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方平劝服周立伟

　　“我碰巧回家看看，听说立伟哥回来了就过来了。”方平笑着回答。
　　虽然他说是碰巧，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和刘巧玲从小一块儿长大，又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凭着这些年的情分，刘巧玲的父亲去世，他如何能够不来？
　　“我们在商量着要把红白理事会的人都撤回来，让刘家人自己去出丧！”小猛子一听他说“碰巧”，心里便有些生气，就故意激他，看他如何说。
　　方平拿起酒杯，挨个碰了一圈，仰头一口而尽。然后看着周立伟道：“立伟哥，我虽然和她是十几年的同学，可你们俩的事儿，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周立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酒。
　　方平接着又说道：“若真把人都撤走，刘家肯定会难堪，可你真的能解恨吗？我觉得过去的就顺其自然的让它过去吧。”
　　大家都看着周立伟，可周立伟依然沉着脸，一句不吭。
　　方平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周立伟的肩膀道：“走，我让你看件东西！”说完便拉着周立伟出了堂屋，来到东屋的门口。方平来时提着的那几个包裹正扔那里。周立伟推开门，方平便拎着包裹走了进去。一看，就见床上依然挂的那个红色的纱幔，柜子衣橱和沙发，也依然是五年前的摆设。只是没了那几个耀眼的“喜”字。
　　方平暗道，立伟妈糊涂，这不是让立伟哥睹物思人吗？
　　方平把那几个包裹放在茶几上，周立伟满面狐疑的看着他。那几个包裹用黑色的塑料严严的包裹了几层，方平很费力才把它们打开。周立伟看到，里面是一些内衣内裤，秋衣秋裤，厚的薄的足足有十几件，还有一个小包裹里是好几条中华烟。周立伟立时就明白了几分。
　　“原来这些都是你寄给我的！”入狱半年之后，周立伟就每隔两月会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衣服，还有烟。周立伟知道监狱里是不能寄这些东西的，一开始他寻思着定是家里疏通了人，给他寄的。可后来发现，竟然每次都是中华烟。他家的生活条件，在农村里虽说算的上是不错。但还没有奢侈到每次给他寄中华烟的地步。但自从他把烟分给狱警和监狱里的兄弟之后，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后来探监时，他旁敲侧击的问过母亲和哥哥，他俩竟然全不知情。原来竟然是方平！可是方平为何竟然偷着呢？
　　“你看看上面的邮戳！”方平拿起外包裹上的地址，给周立伟看。
　　周立伟拿过，仔细瞧了瞧，见上面的邮戳赫然是临城邮电局。周立伟心里一紧，再仔细看看，的确是临城邮电局。周立伟看着方平，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些东西都是巧玲邮给我，我又托我大舅哥邮给你的。这一年多来我忘了告诉她，你已提前释放。看看这些东西的质量，和她对你花的这份心思，我不知道她对你到底有没有爱情，但是，她肯定对你是有感情的。”
　　周立伟忽然想起，在他俩闹崩前，有一晚刘巧玲曾偎在他的怀里说，多希望自己能是她的亲哥哥。周立伟当时还以为她说的是情话，心里美滋滋的。现在看来那时她也许说的是真心话。周立伟的心里又恨又疼，又酸又涩。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方平弹了一下烟灰，接着说道，“许多人看到，这五年之间，我从一个中学的体育老师，被调到教育局做科员，又被调到团委当书记，现在成了人事局的副局长，都很羡慕。可极少人知道，我老婆为什么嫁给我。她一个县高官的女儿，市人事局局长的妹妹，怎么会偏偏看中了我？”方平顿了一顿，看着周立伟，苦笑了一下又说，“她其实是结过婚的，前夫对她不好，所以她有一些间歇性精神不正常。”
　　周立伟是听到过传言的，只是没有想到方平会亲自告诉他。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方平，只得拍了拍他的肩。
　　“所以，立伟哥，还是顺其自然吧！日子总还是要向前过的！”
　　周立伟狠狠的吸了两口烟，道：“好”。
　　两人回到堂屋，周立伟对他那些兄弟们说：“刘家的事儿谁也别插手！”
