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炼篇 第六章 天玑峰

　　此时太阳已经越过头顶往西偏下，跟随天玑过了天璇峰，这才来到天玑峰。苍龙山脉原本有七座山峰独自耸立，后被苍龙门人用铁索连接。
　　天枢殿位于主峰龙首峰上，依次排列便是龙首峰，天璇峰，天玑峰，天权峰，玉衡峰，开阳峰和最后的摇光峰。
　　天玑峰位于苍龙山脉第三峰，这一路上走去，天玑倒是凡是知道的，差不多都和明月说了一遍，两人话语不断，甚是投缘。
　　明月一路上只觉得眼里无时无刻不充满震惊，苍龙山脉巍峨高耸，苍龙七峰更是高耸入云，白日里从远处看便只能看见山峰半腰云雾缭绕，如今入了峰顶，一眼看去，只见远方白云朵朵，恍如轻纱，竟都在脚下漂浮，不由再次感叹，这便是传说中的仙境了。
　　“来，往这里走。”似是明白明月的心思，天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让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叫醒他，继续往前走去。
　　“苍龙七峰，每一峰都有独特风光，有人曾说苍龙七峰一峰便是一景，像你天枢师叔的龙首峰，前庭宽广平坦，仿若刀削，后山龙头高昂，飞瀑深潭，雄伟壮观。再到天璇峰，也是最为奢靡浪费，偌大的广场与房屋，全用汉白玉铺砌，也被称为‘白宫’，在接下来便是你看到的，也是我们天玑峰，如你所见，天玑峰一向低调简朴，所有建筑皆依山势而建，讲的便是自然，然而他的自然景观，却是世界之最。”天玑边走边道。
　　明月边走边听，正听到这里，便见天玑抬手一指，在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铁索桥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他们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渐渐的，有水声传来，其间还有一两声雷鸣炸响，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走得越近，便觉天色暗淡，明月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师傅，现在已经到戌时了吗？”
　　天玑哈哈一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抬手又是一指，只是这次他指的，便是天空，道：“此时不过申时末，你好好看看。”
　　云气如温柔的仙女，轻轻围绕在他身边，明月每一步走近便渐渐拉开了这层隐约的面纱，逐渐露出清晰的面目。
　　铁索桥尽头，平淡无奇，只是一抬头，便不由心里一惊，在云雾背后，赫然是一片漆黑暗沉的天空，更为奇怪的是，这暗沉漆黑的云层里不时闪电闪过，闷雷响起，仅仅只是身处边缘，便让人觉得仿若自己渡劫，胆战心惊，只是处身其内一久，便觉得这天地更是惊奇，如此景色堪称世界最奇、最美。
　　明月发现，这乌云除了只笼罩天玑峰，更特别的便是它的“雨”。原本电闪雷鸣该是狂风暴雨，可这雨下得更奇，竟只从乌云的北面一边落下，落下时是一条直线，仿佛一面水墙，雨水落下激起的水雾，被阳光一射散发出七彩颜色，将天玑峰包裹其内。
　　明月看得目瞪口呆。
　　天玑道人微微一笑，道：“这里也被称为虹峰，天生的原始风貌，这里的原始，指的是一切。”说着天玑便轻轻抬起手来，将蓝染仙衣袖子卷起，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出现了。
　　只见天玑手上，毫毛之间，竟滋滋现出细小闪电，在其皮肤上留下一道细小的红色痕迹，明月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即然也在滋滋作响，转而一股灼烧的剧痛感传来，打断了他欣赏奇景的兴致。
　　“师傅，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痛？”明月伸手捂住脸庞，手上却又传来剧痛，一时间身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啃噬，痛苦不堪。
　　天玑笑意盈盈的脸上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身旁痛苦不已的明月，眼里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嘴里却严肃说道：“这里也被我唤着小世界，若是无法适应或者忍受这里的环境，那便只能说明我们师徒无缘，你便只能另寻名师了。”
　　明月急忙摆手，正欲解释，忽然在他面前行来一道匆匆身影，来人长相粗豪，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却给人多几分亲切。他身材虽比不上天玑，却也算高大魁梧，最明显的特征，便是那仿若重枣的脸色。
