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仙一剑

　　西汉皇朝后宫，上好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清心宫”。
　　世人皆羡慕皇帝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伴随左右，而人人便想尽办法坐上，天底下第一人的龙位之上，可西汉年轻皇帝不同，后宫仅有一间寝宫，佳丽仅有一人而已。
　　“恭喜娘娘，又为陛下成功诞下一位小皇子。”
　　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脸欢喜，孩子胖嘟嘟的很是可爱，那双好看明亮的桃花眸子甚是招人喜欢。
　　妇人正是西汉名头正盛，新起稳婆许阿佳。
　　听说从许阿佳自踏入稳婆一职以来，接生几百上千儿女无不是母子平安的。
　　而这次也是推掉了半年的接生活计前来为皇后娘娘接生，只是没想到这次皇后娘娘早产，她的营生怕是要提前四个月结束了。
　　许阿佳有些失落，在这皇宫里多待上一天，就多得一天她这辈子都可能再也无福享受的官家俸禄！
　　但看到皇后娘娘平安诞下一子后，她那所有的失落也被打破了。
　　“阿佳姐，阿佳姐，孩子，快给我看看孩子！”
　　皇后虚弱的声音传入了正在哄逗小皇子的许阿佳耳中，许阿佳方才回过神来，急忙将小皇子抱到皇后枕前放下，说来也巧，才把小皇子放到皇后枕前，孩子正也停止了哭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中，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啊眨，让人心生怜爱。
　　皇后虚弱的抚摸着婴儿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小皇子感觉到了母后那纤细温暖的手指，止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耳，让皇后与许阿佳仿佛身处漫山花海之中，心神宁静祥和。
　　年轻皇帝抱着小公主快步走到“清心宫”前，没等踏入宫门，一声声婴儿的笑声便已传入进年轻皇帝耳中。
　　这一刻任何的烦心事皆被这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年轻皇帝俯身放下小公主，一个箭步便冲了进去。
　　这是朕的儿子！
　　小公主也欢天喜地的也跑了进去，嘴里还念叨着“我也有弟弟喽，我也有弟弟喽！”
　　李逸广没有跟着年轻皇帝进去，就单膝跪在地上，这是皇帝的寝宫，就算在好奇，也是万万可逾越了规矩。
　　刚刚恢复一点力气的皇后在逗弄着孩子，小公主也跑到了皇后面前撒娇。
　　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弟弟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看到这一幕的年轻皇帝心头百感交集，这就是家的感觉，自己从小就没有体验过的感觉，自己定不会变成先皇那样，成为孤家寡人！
　　只因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恰巧遇到她。
　　年轻皇帝温柔的将皇后楼入怀中，仔细打量着正在皇后怀中咯咯直笑孩子，眼神温暖。
　　“父皇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真羞！”
　　这幅和谐的画卷被小公主的这一席话可算是彻底打破了，看小公主还在不停的用手指挂着自己脸皮做出的动作，年轻皇帝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许阿佳与怀中的皇后听到后也是分分掩嘴偷笑，弄的年轻皇帝尴尬不易。
　　佯怒的瞪了一眼小公主道：“你这小家伙，竟还学会调笑父皇了！”
　　小公主一吐小舌头转头就躲在了许阿佳身后，年轻皇帝看向许阿佳柔声道：“许阿娘，这次朕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啦！这次皇后早产四个月，银子会如实按十个月算起，还望笑纳。”
　　许阿佳有些惶恐的跪地谢礼道：“民妇，先行谢过陛下。”
　　“嗯，若有下次，还要劳烦许阿娘。”
　　送走了许阿佳，年轻皇帝温柔的亲了一下皇后的额头，弄的皇后俏脸泛红，一旁的小公主见状又要做出不知羞的动作，只不过让年轻皇帝凌厉的眼神所制止。
　　“梦秋，辛苦了！”
　　梦秋皇后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在说什么，那一双秋水长眸温柔的与年轻皇帝对视，半晌才开口道。
　　“达儿，咱们的孩子还没有取名呢，取个什么好呢！”
　　年轻皇帝抬头沉吟半晌，缓缓道道：“咱们大汉，六洲六地，先皇将国都称为六安城，取自六地平安，永无战火之意，到如今已有春秋三十余载，可这太平长安的光景也仅有区区两载而已。五年前，朕一战吞并郑，卫二国奠定大汉二百年基业稳固，可天下之乱仍未平，分九国，各据一方，乱世不平何以太平于天下，何以长安啊！长安，长安，长安！”
　　年轻皇帝深吸口气温柔的看着皇后道：“不如，取名长安，如何？”
　　“长安？”
　　“嗯，长安，刘长安！愿我大汉在这乱世之中国泰民安，愿我大汉百姓安不忘危，愿身处于乱世之中的人能有安身之处，最后愿我们能够在这乱世中长相厮守，安然无事！”
　　皇后抱着小长安，抬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眼神中满是爱意，还有一丝愧疚与不忍，只因这才弱冠之年便已继位的年轻君王这五年来，承受着本不应在他这个年纪而承受的重担与责任，她无法替他承受，她又不忍见他一人承受。
　　直到年轻皇帝抱着小长安走出了房门，她的眼神都没有移开过。
　　至于他将她扶躺休息，对她说了些注意身体之类的关心言语，她全然没有在意。
　　她只是看着他的逗弄小长安的模样，眼睛竟有些湿润了，一身绝世武功却无法替他分忧，无法与他并肩承受前方锋刃，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懦弱，哭成了泪人。
　　......
