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没有故事发生的城市 / 第四章 小泉镇银元惊魂

第四章 小泉镇银元惊魂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刘巧芸带着李莫、李星坐了40个小时车到达市区,转乘班车,绕过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镇口的三叉路车站停住。下车前,刘巧芸跟李莫兄妹说:“别跟任何人说工地给你爸赔了二十万的事。”
  天气不错,天又高又蓝,有几朵丰腴结实的云飘在上面,让人想到旺盛的生命力。太阳有些懒洋洋,但光亮一点不打折扣,整个世界看起来很清晰。空气有些干燥,风吹起能够感觉到凉,毕竟快十一月了。
  这天不是赶集日,街道上行人稀稀疏疏,动作迟缓,比起上海的节奏,小泉镇简直是慢放的影像,隔几步便看见三五个人头攒在一起下象棋。刘巧芸提出先去兰兰羊肉泡馍店吃饭,这是小泉镇人仅有的几种美食之一。
  兰兰羊肉泡馍在镇中央。他们往南走,李莫两年不回家,镇上变化巨大,车站旁边东西向新建了五层高的商业楼,中间开辟出一条商业街,商业街往东延伸,衔接上了国道,说是商业街,其实两边的商铺看得清招牌的只有两处,一处是一件网吧,跟它相对而立的是一件私人开办的诊所。两处生意都不错,顾客络绎不绝。
  走过商业街又是一栋商业楼,接着是一排排门面,有理发店、水果店、化妆品店,书店,走过书店,地势升高,上个台阶,便是兰兰羊肉泡馍店,它正对着小泉高中。李莫视线往南延伸,有一栋七八层高的楼崛地而起,仿佛一个一直趴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
  刘巧芸催促着李莫赶紧吃饭,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进店之后李莫感觉到了异样,店里只有两个老头,各自坐了一桌,手里捏着蒜头呷着羊肉吃。李莫只去过一次兰兰羊肉泡馍店,是李忠孝带着去的,刘巧芸那时候在新疆打工,李忠孝做信贷员,常常不回家,李莫上高中,连续两个月回家没吃到一口热饭,李莫受不了了,他央求李忠孝带他下馆子。恰好刘巧芸打来了生活费,便带李莫去了。李莫至今还记得刚进兰兰羊肉泡馍店时,呼吸到的混合着熟油辣子和清淡羊膻味的空气。还有那整个馆子里持续不断的嘈杂声,人们鼓起的咀嚼着的腮帮子和嘴角猩红的油渍。馆子里坐满了人,李忠孝刚进来,兰兰便出来招呼,魔术般地帮李忠孝腾出一个座位,李莫察觉到两人很熟,很可能是李忠孝经常光顾的缘故。
  李莫吃到一半,刘巧芸说了什么,他抬起眼,刘巧芸又重复了一句。
  “这里出过事。”
  “啥?”
  “兰兰进了两只死羊,做泡馍的肉,被人举报了,警察过来罚了两万。”
  李莫听了,停下筷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吃。
  “两万?”
  李星瞪大眼睛。
  “兰兰干了几十年,县城有两套房子,两万对她来说不算啥!”