　　“师傅，您回来啦！”
　　少年走到天玑身前恭敬行礼。
　　天玑走过他身旁，停了片刻，道：“这便是天玑峰往后的老五了，接下来他便交给你，由你带着他一起修行功课，跟他介绍天玑峰，说明禁制规条，若是他犯了错，你也须受罚。入门功课，一件也不许少。若是完成不了，你依旧需要受罚，记住了。”
　　“是，师傅。”
　　目送天玑走到天玑峰后院，那重枣脸面的少年又对着明月走来，柔声道：“小师弟的事情我们大概也听说了，你不必难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明月呆了一下，道：“谢谢，师兄。”
　　重枣脸面的少年微笑点头，领着他走在前面，似是故意放慢脚步，又接着说道：“好好。小师弟，我便与说说天玑峰。天玑峰上加你现共有六人，一向人丁单薄，如今你最小，也是第五个师弟，所以平日里都会叫你老五，若往后收了其他师弟，你便也是师兄了，不过我们等你这个师弟，也是等了一甲子还要久的。我来这里最久，也是大师兄，也叫青一，你二师兄叫青二，以此类推，你三师兄青三，你四师兄青四，这些名字都是师傅给取的，还不知你叫什么呢？小师弟。”
　　听到青一问他，明月赶忙回话，道：“回大师兄，我法名明月，来这里之前一直跟着师傅，清风。是个挂单的和尚。”
　　“哦，明月小师弟，你有俗名吗？”
　　明月手指戳在嘴角，抬头冥思片刻，才回道：“记得师傅以前跟我说过，说我本来有个俗名，原叫韩....哦……对了，叫韩曦。”
　　“韩曦...真是个好名字。”
　　话音刚落，青一就听身后“哎呀”一声，转头一看，原是明月摔了个狗吃屎，忙上前关切问道：“你没事吧！小师弟。”
　　明月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灰尘，笑着说道：“我没事，师兄。”
　　青一这才起身，叮嘱似的说道：“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天玑峰一门不与其他门派一样，师傅喜欢原始，这里的自然环境没有过多修饰雕琢，道路崎岖坎坷，走路时需得小心才是。”
　　明月跟在青一身后，在羊肠小道上辗转，气喘吁吁的才来到一出稍微开阔一些的空地上。
　　“这里便是天玑峰的广场，以往这里全是泥土，天玑峰本来就惊奇，这里都是泥泞不堪，后来师弟们商量去捡些石子来，才铺成这样，虽然不像铺砌那样平整精致，倒也还有另一番风味。”
　　听说青一的介绍，明月不由好奇的踩上那些只有一半露在外面的光滑鹅卵石，倒也舒服。他有细细打量，发现这里真是一出自然的美景。
　　在广场上，不规整的冒出一些灌木，广场边上，靠近山峰边缘出长满了高大挺拔的青松翠竹，小鸟在上面嬉戏玩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在广场的西边，有几处用竹子搭建起的凉亭，在向北去，有一间较大木屋，木屋门上有一块半腐朽的门牌，上书“制怒堂”三个大字。
　　见这模样，就是一向贫居的明月，心里也忍不住冒出两个字“凄惨”，好在这话也就在心里说，那青一却是热情高涨，领着他一路介绍。
　　青一带着明月穿过广场，来到制怒堂前，又跟他介绍道：“这里便是平日里师兄弟与师傅相处最多的地方，平日里有什么大小事情都是在这里商议，接待外客也是在此。看见左边那条小道了吗？”
　　心里的差评未落，便又顺着青一手指方向看去，才发现在制怒堂后虽满是石峰，其左边却有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细窄小道，小道两旁长满了灌木，只留出够一人通过的宽度。小道蜿蜒曲折，如同盘旋的蟒蛇，消失在了石峰背后，隐约让人感觉背后还别有洞天。
　　“这里便是通往后山的小路，后山便是我们修炼和休息的地方，与这里不同，后山面积极为宽广，也不似这般崎岖。”
　　明月心里忽然有些疑惑，待青一说完，这才小声问道：“大师兄，那为何不把...不把制怒堂设在后山？这里...这里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青一尴尬一笑，也有些不解，只是想了一下，便又说道：“大家都知道，师傅性格本就直爽，不喜欢喜彼就己，往日也没什么人来找师傅交际，故而也就无所谓了。”
　　明月这才恍然，师傅在时，性格也是这般，从不注重仪表，纵使别人给他万金，上等裘衣，也不屑一顾，难怪总是听说这二人似乎交情深厚，看来绝非虚言。
　　正想着，明月忽然觉得山风阵阵，水雾迎面扑来。
　　站在小道风口处，虽是七月天，依旧寒风刺骨，只是刚到后山，明月眼前又是一新，这里是一片比之前还要宽广几倍的广场，广场地面仿佛是人用刀平整削出的一般，绝无其他修饰，平整光滑至极。在广场周围，依旧还是用树木搭建的走廊，走廊环绕在广场周围，只有东西南北四面各有一个石阶向下，石阶下各有两条分流的小道，正好相连，北面那一条稍微宽敞一些，依旧通往后山。这些回廊之间接通一颗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在细看，便可看见大树之上都有木材搭建的一栋栋小屋，倒像一个个挂在树上的鸟笼一般，清逸无比。
