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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生最美,是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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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缀霞宫是王族历代皇后的居所,伫立于王族后宫的正中央,为诸宫之首。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宫内由九十九根汉白玉立柱作为主体而构成,金碧辉煌的大殿倒映着泉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如梦如幻,让人分不清何为实景何为倒影。
  王族册封大典已过半月,前来祝贺的各族显贵们通常都事务繁忙,陆续前来宫中向新皇后祝贺并辞行回族。新皇后直到此时才逐渐清闲下来,便差人来召见儿子永安。
  这些日子,永安知道母后宫中热闹,也不来参合,只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练字,倒也乐的清闲。此刻母后派人来召,永安便吩咐备车,自己换了件锦袍大衣,郑重其事地上了车舆,沿着城中青石板的路颠簸着向宫中驶去。
  王族的三个皇子中,长安和良安的王府都在皇宫附近,唯有永安的府邸远离皇宫,处在王城东郊,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关于这三人的住所,还有段故事。据说,当年三个皇子还小的时候,适逢王城武库搬迁,空出了一大块地。皇帝与国师商量后,决定将这块空地用于给三个皇子建造府邸,便下旨让内官们拿出一个建造计划来,交早朝庭议。内官们商量了几日,最后在早朝上提出的建造方案中却只有长安和良安的府邸,并没有永安的府邸。当时内官的长吏正是现在的宰相严令权,他向皇帝禀告说,经过丈量,武库的面积造两个王府稍显宽裕,造三个王府便不够用,为了怕委屈了三皇子,便建议皇帝只在皇宫边上造长安和良安的王府,至于永安嘛,可以在城郊给他划一块更大的地,这样他也可以住的更舒服。
  当时永安的生母兰妃一听,差点气的晕过去:这是明摆着歧视自己的儿子!忍无可忍之下,她去找王族皇帝哭诉,希望皇帝对他们三兄弟一视同仁,不要区别对待,皇帝点头表示自己会再考虑。兰妃满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是没想到最终,严令权等人还是以种种理由说服了皇帝,将三兄弟的住所分开,让永安住到了城外。
  从那以后,三位皇子的社会环境便大为不同:长安和良安住在皇宫边上,文武百官们上朝前后常常去这两个王府中座谈阔论,久而久之,王族上下对长安和良安又多了一份情感上的支持。而永安独居郊外,很少有人上门,渐渐地便孤立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永安来到了缀霞宫外,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孩的笑声,心中暗想:“必是母后宫中来客人了,我且去其他地方转转,过一会等客人走了,再来拜见母后不迟。”于是转身又下了石阶,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跑了出来,见永安正要走,赶紧也跑下石阶,上前道:“殿下,皇后有旨,请您到了之后直接进去,不必等候。”
  永安摇头道:“母后宫中既然来了女眷,我进去不方面,既如此,我在偏殿等候,她们走了,你告诉我一声便是。”
  “殿下误会了,今天来的并不是哪家贵族的女眷,而是海族和雪族的两位公主,前来向皇后辞行,明日她们便要各回本族去了。”
  永安和羽心虽然都曾拜国师为师,但两人拜师的时间不同,因此只有师兄妹的名分,互相并不认识。倒是雪族公主琴轩,两人很早就认识,此刻既然琴轩要回雪族,自己也理当进去和她道个别。想到这里,永安又转身回到殿门外,让宫女进去通报。
  片刻,里面传来皇后的声音:“是永安来了?赶紧进来吧!”
  永安对着殿前的铜镜正了正衣冠,答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棵雪樱树,皇后和两个姑娘立在树前,欣赏着雪樱的叶子。见永安到来,琴轩丢下雪樱树,上前道:“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永安笑道:“一看你这笑容我就惶恐的很,上次说有事跟我商量,还让我先答应了才肯说,我当你要商量什么呢,没想到直接把我舅舅火王赐给我的火焰兰给搬走了。火焰兰是火族圣花,数十年才能培育一株,用以辅助内功的修习,你要这东西是要练习什么法术啊?”永安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向母亲行了个礼。
  琴轩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地说道:“火焰兰还有这个功效?我……是拿去调制胭脂的,听说火焰兰调制出来的胭脂可以储藏的更久,颜色也更加自然……”
  琴轩说着伸了伸舌头,满以为永安会生气,却没想到她的这番话永安根本并没有听到,永安此刻已经完全被雪樱树后的那个身影吸引了。
  永安刚刚进来的时候,羽心所站的位置正好是雪樱树的后面,永安和琴轩说话的时候,羽心并未出声,只是俯身在看一片粉红色的叶子。过了片刻,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永安身为皇子,见过无数美丽的姑娘,但从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那一刻,他只觉得:这一定是一位仙女。
  后来,每当永安回想到宫中,思绪都是会被定格在这一刻。
  羽心见永安出神地看着自己,脸上不禁闪过一抹红晕,转过头去和皇后说话,避开了永安的目光。永安也自觉失态,回身去和雪族公主琴轩说话。
  琴轩是中原各族王室的年轻一辈中年龄最小的公主,长得很是美丽,加上琴轩一张小嘴很甜,见了面哥哥姐姐的一通叫,大家自然都让着她、宠着她。此刻,她又摆出小妹妹的姿态,缠住了永安:“我明天就要跟父王回雪族了,今天晚上想邀请一些姐妹们一起举行个宴会,但是父王不许我。我就想着……”琴轩说着悄悄用乌溜溜的大眼睛迅速观察了一下永安的表情,接着说:“你那府上地方挺大的,能不能借我用一个晚上?真的,就今天一晚!”说完,似乎还嫌自己说话分量不够似的,又拉着羽心的衣袖道:“羽心姐姐,你说是吧?”
