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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贾吃惊得嘴巴张成了O字：“科长，你是半仙儿吧？聊的时候咱俩都在，我听到的看到的跟你全一样，你是怎么判断出来林孝仪能联系上林孝杰，而且三天之内必有行动的呢？”
祁刚飞起一脚踢在小贾屁股上，说你吃饭不长脑子光长肥肉了是吧？教你多久了？凡事得多动脑子多想。
小贾更来劲了：“科长，这你得讲讲。要不怎么你是师傅我是徒弟呢？我好好学还不行吗？”
祁刚说你听好了，下回就是你讲我听了，别老有依赖思想，长那么大个脑袋老不用，早晚得成傻子。
“根据所有人的描述，我们现在不难勾画出林孝杰的个人侧写。他内向、敏感、善良、孤独、偏执，幼年和少年时代家庭生活痛苦屈辱。所以他是自卑的，认为自己是低人一等的。”
“他的心扉对这个世界紧闭。林孝仪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是他最依恋的亲人，从他竟然允许林孝仪到学校去看过他一次，从他三五个月就要给林孝仪打一次电话就能看出来林孝仪对他有多重要。如果他真是特务，他跟他姐的这些联系对他可是非常不利的，有迹可循的活动发生得越多，他被追踪到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他坚决不许他姐去学校看他，我们又怎么可能追到广州来呢？”
“对这样重要的人，他永远不会弃之不顾。如果林孝仪遇到什么大事急事，怎么可能联系不到他？他一定会让林孝仪在任何情况下都有找到他的办法。”
“可林孝仪不愿说，我们大费周章跨省调查林孝杰，她怕了。她不知道林孝杰卷到什么大事里面了，她不想我们找到他。你难道没注意到，她在不停的向我们强调这个孩子多可怜多善良，刻意讲那些小猫小狗的故事，她是要让我们相信，林孝杰不会干坏事，根本没有干坏事的能力。”
“这个女人本质很善良纯真，她今天隐瞒的东西，只是为了救她弟弟，没别的。我问她能否联系到林孝杰时，你没注意到她多紧张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
小贾听得很服气：“嗯，有理有据。那怎么知道她三天内必有行动呢？”
“要知道这个也不难。今天来虽然是调查林孝杰，可是把林孝仪自己的来龙去脉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有钱人家嫡出的千金小姐，长相漂亮，口齿伶俐，性格温柔，在家里必定是极受宠的。从她的八十八箱嫁妆，和父亲亲自送到广州，都能看得出来。这样的女人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一点儿苦。到了夫家又是这样的条件和环境，儿女双全、事事称心。她这辈子就没经历过真正的挫折。”
“社会上的事，大概也就是听家里男人们饭桌上聊聊，报纸上看看，不会有太深刻的理解。她现在已经被军管会来调查她弟弟的事给吓懵了，心里不知道在怎样翻江倒海呢。再加上假工作、假姑妈这一系列谎言带给她的震惊，她越发不知道林孝杰在外面干什么了。”
“一个从没经历过大事的女人，这种压力她是扛不住的。再加上她对林孝杰的感情，那是又爱又怜，甚至有想要弥补弟弟从小缺失的父爱母爱的成分。你没注意到她用了‘责任’这个词吗？姐姐对弟弟是不应该存在‘责任’一说的。所以我说，最多三天，必有行动。”
小贾听得都呆了：“科长，你一边跟人聊，一边脑子里还想了这么多东西，你这脑子是咋长的？”
祁刚骂道：“少拍马屁，就受不了这个。”
不出所料，第二天下午林孝仪就有行动。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丝绸旗袍，薄施粉黛，坐黄包车出了门。当地军管会负责监控的同志跟了上去。林孝仪没有丝毫反侦察经验，压根儿也没想过有人会跟踪她，径直去了广州人民广播电台。
她离开以后，军管会同志去电台亮明了身份，了解到她想在当天晚上8：30的寻亲节目里面播一条启事，内容是：至爱吾弟，许久不见，甚为挂念。常忆及弟少年时最爱之古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弟今在何方，可还安好？三姐。
这内容到了祁刚手里，他跟小贾说：“从林孝杰喜欢的诗，我们对他又能多一层了解。他表面文弱，对命运逆来顺受。实则很有抱负，想当英雄，想让他的家庭对他刮目相看，不混出点儿人样不愿见江东父老。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去当特务了。他是想干点儿大事出来，让那帮从前欺负他的小子们瞧瞧。”
次日早上，祁刚和小贾一大早就跟当地军管会同志去电话局守着。快到十一点有电话打进曾家，是一个年轻的男声找林孝仪。林孝仪接起电话后对方叫了声三姐，林孝仪立刻就哭了。
“孝杰，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军管会的人在找你？”
“姐，你说什么？军管会的人在找我？”
“嗯，找到我这里来了。他们说，你是一起重大案件的目击者，要找你问话。还说你在慧新纺织厂上班。你不是乡村赤脚医生吗？你到底在做什么？”
“姐，我们不能说了。马上挂电话。”
“孝杰，等等。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你干了什么坏事。”
“姐，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别哭了，请你一定相信我好吗？我改天跟你解释。”
“砰”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这个电话，是从距离龙城七十公里的温岭县邮局打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