  “以后吃饭别说话。“
  李莫厌恶地瞪了她一样,刘巧芸赶紧把头埋下去,端起碗,把嘴埋伏在碗边,抬起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汤。
  吃完饭,三人往前走,李莫张望的那栋楼原来是大型超市,刘巧芸买了很多日用品,李莫刷了信用卡。
  购物完毕,三人叫了一辆停在三叉路口的电蹦子。电蹦子轰隆隆地响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刘巧芸和李星手里紧紧地攥住帽檐。两边的农田极速倒退,过了一个三叉路口,出现村庄,都是独门独院四合院似的的房子,左拐村庄消失,又是平平整整的土地,走了两千米,下一个长长的坡道,便进入了真正的农庄。左右院落一家挨着一家,大约过十户人家后,右拐,柏油路变成了石子路,这条土路又宽又长,一直通到无路可走的山坳,大路一分钟车程左拐,便是李莫童年玩耍的小路,这条是彻彻底底的土路,一下雨,架子车、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小卡车等各种车碾过去,雨停之后,便形成一道道相互交织的坎坷。车子碾过坎坷路,大约三分钟后便到了家。
  自从盖了新房子,全家人东飘西荡,都没有正经住过,一院房都是新的,红砖砌成,墙面只勾了砖缝,没有贴瓷砖。院子铺了水泥,水泥已经开裂,有些地方已经露出坑坑洼洼的土面,整个看上去像患了牛皮廯的人的脸。院子里的苹果树和李子树长的到茂盛,枝丫都伸出砖头围栏。院子中央立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个老式电视接收电线。它俯瞰着老李家的庄园,守候着没落地主家族最后的荣耀。
  刘巧芸收拾床铺,把旧床单、被子、褥子等睡觉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洗晒,洗衣机是半自动的,洗完之后需要人为拧干,刘巧芸胳膊无力,李莫和李星各自抓住床单的一头,把床单拧成麻花,直到没有一滴水滴下来。院子里架着两根相距五米的木头桩子,中间固定着一根电线,拧干的床单挂在上面。抖灰尘、洗涤、拧干、搭上晾衣绳、换水、抖灰尘,这一系列动作重复做下来,李莫和李星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刘海被额头的汗水打湿。晾衣绳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床上用品后,清洗工作才算告一段落。两人坐在门槛上,目视虚空,两眼发呆。
  刘巧芸挂完最后一件枕套,回头看见李莫,撇着嘴发笑,随即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指挥李莫。
  刘巧芸:李莫,上到房顶把烂瓦换掉。
  李莫:刚洗完衣服,腰都直不起来,你能不能让人消停会儿。
  李莫一肚子的火。
  刘巧芸:每年回来我和你爸都是这样干过来的,你不换瓦,晚上下雨漏水,我们睡哪儿?
  李莫:为什么不把房修好一点儿,花了那么多钱,还要不停上去换瓦?
  刘巧芸:你跟你爸说去。让你干点活,你就这么多话。我长年累月干活,我跟谁说去。
  李莫:我歇一会儿行吗?你非得把人逼死你就开心了?
  刘巧芸:你歇一会儿天就黑了。星星,你上去把瓦换掉,妈腿不行,上去得摔下来。
  李莫瞪了刘巧芸一眼,拍拍屁股站起来。
  李莫:没梯子怎么上房?
  刘巧芸:哪儿呢?你没长眼睛吗?
  李莫顺着刘巧芸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一架有些腐朽的木制梯子搁置在墙角,上面还挂着一大片蜘蛛网。
  李莫:这还能用吗?
  李莫走到跟前,用扫帚扫干净,用脚踩上阶梯,阶梯没有断,他抬头看了看房子,把梯子搬到墙和房顶的连接处,李星和刘巧芸过来扶住梯子,李莫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爬上墙头,扶着突起的房脊爬上去。
  李莫:哪儿有烂瓦?