　　这些“鸟笼”北面，又有一座山峰兀的凸起一些，在山峰背后，便正是乌云汇聚最为深邃的地方。离得近了，只见乌云深处，白色雷光如同电网，在乌云中游走蔓延，随后便能听到轰隆隆的雷声传来，让人在无暇顾及其他，所有心思都被这骇人的奇景吸引过去。
　　看了良久，明月心里忽然有些疑惑，不由开口问道：“青一师兄，不是说我们天玑门还有三位师兄吗？为何平日里生活的地方空无一人？”
　　青一继续往前走，手指向北面峰后的乌云，那水墙哗啦啦往下流，间中回头对他解释道：“天玑峰与其他几峰不大一样，师傅对我们极其严厉，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修炼占据了所有时间，你其他几位师兄，此时正在山后修炼。你刚入门，师傅吩咐的，便先教你些门规戒条。我们天玑峰师傅个人性格往往不在意那么多，但作为弟子却还需遵守苍龙门规。”
　　青一领着明月绕过走廊，这走廊驻足观看不觉有多长，可真当走起来才发现，原来还有些距离，走了一刻，这才走到他见到挂着“鸟笼”的大树下，当下不由一惊，临近了看，这些大树枝繁叶茂，其树干恐需五六成人合力才能抱住，高有十丈不止，树干上每四尺便有一根手臂粗细，长约三尺的树枝深深插入树干，这便是供大家“上楼”使用的。每棵参天古树顶部都有一间小木屋，人在低处看得也不是很清晰，只能看个大概。仅是如此，便也让人不由心里一叹，壮观无匹！
　　见明月看得入神，青一微微一笑，温和道：“苍龙门就属我们天玑峰最为独特，睡在这古树之上木屋里，倒也有许多人都羡慕不来，这左起第一间便是师傅的房间，依次排列，每一颗树上都刻了我们的名字。”
　　按青一说的，明月果然找到了每棵树上相对应的名字，这天玑峰天玑师傅一向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模样，想来这也是大师兄的注意，跟着他走过第二，第三棵树时，明月忽然停住，疑惑的问道：“大师兄，为何这些钉在树上的树干都有些不一样。你看师傅的，树干完好无损，只是有些久经风雨腐蚀的样子，反观后面这些，上面的树皮都有磨蹭的痕迹，越是往后，越磨得光滑，这是为何？”
　　闻言，青一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点头：“小师弟当真聪慧，心思比一般人要细腻许多，这‘上楼’也是一门修行，师傅修为高深，轻轻一跃便高过数十丈，我们修为过低，便只能借助这树干而上了。”
　　说到这里，明月心里对这苍龙的崇拜更是提高了万丈，这“上楼”可是真不简单，寻常人踩在这圆溜溜的树干上，站稳或许都有不小难度，更别说轻踏之上，还要修那扶风直上的轻功，在看这磨损痕迹，修为越高，便越是不用借助太多外力便能上去。跟以往所见的那些修真门派简直天差地别，之前所见，但凡有点修为便在人前显贵，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而苍龙，就单讲修炼，便要比其他专业百倍，让明月也是越发期待。
　　而自己虽跟了清风师傅却并未进过苍龙门，平日里见世人一听说苍龙门人，便对师傅那百般尊重的模样，在他一个农家子弟心目中，真当这苍龙是和神仙一流的人物，他自己决没有妄想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和这些“神仙”一起修行生活。只是，这代价却不是他所愿意付出的。
　　似是没有注意到明月情绪的变化，青一走到第六棵树下时停了下来，手在虚空一晃，尾巴乌黑精致的匕首凭空出现，在树干上刻下“明月‘韩曦’”四个字，又转头对他说道：“小师弟，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了，里面大概的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晚些时候你缺什么，在跟我说，师兄便再给你添置。在龙首峰，你这一天怕是都还未吃饭，我这便带你先去吃饭，顺便再给你讲讲门规戒条，以及日后需要修行的功课。”。
　　明月乖巧跟在青一身后，听到吃饭肚子却极其配合的咕噜一叫，可眼里的疑惑任谁都看得出，青一只是微微瞟了他一眼，便微笑道：“小师弟不必疑惑，我知你这一天没吃饭，是因苍龙门规，‘过点不食’，食不言，寝不语都需谨记，师兄这便跟你一一说来........”
　　这时天色已迟，太阳落到西边，天际晚霞灿烂。这时的夕阳，却能照到天玑峰上，这一大一小缓步向前走去，远处峰后林间，不时传来一声声闷响，中间还夹杂着某些可怜人的尖声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