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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老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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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的功夫,翻过一座山头,一片繁茂的大森林扑面而来,请山娘娘说洞天里面山水俱备,有草原,有雪山,但凡百兽差不多都有。
  说着,一行开始进入森林,穿过森林就是悱悱湖,小桃树左右张望,松柏榉树,云杉红杉,椴树榆树,还有灌木丛,小青檀,林林总总。两只小老虎跑前跑后,没心没肺,不亦乐乎。
  请山娘娘虎躯修长,步履沉稳,天生一股不怒自威的王气,在前领路,一路上黑熊大象,雄狮犀牛,莫不凶猛尽收,温顺如羔羊,还有白猿捧桃,麋鹿献芝。
  更有鬣狗猎兔,野猪吃蛇。弱肉强食,小桃树虽然心下明白,亲眼看到,小心脏仍是砰砰直跳。请山娘娘视若无睹,缓缓前行,告诉小桃树生生死死的事情,每刻都有,只不过小桃树不曾看到,就像小桃树每天都要吃肉,便是每天都在杀戮。
  人吃兽和兽吃人,没什么区别。
  关键在于刀够不够快,牙齿够不够锋利,都在求一个“强”字,一个“高”字,终究是个讲拳头的天下。更强更高更厉害,道法和神通,飞剑和快刀,从来没有消停过。
  请山娘娘问小桃树知不知道,为什么虎娘娘一直不肯到洞天外边逛一逛,小桃树想了想,仰着脑袋,想不到。外边和里边,小桃树觉得里边要比外边有趣,好玩。
  请山娘娘笑道,那是你还没有真正看到外边的样子,现在的小桃树想破脑袋瓜,也想象不出外边的花花世界和万千气象。小桃树困惑不解,咋不去外边瞧一瞧?
  怕被人一剑削掉了脑袋,请山娘娘哈哈大笑。
  小桃树更困惑了,掉脑袋的事,虎娘娘还笑。请山娘娘笑着解释说,能一剑削掉她脑袋的人不多了,倒是自己一巴掌能够拍死好多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小桃树就笑了,虎娘娘真厉害。
  请山娘娘说小桃树会更厉害的,伸出小指头就可以碾死好多好多个!
  请山娘娘问小桃树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妖怪,小桃树说不知道。请山娘娘说她就是妖,只是天生灵智,炼气为食,不食血腥,在人称为灵兽,不戒荤腥之属,则称为凶兽,而花姑子就是怪,是山茶花花魅。
  无论妖或者怪,都赋有灵性智慧,与人无异。至于寻常兽类,只是一点灵性不失,远远谈不上智慧。故而以野兽呼之,其中多有后天启蒙智慧者,转而修妖,嗜血好杀者众,迷途知返者寡。
  在野兽、妖兽之外,还有一种异兽,天生地养,天赋神通。或为妖邪,或为祥瑞。
  小桃树聚精会神,默而识之。
  请山娘娘接着说道,精怪之属,大到天地日月,小到尘埃芥子,但凡一点灵性所在,慧根生就,托形而出,便为精怪。譬如日精火鸟,月精金蟾,渺渺鱼和微微虾。
  请山娘娘忽然回头,边走边记的小桃树无动于衷,还在思考虎娘娘之前的话语。请山娘娘笑如微风,继续前行,看不出小吃货还是个好学的,嗓音温润,继续说道,提到渺渺鱼和微微虾,不得不说“喂穴”一事,“喂穴”重在一个“喂”,有“喂死”和“喂活”两种说法。
  显而易见,“喂死”指的多是无生命的天地奇物,而“喂活”说的便是精魅了,或者风雷之属的灵动奇物。渺渺鱼和微微虾,一根针尖便可附着千百之数,对于小而微,精而妙的穴位来说,深根固蒂,开疆拓土,再为合适不过。
  巧的是,悱悱湖里不下万千。
  请山娘娘住了步子,转过头,看向小桃树,眼神光明,大有期待,只要小桃树一句话,鱼虾小事,不成问题。一番好意,不言而喻。
  小桃树停了脚步,想了想,诚恳有礼,:“多谢虎娘娘,喂穴的东西早早备好了!”
  请山娘娘笑笑,说道:“小桃树是个有福的,有大福分!”说着,迈开步子。
  小桃树说承娘娘吉言,娘娘问,哪学的。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小桃树回答。
  请山娘娘又问,小桃树的芥子囊哪来的。师兄给的。
  请山娘娘说,那个傻大个?
  小桃树点头,师兄是有点傻傻的。
  请山娘娘说,快到了。走没多久,果然就到了。一座方圆百里的大湖,湖心有岛。
  湖水澄澈,可见水藻,鱼虾鳖蟹,竞相游走,请山娘娘岸边轻喝一声:“老龟!”
  湖底深处泥沙翻滚,咕嘟嘟上来一庞然大物,初始浑浊,继而清楚。小桃树定定看去,一只老乌龟,比茅舍只大不小,龟壳上还挂着一串子水草。
  那老龟浮上水来,**上扬,两只眼珠子溜溜转,谄笑道:“原来是娘娘来了,有何吩咐?”