  刘巧芸:好像是中间那块儿,你仔细找找。
  李莫两只手脚轻轻搁在瓦片上,贴着瓦片,一点点挪动,生怕再压烂其他瓦片,他挪到中央,两只眼睛一块块盯住检查,终于找见了那个始作俑者,他把烂瓦拆下来,换上旁边的备用瓦片。刘巧芸和李星看见李莫做事情妥帖细心,不免感觉有了依靠,两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李莫抬起头,放眼望去,光秃秃的树木,青灰色的屋顶,黑沉沉的土地,整个儿灰蒙蒙一片,无边无际。李莫想到在上海,放眼望去,尽是质地明亮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李莫心生悲切,同一片天空下,人们的生活竟然如此不同。
  一切收拾停当,天已经黑了,母亲用电磁炉煮了面,随便放了些青菜,搁了醋,做成所谓的酸汤面,三人吃了面,睡了。
  第二天,大舅、二舅过来了,大伯、小叔过来了,大姨也从兰州赶回来,他们把李忠孝的骨灰葬在门前一棵巨大的核桃树底下,李莫爷爷说,这是老李家最有灵性的地方。大姨哭得撕心裂肺,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唤着李忠孝的小名。李莫想起,父亲在世时,经常找大姨借钱,大姨从来没有拒绝过,有几笔大额的,大姨没办法做主,频率高了,借了又不还,大姨夫早心生厌恶,怎样也不肯借,父亲被拒绝后,搁下电话呼天抢地地咒骂大姨夫,骂完便哭,哭完再骂,整个村子都能听见父亲如雷的哭闹声。大姨每天买菜,尽买便宜的,为了几毛钱跟小贩斤斤计较,省下钱便给父亲打过来,父亲在大姨眼里,永远是那个家里最小,跟自己相差十几岁儿子般的弟弟。
  继军也来了,穿着皮衣,戴着墨镜,他远远地站着,神情庄重;李莫的高中同学老猴也来了,他高考了四次,本科毕业后回家成了公务员,几经人事波折成了镇上派出所副所长。门前的麦场站了很多人,李莫一眼望过去,发现有很多人小时候都见过。他们不是找父亲借武侠小说看,就是和父亲在棋盘上、麻将桌上、酒场上厮杀,老唐头也来了,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穷苦乡下人,穿着破旧的棉袄,两只手互相筒进袖口,脸上的皱纹像被刀切过一样,脸又黑又红,李莫认出他是父亲做信贷员时给贷过小额贷的,他只贷过一次两千块钱,可对父亲充满敬意,每次在路上看到父亲,哪怕是骑着骑行车,也要停下来,和父亲寒暄两句,父亲把这个当成他最骄傲的事之一,经常向李莫和李星谈起。
  麦场的墙头上也有个人,他叫来皮,是个傻子,长年光着脚,四季一身蓝色中山装,中山装的下摆已经成了穗状,一条一条吊着,像是裙摆,肚皮露在外面,脚下拖着一双布鞋,走起路来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可从来不会掉。他每天从村东头窜到西头,心情好了还去别的村逛逛,人们好奇他似乎常年不吃饭也饿不死,除了流鼻涕之外啥大病没有。他整天四处游荡的个性造就他成了村里的移动广播。村里一有事,他便骑在墙头,流着鼻涕,你给他个馒头,他便开始广播。此刻,他正在喊”忠孝殁咧,忠孝殁咧……”
  仪式结束之后,大伯一声吆喝,“去镇上喜红饭店吃饭”,众人骑着各自的电蹦子,向镇上出发。小叔是开一辆白色的卡车过来的,他载着李莫母子三人,长年累月超负荷的修车,使小叔的手成了枯枝,手纹里挤满了黑黑的油。叔叔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哭,他机械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酒桌上人们都克制着情绪,这是白事饭,不能猜酒划拳,人们相互絮叨着,说父亲是个好人,可怜刘巧芸母子三个。刘巧芸带着李莫和李星挨桌敬酒,感谢他们能够送忠孝一程。刘巧芸说的真诚,人们看到刘巧芸举重若轻,言语大方,同年龄的妇女已经面容憔悴,老早失去了女人味儿,而刘巧芸由于长期精心保养,面部细嫩,只有眼角有细碎的纹路,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整个人显得挺拔,看来丧夫并没有把刘巧芸击垮。人们想,不愧是城里逛回来的。但又一想,丈夫死了,还能这么挺着,这命得多硬,他们心里来回衡量着刘巧芸,一边赞赏一边咒骂。
  老猴和李莫多年不见,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喝酒,聊天话题绕不过他们在高三时候打赢的篮球赛,聊着聊着,老猴突然老泪纵横,埋怨李莫这么多年不联系,一回来成了拍电影的导演,而自己还没走出过小泉镇,到现在没钱没老婆,这辈子算是完了,李莫赶紧说自己是个拍微电影的,不挣钱,自己也没老婆,也穷得叮当响,自己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老猴这么一听,皱起的眉头豁然舒展,他端起酒杯跟李莫碰了一个,一口闷掉,对李莫拍着胸脯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在小泉镇,他说话还有点用。
  继军的座位靠门口,他已经朝这边瞅了好几眼,李莫好奇他为什么不过来跟他坐在一起。李莫安抚好老猴,走到继军那桌,继军便一下子搂住他,往李莫怀了塞了一个信封。
  “什么?”