　　上了庙回来，刘巧玲就搂着可馨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两点多钟，可馨吵着要吃雪糕，巧玲便让文强嫂子家的女儿丫丫陪着可馨一起去买。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两个小丫头回来，巧玲有些不放心，便自己去找。快走到一个高墙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大门底下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在说上庙的事。刘巧玲放慢脚步，贴在屋檐下，就听到她们说：
　　“我忘了也去看看了，听说差点没打起来。”
　　“也亏得刘家那个闺女，守着这么多人，跪下就磕了六个头。”
　　“我听说他俩是从小的娃娃亲，咋弄到这种地步呢？”
　　“不光是娃娃亲，他俩都候了客（kei）了的！刘家那闺女都在他家住过好几天，听说她上大学的钱都是周家出的！”
　　“啊？那……那……怎么又散了？”
　　“心高呗！找了更好的了！”
　　“可……可……可是立伟条件够好的啦！长得又高又帅，还会赚钱！”
　　“敢情你是嫌弃你们家宏升不高不帅呀，小心我回头告诉他！”
　　接着刘巧玲再听到的是一团笑骂打趣的声音。她悄悄撤回身子，不敢再从大门口过去，便只能绕了远路。
　　等刘巧玲来到超市的时候，那两个小丫头正在里面挑三拣四。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媳妇，穿一件格子连衣裙，正在柜上忙着。小玲猜测，那应该是方平的哥哥方灿的妻子。她看到有人进来就抬了一下头扫了一眼，刚低下却又忙忙抬起头，仔细看了巧玲两眼道：“你买什么？”
　　巧玲笑着说：“你是方灿嫂子吗？我是来找这两个孩子的。”
　　方平的妈好像听到了巧玲的说话声，便从院子里走了进来，道：“是玲啊！这好几年没见，你看俺玲一点儿都没变！这次可都回来啦？”
　　巧玲帮可馨和丫丫拿着她们挑好的东西，把它们放到柜台上，说：“他爸没来，他跟着领导去国外考察了，赶不回来！”
　　“可不是，干大事的人都忙。”方平妈从柜上拿了两个棒棒糖，递给那两个小丫头。摸着可馨的头，道，“这闺女长得可真俊！像你小时候。”
　　方灿的媳妇道：“你看还是卷卷头发，这是故意给她烫的吗？”
　　刘巧玲好像没听见，只忙着从口袋里掏钱。付完帐便领着两个丫头回去了。
　　“这个巧玲可真俊！”方平的嫂子才嫁过来四年，这是第一次见巧玲。
　　“那可是，这是咱村几十年才出的一个俊闺女。你没见你家东婶子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看着挺俊！巧玲就随了她妈了。”接着方平妈又愤愤不平的说，“就是因为她俊，才坑了立伟！这女的俊了就是祸害！”。
　　“妈，看你说的！太偏激了！”方灿媳妇摸摸自己的脸，心道怪不得婆婆不喜欢自己，原来梗在这里！
　　终于出完丧了。
　　巧玲和春玲姐妹俩等着埋好，收拾完了才从坟地里回来。这正是下午一点多钟，太阳明晃晃照着，连路都被晒得滚烫，大家都躲到屋里纳凉去了，路上已不见了一个人影。
　　可快到村头的时候，巧玲却看到周立伟左手掏着裤口袋，右手吸着烟，在路边儿上来回的晃荡，看样子应该就是在等她。
　　春玲也看到了，便拉着妹妹的手说：“我们从别的路上绕回去吧。”
　　巧玲拍拍姐姐的手安慰道：“没事，姐，你先走，我看他有什么话对我说。”
　　可是春玲终究还是不放心，远远的在一棵树边儿站着等着。
　　周立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巧玲一遍。她已经把孝服脱了下来，依然是高高瘦瘦的，虽已将近五年没见，可她依然是周立伟记忆中娴雅可人的样子。
　　“你……你是在等我吗？”因为五年前的阴影还在，刘巧玲不敢离他太近，生怕一言不合他就又抡起拳头揍自己个鼻青脸肿。
　　周立伟盯着她水盈盈的眼，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何要给我寄那些东西？”
　　巧玲反应的有些慢了，呆呆的道：“哪些……哪些东西？”忽然又想起那些包裹，忖度着周立伟已经知道了真相。赶紧又说道：“你别多心，我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和你……和你没有关系。”最后一句说的很是吞吐，看到周立伟脸色没变，这才放下心来。。
　　朱立伟扔掉烟蒂，自嘲道：“你还是那么自私。好！无论如何，看在这些衣服的份上，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从此我们恩仇两断，井水不犯河水！”说完转身便大踏步走了。
　　刘巧玲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酸酸楚楚的竟然好不是滋味。而往日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