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该来这里

　　中州一带山灵水秀，其中以虎踞山的山势最是雄伟，虎踞山的“虎头”回首西顾，与另一座高山遥遥相对，此山名叫寂吾山，寂吾山山势奇俊巍峨，山间多有云霞缥缈，实乃是中原第一灵山，当今天下的修仙巨擘之一——普济寺，就坐落在这座山上。
　　临兴城位处虎踞山的东南方，跟寂吾山之间正好隔了一个虎踞山脉，姜小猎和独孤错从临兴城出发飞往寂吾山，若是真的直接从虎踞山上方飞过去的话，大概只要三四天的时间也就够了，但是这虎踞大山纵横绵延几千里，山里不知道盘踞了多少的妖魔鬼怪，实在是危险至极，独孤错根本不敢托大，还是选择从边上绕过去。
　　如此一来，行程就远了将近一倍，两人前后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这才赶到了寂吾山的山脚下。寂吾山号称佛门圣地，普济寺内自然也是高僧如云，两人也不敢再乱飞，决定步行上山。
　　普济寺信徒极多，上山路上随处可见有虔诚的人们双手合十缓缓而行，两人一路无话，行到半山腰处时，只见两颗参天巨柏相对而立，中间有一道千层石阶直通上去，石阶的尽头便是那座名镇神州的千年古刹——普济寺了。
　　两人来到普济寺的大门前，小猎仰望着那写有“普济寺”三个大字的牌匾，想起宏远大师便是在此处修悟佛道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仰之情，他情不自禁的也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独孤错却没这么多礼数，他递上书信，说明来意，那两个守门的普济寺弟子得知是活佛推荐来的，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进院通报，片刻后，一个气度温和的年轻和尚过来道：“两位施主，方丈有请。”
　　世人皆知，当世活佛宏远大师便是普济寺的上任住持，早在十年前的时候，他突然辞去住持之位，独自一人离开了普济寺，当时这事在江湖中也是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结果。活佛离去之后，接任住持之位的是他的徒弟——不仁大师。当时普济寺除了活佛之外，“不”字辈有三位大师天下闻名，这三位大师行走江湖多年，四处济世救人，世人对他们敬仰不已，便将他们合称为“普济三佛”，而不仁大师便是普济三佛中为首之人。
　　时至今日，在不仁大师的引领下，普济寺的弟子们一手捏佛珠，潜修佛道，一手舞禅杖，惩恶扬善，天下万民，但听得普济寺三个字，无不敬仰万分，而不仁大师本人的名望也达到了极点，甚至跟行踪飘忽的当世活佛比，也都不遑多让。
　　此次前来接小猎和独孤错的这个年轻和尚是不仁大师的徒弟，法号子空，也是普济寺年轻一辈中十分出众的人物。当下子空领着小猎和独孤错来到一处大殿内，殿上站着十几位面容肃穆的老和尚，都是在听到活佛的消息之后赶来的。为首一位慈眉善目，白须冉冉，正是不仁大师。
　　子空替两人引见后，不仁大师念了声佛号，道：“姜施主，独孤施主，老衲今日才知道恩师已经圆寂，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两位详细告知。”
　　于是小猎就把当日的事情又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无命心果和拜师的细节，众位普济神僧听完，仍是稀里糊涂，只知道宏远大师被一个恶人打伤，之后不治而亡，却并不知道这恶人到底是谁。一个面目狰狞的大和尚怒声道：“当今天下，能够打伤师父他老人家的，不超过五个！方丈师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带人去寿阳城附近，便是将那块地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揪出那个害死师父的恶人！！”
　　不仁大师唯一沉吟，摇头道：“不怒师弟，此事不妥。”
　　不怒瞪眼道：“怎么不妥了？！这位姜小施主说的清清楚楚，师父他老人家是为奸人所害，若我们不能为师父报仇，怎对得起他对我们的养育之恩？！”
　　不仁却道：“不怒师弟，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师父在遇到这位小施主时，尚且意识清明，若他真的想让我们为他报仇的话，为何不将那恶人的名头说出来呢？”
　　众位神僧闻言，都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果宏远大师想要让人为他报仇，以他的身份，只消说出一个名字，这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整个修仙界，再不可能有此人的容身之地！
　　毕竟，那可是济世百年的当世活佛，谁害了他，谁便是整个正道修仙界的公敌！
　　可是，宏远大师一个字也没提，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人们为他报仇。
　　想到这一层，纵然是暴脾气的不怒大师，也不由得沉默了。
　　不仁大师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道：“诸位师兄弟，师父一生济世救人，他老人家既然有意隐去了那凶手的名号，想必也是不想再因此而引发一场腥风血雨，我们身为他的弟子，自然要遵从他的遗愿，这报仇一事，不如就此放下吧！”众老和尚纷纷点头称是，合掌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猎却有些不以为意，心说这些老和尚也有点太迂腐了吧？师父都被人害死了，居然还说不应该为他报仇，这算什么道理？！哼！回头要是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师父，我一定会割了他的头，挖了他的心，放到师父的坟前为他祭奠！！
　　不仁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其实还是自己的小师弟，只听他继续道：“两位小施主，恩师在这封信中言辞切切，希望老衲能把你们收入门下，既然这是恩师的临终遗愿，两位又有意入我佛门，那就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举行仪式，为你们剃度授——”
　　“咳咳！”
　　不仁话刚说了一半，忽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小猎扭头一看，只见大殿的角落里不知何时蜷缩了一个很小的人影，小猎还以为那是一个小孩，但是等子空端着烛台走过去之后才发现，那居然也是一个老和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和尚的身体萎缩的极为严重，连骨骼都有些变形，手和脚几乎都长反了，整个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看上去十分恐怖。
　　不仁对于这人的出现也很吃惊，他道：“不知师弟，你有什么事吗？”
　　不知用他的反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子空附耳过去，不知悄声对他说了一句话，子空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奇怪，然后他走到不仁身边把原话重复了一遍，不仁的脸色也变了，他扭头对小猎两人道：“两位小施主先去外面稍等片刻，老衲和几位师兄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一下。”