  “你接下来肯定要用钱,拿着,别出声。”
  “这是干什么,拿回去!”
  李莫急了,似乎被人看见他此时已经山穷水尽。
  “拿着,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爸帮过我。”
  “拿回去!”
  李莫把钱甩给继军,过去招呼其他同学,继军定定地看着李莫,好长一段时间,他苦笑一下,仰起头把酒全部灌进喉咙。
  人们吃饱喝足,小镇开始恢复平静。大姨赶着回去,说要照顾外孙女,临行塞给刘巧芸两千块钱,刘巧芸没有推脱,她需要钱。中午吃得太饱,晚上刘巧芸做了面,李莫和李星都没有吃几口。李星陪刘巧芸坐在炕上,李莫坐在火炉边上,炉子上水已经烧开,李莫刚灌进热水瓶,炉子的炭火烤得正旺,红彤彤的,往外冒着火星,炉盖没有盖,屋子一会儿便暖烘烘的。
  热闹了一整天,此时突然静下来,悲伤便不期而至。房子修好没钱装修,里面还是土砌成的墙面,炕上被母亲贴了报纸,时间长了,报纸脱落,整片歪斜着掉下来。电灯泡只有四十瓦,刚好能看清人,昏暗的灯光,让人的心情也不能明朗。
  李莫心里空落落的,有几十只猴子在挠他的心。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接着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母亲怎么办?这是急需解决的问题。李莫竭尽脑汁想办法。
  “这地方太安静了,这么大个庄子,你们一走,我害怕得连门都不敢出。”
  母亲最先发难,明确表明她不会待在老家。
  “没人让你待老家。”
  “那我去星星那里,随便找个事儿做。”
  李星正在上学,母亲去不是添乱吗?母亲也知道,她故意这么说。
  “好啊,妈来,我周末还能蹭饭呢。”
  李星想得不多,她还不知道生活的琐碎与艰辛。
  “你蹭什么饭,妈做保姆,一个月没几天休息,休息了还能做饭?妈生病了,你上学,谁来管?”
  “星星那里是不能去,那我怎么办呢?”
  母亲看着李莫,李星也看着李莫。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李莫那里。李莫不想母亲过来,她是个事儿精,来到上海肯定不把李莫榨干不撒嘴。可刘巧芸是他的母亲,他不能不管,可怎么管呢?李莫自身难保,创业半年,公司花的比挣的多,李莫想着年前活儿肯定很多,公司宣传片啊,婚礼摄像啊,有活就厚着脸皮接,饭都吃不上,也管不着什么梦想了。可刘巧芸来了就不一样了,肯定要分身照顾她,被她搅得一团糟,全部都要完蛋。
  李莫想到小时候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在外面打工两年,大冬天回来,给自己买了一件漂亮的黄色羽绒服,穿给8岁的儿子和5岁的女儿炫耀,那时李莫和李星穿着外婆改装过的刘巧芸的旧衣服,棉花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保暖功能,两个孩子在雪地瑟瑟发抖,而刘巧芸在雪地里转圈,成了最幸福的人。李莫想到这里,一肚子愤恨。
  “你先待在老家,等我那边好了,你上我那边。”
  “你那边什么时候好?”
  “好了——我叫你。”
  “你什么时候好你都不知道,你爸一死你就不想管我了?我长年拼死拼活把你养大,现在我老了,你不管我了。”
  母亲说着鼻涕和眼泪一起往下掉。
  “谁说不管你了?我那边好了,你上来!没人不管你。“
  李莫说得坚决。
  “我明天就跟你走。”
  刘巧芸死不让步。
  “你有钱你就走,我的车票钱还要找别人借。”
  “这里不是有两千块吗?”
