我们也是没办法堵上门来要钱，我们也有考核压力的。”
　　立早一猜就是网上那种贷款公司，心想你们这帮披着互联网外衣的高利贷，也好意思说金融，真来气。
　　立早忽然反应过来：“我可不知道你们什么欠账还钱，我只知道你们入室抢劫，还强奸未遂，我就是见义勇为。”
　　地上躺着那个还捂着嘴，手上都是血，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自行车旁边的走过来：“你进去看看，他们家有啥啊，还入室抢劫。我们这叫财产保全。”
　　这会儿，小顾带着两个警察上来了，见到帅哥，里面跑过来抱住他：“你没事吧~”
　　立早看着心中颇为不爽，小顾也反应过来，转过来连声对立早道谢。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警察，一看就是那种和稀泥的老油条：“好家伙，这有一个躺地上挂彩的，谁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谁先动的手，为什么事情动的手？”
　　立早马上抢答：“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从楼下听到这位女士呼救，就立马跑上来，发现这两个垃圾入室抢劫，殴打男主人，似乎还想强奸女主人，我怒火中烧、拔刀相助。”
　　老警察：“入室抢劫、强奸未遂，这可是重罪。”
　　自行车男：“警察同志，别听他说的。我们是金融公司的，是公司派我们来追款的，没想到这小子骂我们，还动手打人，我们也是自卫啊。我们也就多踹了几脚，吓唬了一下他女朋友，结果喊过来一个帮手，你看把我同事打的，都够轻伤了。”
　　帅哥：“你胡说，你们就是诈骗公司，还堵到我们家门口。”
　　老警察皱了皱眉：“都不要说了，跟我回派出所。这个嘴上都是血的，你带他去医院。”
　　小警察有点不情愿，老警察瞪了他一眼。
　　四个人来到派出所。
　　立早是一口咬定对方入室抢劫、强奸未遂。帅哥和小顾就配合着立早。
　　自行车男似乎被培训过，张口就来：“我们公司叫“随身借”，是个正规的互联网金融企业，被好几个大机构投资了。这个吴强最早从去年年初开始就在我们这儿借钱，起初借了2万，一开始还款正常，后来越借越多，最后一次在我们这儿借了10万，结果到期了一分钱没还，拖到现在连本带息再加上违约金和罚息一共30万。这些都有借款记录，他抵不了赖。”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小顾听着又惊又气，开始掉眼泪：“吴强，你借这么多钱去干啥了，是不是又在网上赌博了？”
　　吴强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狡辩：“我喜欢足球，我就是下了点注，一开始赚了不少，后来赔了，我就想翻本，又借了钱去玩其他网上的项目。”
　　立早长叹一声。
　　老警察和一个女警察一直在仔细记录：“最近你们这种互联网借贷纠纷很多。李子儒，你们的借款利息多少？”
　　李子儒似乎被平反了一样，理直气壮起来：“不算太高，就日利率万分之八。这个年化没到36%，受法律保护。”
　　老警察：“借款纠纷这种我们警察是不管的。你上门收款打人，这个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视情节轻重要行政拘留的。”
　　李子儒：“那我们还被打了呢。”
　　老警察把执法记录仪这些都关了：“行了行了，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们都各自老老实实回去，这次你们就都自行协商解决吧。每个人写一个保证书。”
　　立早心里对这位老警察感恩戴德，要真是按大家斗殴，估计立早也得被行政拘留，虽然故意收着力气，但要是那位真掉了几颗牙，伤情鉴定严重，说不定得还是刑事拘留，后果不堪设想。
　　李子儒还老大不情愿，总感觉最后自己吃了亏。
　　小顾又拉着吴强给立早倒了谢，但也仅仅是道谢，然后说是要陪着吴强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被打伤了。
　　立早有一些失落，他故意最后一个走，凑到老警察跟前：“大爷，这次真是多谢您了。您贵姓？跟您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老警察：“下次啊，不要太冲动，万一那两人有刀呢？小伙子你气质看着挺有文化，怎么这么不冷静啊，还这么暴力？要是严格按法律来，你还真得拘留。到时候估计工作都丢了。”
　　立早刚想说，老警察接着讲：“另外，我看你身份证是北京户口了，肯定工作单位特别好，在新城国际落的户，这么高档的小区买了房。你真得珍惜啊。你说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当大侠了？你和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立早心想这大爷还真是个厚道人：“嗯，您说的太对了。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后怕。可我这个人就是看到这种情况就压抑不住。看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互联网金融，我就在证券公司工作，他们那个就是披着互联网外衣的高利贷，各种诱惑你借钱，等你陷进去就得倾家荡产。至于那个小姑娘，哎呀，又忘了要联系方式了！”
　　老警察：“嘿，果然是盯梢呢嘿，比我当年还上杆子。诶，你刚才不是要我的联系方式吗！你记一下，冯建军，186****5940，微信也是这个。”
　　立早：“哦，好的，加上了。”
　　和冯警官告了别。立早走了半天才走到停车场，上了车把手机充上电，收到了冯警官微信：“139****7281，这个你应该喜欢，人家叫顾念晴，小姑娘看着人挺好，加油啊！”
　　立早心想：“嘿，这老爷子真够意思！下此去出差得给捎箱茅台。”
　　冯警官后来还告诉了立早一些关于小顾的信息：小顾和吴强都是传媒大学的研究生，小吴已经毕业一年了，平时就去剧组跑跑龙套，收入不太高，但也凑合，就是有赌博这个臭毛病。小顾成绩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已经拿到了北京电视台的入职资格。由于老是把生活费拿出来接济小吴，所以平时还去花店里兼职。
　　回家的路上，立早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帮吴强呢，还不如任由事态发展，只要念晴不受伤害，要是吴强让念晴彻底失望，对自己不是更有利吗？哎，还是经验不足啊。”
　　回到家，大概9点左右，立早按念晴的手机号加她的微信，很快就顺利通过了。
　　立早：“白天这么折腾，晚上早点睡哦~~”
　　念晴：“今天多谢你了，改天一起吃饭。你的手机号我还没有呢？”
　　立早把手机号发过去，有点喜出望外，又感觉有些怪，不过也许女人就是这样善变吧。
　　回到家，大概9点左右，立早按念晴的手机号加她的微信，很快就顺利通过了。
　　立早：白天这么折腾，晚上早点睡哦~~
　　念晴：今天多谢你了，改天一起吃饭。你的手机号我还没有呢？
　　立早把手机号发过去，有点喜出望外，又感觉有些怪，不过也许女人就是这样善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