　　年轻皇帝毕竟还是年轻，仍有些孩子心性，竟抱着刚刚出生的小长安跑到外面举高转圈去了！
　　门外的李逸广早已离去，他的职责也只是将年轻皇帝平安的送到宫中而已，宫内高手众多就算是有刺客，还真是用不上他来护驾。
　　年轻皇帝高高举起小长安旋转一圈又一圈，小家伙与年轻皇帝的笑声一直回荡着整座后宫大院。
　　一名身穿四爪雪白蟒袍，头戴三山梁冠的宦官闻声走到了年轻皇帝的身边，他并没有躬身行礼，年轻皇帝也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将小长安轻轻的抱入怀中这才缓缓道。
　　“少钦呐，是又有刺客进京了？”
　　被年轻皇帝换做少钦的中年宦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年轻皇帝微微皱眉，不知何意，静等下文。
　　中年宦官微微抱拳躬身行礼道。
　　“老奴，无能！怕是再不能服侍二公子了，此次前来只是想再看公子一眼。”
　　“曹少钦，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年轻皇帝这次是真的有些怒了，到底是何事竟连曹少钦都抱有必死之念。这曹少钦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掌管着整个东厂碟子死侍，他要是死了那就是是斩断了他的一根臂膀！
　　“公子，城东有一白虹飞剑，已入我大汉六洲之地，还需半个时辰将至陛下身前呐！”
　　“到底是何人御剑，连曹少钦都挡不住？”
　　“天仙之威！”
　　“韩无敌？”
　　“老奴不知。但老奴定当拼死一挡。”
　　年轻皇帝默不作声，怀中的小长安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肃杀之意，哇哇大哭起来。年轻皇帝并没有将小长安送回寝宫，他也不想让她担心。
　　可那寝宫的房门却咿呀一声被推开，梦秋皇后拖着虚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小公主见到母后欢天喜地的就扑了上去，至于刚刚父皇与曹貂珰说的什么她是一句都没听懂。年轻皇帝将小长安递给皇后威严的道。
　　“回去躺着，爷们的事，娘们甭插手。”
　　“陛下，这次让妾身来吧！”
　　梦秋皇后没有将小长安接回，只是深吸了口气，浑身疲态尽速褪去，伸手一招，一柄修长剑鞘已入手中，下一刻平地之上尘土飞扬，梦秋皇后的气势在节节攀长，甚至压过了拥有龙皇之气的年轻皇帝与白蟒宦官曹少钦。
　　“沈梦秋！你要干什么？你要是敢去，你便不再是我刘达之妻。”
　　年轻皇帝圆目怒视着梦秋皇后，浑身气势也是疯狂暴涨，可是以他二品武夫的实力怎能与皓月相比。
　　“皇后娘娘，老奴定能将它挡下来，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娘娘可还有小皇子殿下与公主殿下需要照顾呢！”
　　白蟒宦官的气势也是火速暴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武道一途更是如此，他曹少钦的气势越强越能感受到梦秋皇后的恐怖之处。
　　这是半步天仙啊！
　　“沈梦秋！！！”
　　梦秋皇后没有在看年轻皇帝一眼只是对着曹少钦笑道。
　　“曹貂珰，陛下与小长安就劳烦貂珰了！”
　　曹少钦没有答话，年轻皇帝武功尚浅不知梦秋皇后的威压有何恐怖之处，但他不同，光用来抵挡梦秋皇后的气势威压就已捉襟见肘，无力在多说一句。
　　“沈梦秋！！！”
　　年轻皇帝还在竭力嘶吼可那身体却动不得分毫，梦秋皇后低头抚摸着已哭成小泪人，嘴还里不停念叨着“母后别走，母后别走”的小公主，柔声道。
　　“小胭脂呐小胭脂，娘亲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会想娘亲吗？”
　　“会，小胭脂会想娘亲，娘亲还会回来吗？”