  “李星不回北京了?你去上海不先找个地方住下来,住宿哪来的钱?你不吃不喝也不够。”
  “不是还有工地赔的钱吗?我们少还点儿。”
  “我爸欠了信用社二十万,他死了赔了二十万,刚好顶完,你花了以后这钱谁来还?明天把钱都还了,谁都一身轻。“
  “哎,我们家如果能开个店,你爸也不会——我们或许能存不少钱呢。哎,那——我住你那里?”
  “我的房子连张桌子都放不下,你来打地铺都没地方。“
  李莫意识到自己越说越激动,他停下来,稍微缓和下语气。
  “妈,不是我不管你,你先在老家呆着,这里亲戚多,能够相互帮衬,两千块钱也够吃一阵子,差不多过年了,我情况好些了,你上来?”
  “过年之后我上来?”
  “也说不定——就算是吧。”
  “那我这几个月怎么过啊,在家我害怕。”
  “我爸陪着你,你怕什么?还有我爷爷,我奶奶,一大家族的人呢。“
  刘巧芸的脸色开始发青。
  “老李家是地主,地下有金条银元,说不定你这阵子住着,还能拣几个卖钱,卖了钱你随便花,天天睡在老凤祥都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也不管你。”
  “哥!”
  李星见李莫被妈气得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她制止了李莫。她担心刘巧芸真相信李莫的话,真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到时候谁都要哭。
  第二天早晨醒来,刘巧芸不见了。几个房间找了个遍,厕所、猪圈也看了,不见人影。最后在房子后面的果园里找见,刘巧芸拿着䦆头正在挖地,园子里已经被挖了六个洞,每个都很深,能够放进一只水缸。李莫一把抢过刘巧芸的䦆头。
  “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地下有银元吗?”
  “我瞎说的你也信?”
  李莫快要跳脚。
  “你爸不是曾经说过吗,小时候家里过年银元用水缸量,家里出事之后,水缸都埋到地下了,就在我们家的果园里,来,你接着挖,把果园挖遍,肯定能找见。”
  “你还相信我爸的话?”
  “万一真找见了呢?有了钱我就去上海开个早餐店,你也不用操心我了。”
  “你疯了吗?我爸的鬼话你也信。”
  李莫后悔自己乱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接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停下来,李星跑到园口又跑回来。
  “小叔来了。”
  话音未落,小叔跑进园子,看到这番光景,楞了一下,随后拿出手机,刚接通就“哇”一声哭出来。
  “大姐,你快回来,你刚一走,我嫂子就把我地给占了,还把我地里的银元都挖出来了,你快回来给我评评理。。。。。。“
  小叔说着,把身子挡在园口,分别向二姐和大伯也打了电话,刘巧芸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沮丧着脸望着李莫,李莫抢过电话关机。大伯离得近,很快就到了,也跑过来指责刘巧芸不跟大家商量,擅自做主动李家的银元,村里管闲事的人也来了,很快站满了麦场,他们看过园子里的洞后,纷纷交头接耳,村子又热闹起来。李莫对大伯和小叔说有话里头说,即使有钱,也不能跟麦场的人分,两人一听有道理,驱散人群到了屋内。
  大伯和小叔咬定园子里至少有六缸银元,因为有六个洞,刘巧芸说有一缸银元她都要烧高香。大伯说,那先把第一盆银元拿出来瞧瞧再做分晓,刘巧芸说如果有一缸银元,那她为什么要费劲挖其他几个洞,她不会那么贪。三人绕过来绕过去,重复着同样的话,谁也说不过谁。李莫把大伯和小叔叫出来,说刘巧芸肯定挖到了银元,但现在不能逼她,她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李莫作为儿子跟刘巧芸纠缠,慢慢把藏银元的地方套出来。大伯和小叔一听有道理,承诺银元一到手,绝对不会让李莫吃亏,李莫诚恳地表示,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大伯和小叔。
  众人哄散之后,李莫做了几件事,他让老猴开着警车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去继军家吃了一顿饭,给了来皮两个馒头,让刘巧芸把两箱子旧衣服烧了埋掉,不能有任何人看见。刘巧芸不肯,李莫说那他马上回上海,刘巧芸惹出来的祸刘巧芸自己解决,刘巧芸急忙抓住李莫,说听儿子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和小叔都过来了,还带上了各自的老婆孩子,一群人红光满面,大舅和二舅也过来了,人多屋里站不下,只能放在麦场。众人站定,大伯和小叔话还没有出口,刘巧芸便跪在地上呼天抢地。
  “我的两个蛇皮袋子被哪个坏怂偷走了,我的老凤祥都在里面啊,我的全部家当啊,哪个坏怂这么坏,你不得好死啊。”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只听墙头上的来皮擦着鼻涕嚼馒头,嘴里唱着“继军跑了,银元没了,继军跑了,银元没了。”
  “糟了,继军把银元偷跑了!”