　　小猎和独孤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去外面等着，谁知这一等就是足足一个时辰，到最后天快黑了，独孤错不耐烦的快要拍屁股走人了，子空终于出来了，他一脸歉意的道：“姜施主，独孤施主，不好意思，师父和几位师叔商量过后，决定不收你们了。”
　　这一下，不止小猎，就连独孤错都有些吃惊，说句实话，他们两个可是堂堂活佛推荐过来的，而且还是他老人家的临终遗愿，不仁大师身为活佛的弟子，怎敢违背他的临终请求？那个叫不知的怪东西，他到底跟不仁说了什么？
　　这时候，子空又掏出了一封信：“作为补偿，师父让小僧把这个交给两位，这是师父亲手写的一封推荐信，两位可以拿着这个去瀚海学院，瀚海学院历年殿试都以瀚海金帖作为凭证，这虽然不是金帖，但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也会收下你们的。”
　　小猎糊里糊涂的要去接那封信，独孤错打了他一下，没让他接，转头对子空冷冰冰的道：“你们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两个吗？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去瀚海学院？”
　　子空有些尴尬，忙道：“当然不是，不瞒两位，其实师父和几位师叔对两位都没什么意见，但是不知师叔却坚持说不能收下两位。”
　　“为什么？他对我们有意见？”
　　“也不是有意见，你们没在寺里呆过，肯定不知道不知师叔这个人有多特别，他说的话，别说是师父，就算是宏远老师公还在，也不敢不听。”
　　独孤错的不爽一下子变成了好奇：“为什么？这人有什么特别的？”
　　子空似乎不想多说，但是不说的话显然独孤错不会善罢甘休，无奈之下，只得继续道：“这事其实很早了，小僧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不知师叔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寺门，但他先天畸形，没有办法修炼任何功法，所以师公就不怎么管他，从那以后，不知师叔就一个人在寺里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有些书的意思连师公都不太明白，但不知师叔就能看的津津有味，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在大概二十年前，也就是不知师叔看了三十年的书之后，一些神奇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小猎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什么事情？”
　　子空摇了摇头：“事关寺内机密，小僧不便多说，但是两位多少也能猜到，肯定是一些不好的事，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知师叔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什么叫猜到了？难道是……预言？”
　　“当然不是预言那么夸张，不过也有些类似。总之，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不知师叔一直跟师公说寺里面会发生大事，让他做好准备，师公反问他会发生什么事，他却说不上来，只说自己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师公当时也没在意，但是很快就真的发生了一些事，寺里面因为这些事遭受重创，死了不少人。从那以后，大家对不知师叔的看法就变了，好多人都说不知师叔其实是一个魔鬼，会邪术的，但是师公不仅驳斥了这种说法，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倚重不知师叔，每逢寺里有什么大事，一定会找他商量，而不知师叔也变得越来越神奇，好多事情还没发生时，他好像就有预感了。”说到这儿，子空顿了一下，又道：“小僧还听说，十年之前，师公之所以执意要辞去方丈之位，去寻找不凡小师叔，好像也是听了不知师叔的意思。”
　　小猎和独孤错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子空继续道：“说实话，小僧也很好奇不知师叔到底是怎么会有那种神奇的预感的，寺里的人盛传说他在修炼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术，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奇术，没人清楚，有一次，小僧偷偷去问了不知师叔，他跟小僧说了两个字。”
　　“什么字？”
　　“轮回。”
　　“轮……回？轮回……之术？你在逗我？”独孤错脸很黑，显然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奇术。
　　子空忽然一笑：“呵呵，其实小僧也不太相信，虽然我们佛门当中素来都有轮回转世之说，但是还从来没有人敢去修炼‘轮回’的，小僧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师父，师父只是笑了笑，说轮回有常理，善恶有果报，轮回即是善恶之循环，从这点讲，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在修炼轮回吗？小僧还不理解，反问说不知师叔在寺里呆了四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行过善，他这样也算是修炼？师父就说，行善在于行，更在于心，虽然你不知师叔此前从未真正意义的做过善事，但他一心向善，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动摇，从这点上讲，你不知师叔在轮回之道上走的要比我们远得多，那也很有可能。”说到这，子空顿了一下，然后就摇头道：“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小僧都不太懂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空是佛门弟子，连他都不懂，小猎和独孤错就更不可能懂了，子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讲的太多了，忙道：“总之，这一次主要是不知师叔强烈反对你们两个留在寺里，也是他建议推荐你们去瀚海学院，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不知师叔也没给我们解释清楚，他只说你们不该来这里，你们应该去那里。”
　　听到这里，独孤错也无话可说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想当和尚，于是就看了小猎一眼，问他：“你怎么想？”
　　小猎挠了挠头，心想这瀚海学院也是威名远播，现任院长君千羽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若能拜入瀚海学院门下修仙学道，也不比在普济寺差吧？而且瀚海学院好像也没那么多规矩，是可以娶媳妇的……这时的小猎尚还不知道瀚海学院与普济寺的区别，心里只当天下的修仙门派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学到本事替爹娘报仇，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紧？于是他就点头道：“好，去瀚海学院也可以。”
　　子空顿时松了口气，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