　　“娘亲当然会回来啦！娘亲呐，要去天上游玩几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惜不能带上小胭脂，如果小胭脂想娘亲啦，就抬头看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那就是娘亲住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天上那最亮的一颗星星掉到了人间，那就是娘亲回来了！在娘亲没回来之前，你要好好照顾你爹爹与小长安啊！”
　　“小胭脂会好好照顾爹爹与小长安的，可是小胭脂不想让娘亲去天上住。”
　　梦秋皇后强忍眼中泪水，声音哽咽道。
　　“小胭脂乖，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小胭脂等着娘亲！”
　　“沈梦秋！！！”
　　年轻皇帝的嘴角已渗出丝丝鲜血，青筋暴起，全然没有那威严的帝王之像，他还在不断提升着自己气息流转，试图挣脱出束缚，可无济于事。
　　待到梦秋皇后起身再次望向年轻皇帝时，眼中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
　　“达儿，你听说了吗？当天底下有一位最痴情的女子死了，上天会为她将一场大雪。”
　　“那你是最没有可能了！”
　　“哼，为什么？”
　　“因为啊，我不会让你死的！谁也不会！”
　　......
　　她还记得他还是位落魄二皇子时的意气风发，还记得他们在潘阳湖上第一次相遇，记得那个喝醉被人扔到湖里的纨绔公子哥，记得他们一见钟情时的心跳，记得同房花烛时美好，记得他还如何险象环生最后荣登太子之位，记得他们拥有了第一个儿子和最后一个。她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有时她在想，如果他们没有身处于乱世之中，那能否如他所说他们会长相厮守，可她现在不会这么想了，他是一位君王，他有很多敌人，他自己都一一扛过去了，她帮不上忙，只能看着他是如何惊险的渡过一关又一关。
　　可现在她现在不想再当一位旁观者了，在他有闯不过的难关时，她觉得她应该站出来，站到他的前面替他挡下前方锋刃，哪怕会死。
　　那白虹一剑气势如龙，本应可用那大汉百年气运之数抵挡，可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大汉二百余年气运之数抵挡这天仙一剑会导致什么后果。他们比谁都知道，乱世九国中如有一国气数耗尽，定会成为他国鱼肉，共食之。
　　那么她要是不站出来，死的一定是他！
　　沈梦秋是那武道巅峰之人，是那名动江湖一时的女子剑仙，尽管他什么也不告诉她，她也什么都懂。
　　梦秋皇后停止了呜咽，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换上新气，转身，御剑，直飞冲天，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嘴角的鲜血缓缓滴在怀中小长安的脑门上，小长安的哭泣之声也缓缓消失。
　　抱着小长安的年轻皇帝刘达猛然间想起今日说书先生的言语，随后仰天嘶吼道。
　　“天仙之威，天仙之威，百里奚仲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就在此时天边一声惊雷乍起，无数闪电汇聚与九天之上威视地上所有生灵，云雾中仿佛有无数条雷龙游走，下一刻便直奔沈梦秋飞略的方向一闪即逝。
　　而年轻皇帝与那武道造诣颇深的曹貂珰都没有发现，年轻皇帝怀中的小长安眼睛此刻变得深邃无比，眼中微微有过一丝雷霆闪过，片刻后又恢复了之前那明亮清澈的动人明眸。
　　而年轻皇帝的身后，迷迷糊糊，虚无缥缈，恰似站着一位白衣黑刀的游侠儿，似笑非笑看着远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