  大伯一派脑袋立马想到。
  “嫂子老凤祥也被偷了?”
  小叔母说。
  “衣服也没了。”
  大伯母说。
  “怪不得我来的时候听人说,今天本来是领养殖补助金的日子,十万块啊,结果继军没有来,原来是有了大钱。”
  大舅说。
  “我就说继军的钱肯定不干净,你们不信,还巴巴地向人家借钱,这钱啊,也不用还了吧,反正不干净。”
  二舅向继军借的钱最多。
  众人说了一通,大伯还是有些不相信,他带领众人去继军家里找,结果在继军的院子里找到了刘巧芸烧过的衣服。有人提议把继军的羊牵走,也能买几个钱。众人跑进羊圈,发现羊圈里只有五只羊,大伯、小叔、大舅、二舅各自牵了一只,剩下一只二舅提议宰了众人分了吃。
  众人闹腾了一番,又有人提议去派出所。大伯首当其冲去报警,老猴接待了他们,问丢的什么东西,大伯说了一通,老猴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理睬。兰兰也来派出所,拿出买卖手续,说是有人牵走了她的五只羊,老猴一看,昨晚继军和兰兰达成交易,把五只山羊卖给了兰兰。老猴命令拿羊的把羊送回去。羊已经被二舅煮在锅里了,他不得已给了兰兰两只羊的钱。
  到了晚上,李莫用信用卡给自己和李星买了机票。本来以为刘巧芸会心疼两蛇皮袋子衣服,没想到刘巧芸说身上轻了很多,像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以后想去哪儿去哪儿,再也不用发愁行李了。
  第二天早晨,李莫和李星航班离得近,要一起步行到镇上,再做大巴去市里坐飞机。刘巧芸死活要送,被李莫拒绝了,说去了回来都是钱,几个月之后刘巧芸就要来上海,省着用。刘巧芸被说动,就不再坚持。大巴快开的时候,刘巧芸突然跳上车,在李莫和李星怀里分别塞了一包泡椒凤爪。李莫一瞧,刘巧芸口袋里也揣着一包。车子开动,李星哭了,她说她刚才看见妈的鬓角上全是白头发。李莫转头看向窗外,刘巧芸跟着大巴跑,风吹掉了她的帽子。大地渐渐飘起雪花,李莫眼眶也湿了,他想着得尽快让刘巧芸来上海,老家什么都不方便。
  到了机场,李星的航班比李莫早,还有一个小时,两兄妹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儿,彼此更亲近些了。李星问哥哥李莫,为什么继军肯听李莫的话出走,李莫说,继军从小是个孤儿,没有背景,没有学历,在外面打拼,如果不干些违法的事,肯定很难混出来。他不知道继军究竟做过什么,吃白事饭的时候,他发现继军很怕老猴,就跟继军说,他已经被老猴盯上了,继军连夜跑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回来是为了骗养殖补助金,他假造村委会证明,说有五十只羊,等拿到补助金,事情败露,他已经跑掉了。
  李星略有所思,她说自己一定会非常努力,挣够给母亲开店,实现母亲的愿望,李莫让李星专心读书,书读好了就是挣了大钱,母亲他会想办法照料。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吹神 夜的命名术 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