  请山娘娘道:“一来去岛上走走,劳你载上一程,二来,也是顺道看看你。”
  老龟笑道:“娘娘客气,小事小事!”说着,茅舍般大小的身子靠岸过来,像座小房子漂在水上。
  请山娘娘一个纵身,跳上龟壳,接着,小桃树后撤几步,一溜助跑,跨了上去,然后,两只小老虎学着小桃树,齐齐一蹿,就上去了。老龟调转身子,便向着小岛游去。小桃树坐在龟壳上,随手一捞,湖水凉凉的,睁圆眼睛,使劲瞅着指头上的水珠,也没有发现渺渺鱼和微微虾。
  请山娘娘笑着解释说,老龟出水的大阵仗,早把渺渺鱼、微微虾吓得没影了,即便有那么几只附着在小桃树的指头上,小桃树也是看不到的,要动用神识才能窥得到。
  小桃树哦了一声,调动神识,指头上果然没有一只鱼或者虾,老龟笑着说,小东西们,鬼精鬼精的,见人就跑,哪还有送上门的。两只小老虎欢快的很,在厚实的龟壳上蹦蹦跳跳,时不时跑到龟壳边缘踩水。
  请山娘娘叫了声小桃树,小桃树起身小跑,立在请山娘娘身侧,前方一座岛,远远的,小小的,然后,越来越大。岛上只有一种树木,悱悱木,像小叶檀,树干通直,树皮金色,隐隐有光芒绽放,浑如琥珀,树液乳白如琼浆,似珍珠闪烁。
  树叶椭圆,或金黄色或乳白色,请山娘娘说树叶碧绿的悱悱木才是最好的,最上等的,悱悱木又叫启蒙树、智慧木。
  小桃树隐隐约约听到了三声不同的蝉叫声,叫声自岛上来,老龟笑道,今年的蝉虫要多个“王”了,这老远,就知了知了了。说着,扬起脖子,眼珠子溜向请山娘娘,似有询问之意。
  请山娘娘说,清而高,渺而远,玉蝉蝉鸣多了一声,看来,三株绿悱都有主了。
  小桃树一无所知,支着耳朵,睁着眼睛,张着嘴巴,一肚子疑问。请山娘娘问小桃树知不知道傻大个为什么整天背把断刀,晃来晃去,洋洋得意。
  小桃树回答,师兄说师父忧心师兄性子躁,才从掌令那借了刀,让师兄背着磨性子,师兄觉得掌令借刀是倍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很高兴,背刀从不离身。
  老龟讥笑道:“傻大个就是傻大个,背把仙器磨性子,真是好大的手笔!”
  请山娘娘语气温和,娓娓道来,“磨性子只是其一,其二是想藉此唤出仙器器灵。那把分岳刀是掌令一脉一位仙人祖师的本命刀,蕴养千余年才诞生慧根,化生器灵,不料祖师仙殒,器灵初生孱弱,随即沉眠。
  而仙器之所以为仙器,便是因为化生器灵,可自行攻伐,威能无匹。因此,那把分岳刀只有仙器之力,没有仙器威能,顶多算是半仙器。其三,应该是打算以分岳刀作为那傻大个的本命刀,谁让傻大个的本命刀被人打崩了呢,以致于迟迟踏不过仙人那道槛。
  一旦,傻大个成功唤醒分岳刀刀灵,那么,便意味着刀灵认主。到时,他就可以收进体内,不用背着了。”
  老龟眼珠子溜向小桃树,神秘兮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让傻大个背着那把断刀分岳吗?”
  小桃树摇摇头。
  “因为啊,那位祖师爷以为大道有缺,刀尖当断,所以,分岳刀压根就是把断刀,娘胎断,就像,背刀的家伙缺根弦。大道契合嘛,他唤不醒刀灵,说不过去嘛!”
  老龟啧啧道:“傻人有傻福,蕴养千把年都未必养出一把来,白白便宜了傻大个!”
  只是这些和悱悱木好像没什么关系,小桃树想,是不是扯得远了。
  老龟又自顾自卖弄,世间法器分为灵、宝、道、仙、圣五阶,其中圣器灵性最强,灵器灵性最弱,皆可虚实转化,出窍入穴,随心如意。大凡修士入窥,都会炼制灵器,收入体内慢慢蕴养,天长地久,如臂使指,无往不利,且随同自身修为攀登上境,渐涨威能。
  然而,好比百丈巨杉与尺余矮柳,同为树苗,参差无几,日久天长则天差地别,不可以道里计。也就是说,炼制灵器必须注重灵器的潜力,即成长性。宁得一尺巨杉,敢折千株矮柳。
  灵器炼制首重灵材,一是属性,人器契合,二是品质,潜力巨大,最好的结果就是成长为圣器。当然,仙器就是妄想,圣器就是做白日梦也未必梦得到,反正老龟我从来没见过,没见过,老龟唏嘘不已,硕大的头颅摇摆,砸得水花飞溅。
  天材地宝,圣材不见,仙材难觅,咱敕令山倒是有一件,桃祖本体的那株桃树,削根树枝,炼成灵器,将来妥妥的一把仙器,只要别被人拍死了就成。多大的一桩仙材,你敢吗,老龟问小桃树。
  不敢,小桃树说。
  那是,敢动这歪心思,小心桃祖一枝头拍下来,把你拍个稀巴烂,老龟神采飞扬,心神往之,往前数一数,多少人打桃祖的主意,还不都是被桃祖拍了个稀巴烂,神魂俱灭。
  多少小辈就是因为没有灵器,闯荡江湖,都没心劲,提心吊胆的,急忙忙走一遭便回来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飞剑削了脑袋,谁让手头没有趁手的家伙什?穷啊,买不起日思夜想的宝贝疙瘩,等富余了,宝贝疙瘩没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人,小桃树回答。
  所以啊,小家伙趁早攒点家当,免得到时候看着宝贝疙瘩哭啊。灵器这玩意,可是一桩费钱的大买卖!老龟点点头,感同身受,叹气道,还有些家底厚实的小家伙,眼睁睁找不到合适的宝贝,干瞪眼,你说可笑不可笑,归根结底,炼制灵器这事,得看机缘,看福分,你说对吧?
  对的,小桃树觉得自己挺有福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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