  羽心见琴轩问自己,便不好再沉默,微笑道:“你别闹了,三殿下那里毕竟是王府,怎么能让你们胡闹。你要找地方,就去我那里吧。”
  “你那里离城远了些,不方便”,琴轩嘟着嘴说道:“他那算什么王府啊,又偏又小……长安和良安那才叫王府呢,要不是他们俩住的太靠近皇宫,我肯定找他们俩借去了。”
  琴轩太小,不懂得这话的分量之重:王族三个皇子的身份不同是一个禁忌,平日里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这个话题,免得牵出一些更深的东西,弄得大家都尴尬。
  此刻,永安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被针刺痛了一般,低下了头。皇后也是变了脸色。
  琴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祸,仍旧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什么。羽心上前拉住琴轩的手,柔声道:“好了,你不要乱说了,三殿下那里当然是王府,只不过他喜欢朴实的生活。前日我听伯父还教导你的,越是皇族,越是要戒奢以俭,是不是?”
  琴轩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由得点了点头。
  羽心接着说道:“三殿下和我们不一样,他每日还要忙于政事,你要设宴,我们去秋泉公主府上,她和你同岁,你们玩的也更开心一些,好吗?”
  王族又三个皇子,只有一位公主,这便是秋泉公主。此刻羽心提起,琴轩这才猛然想起道:“对呀,去秋泉那里最合适了!我怎么把她给忘了?上次见面,她还说要请我去她那里做客来着。”
  羽心的这一番话,修复了刚刚尴尬的气氛。永安也已经回过神来,朝羽心略一点头表示谢意。
  四个人又说了一阵,琴轩急着要去找秋泉公主借府邸,匆匆告辞了。羽心见此,也起身告辞,皇后笑着送到宫殿门口,又问羽心在王族的住处,这才发现羽心与永安的王府相距很近,便吩咐永安送羽心平安回府。
  出了缀霞宫,永安一路送羽心道皇城门口。只见紧靠城门的大街上,一左一右座落着两个王府,尤其是坐北朝南的那一个,是皇长子长安的府邸,府门玄黄,足有三四丈宽,门前达官显贵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永安想到自己那偏僻而又冷清的王府,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又见身旁的羽心正凝神注视着长安府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没来由地一痛,自嘲道:“他们俩这才叫皇子,是吗?”
  羽心回过头来,神情有些吃惊,她依稀听到过一些王族皇子之间的亲疏差异,但是没有想到差异竟然如此之大,以至于永安会向一个刚刚认识的外族人发出这样的感慨。片刻,她淡淡地一笑,道:“世人都知道王族有三位皇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你见过我这样的皇子吗?或许你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每当我和大哥二哥一同出行的时候,都能够明显感觉到人们眼光的不同,这种眼光比利剑更锋利,利剑只能刺透人的皮肉,而这种眼光却能刺透人的心。”永安平日里从来不向别人去吐露这些心灵深入的东西,免得弄得大家都尴尬,但是不知为什么,今天第一眼见到羽心,他就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倾诉的欲望,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一个值得托付全部秘密的好朋友。
  “所以你活得不快乐,是吗?”
  良安点了点头。
  羽心看着永安,仔细地注意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心里似乎在做某种权衡,最终,她对永安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你并不喜欢,但是既然你相信我,把我当做朋友,我不想辜负你的信任。”
  永安一愣,随后礼貌地笑道:“你说吧。”
  “你活得不快乐,并不是因为长安,而是因为你的眼中只有长安。”
  “怎么说?”
  “我问你,在王族眼中,你和其他贵族们相比,谁更尊贵?”
  “自然是我!”永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你和大臣们相比呢?”
  “当然还是我。”
  “和普通百姓相比呢?”
  永安这次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不言而喻。
  羽心轻轻咬着嘴唇:“在王族千王族民的心中,只有两个人比你尊贵。如果你能看到在长安和良安之外,王族还有千千万万的族民,如果你回府的时候,能够看一眼门前那些守卫你的士兵,为了保护你,他们愿意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因为在他们心目中,你是是高贵的皇子。如果你能走出王城去看一眼那些挣扎着求生的子民,看看他们羡慕你的眼神……永安,你没有理由感到自卑……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改变千万子民的命运。你是皇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应该像一个真正皇子那样,顶天立地的活着。”
  永安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却说不清是因为羽心,还是因为羽心的这番话给他内心带来的震动。后来又说了什么,永安已经不记得,只记得那天的风很温暖,他们在随风飘舞的柳絮中畅谈了很久,只记得从来没有人这样理解过他、鼓励过他。
  临分别时,羽心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我就要回海族了,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放心不下,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助。”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永安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这件事违反了你们王族的法令。”
  “我说了,我不在乎。你说吧。”
  “大约一个月前,王族下令杀死所有鬼族的战俘,我从长安手下救出了一个鬼族的孩子。但不久以后,长安向我父王告状,派人去抓捕他,但是他逃走了。”
  “他现在在哪里?”
  “我一直在找他,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王城附近所有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孩子。我想拜托你,如果有一天他被王族的士兵抓捕了,你能不能暗中保护他?”
  永安沉思片刻道:“如果有人发现他,我会暗中留下他,但不能保证。杀死所有的鬼族人,这是父皇的命令,又是长安亲自在办,如果长安的人先找到他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南方有些城主与我有些交情,我可以写信给他们,让他们留意,如果发现这个孩子,先不要上报王庭,暗中留下来。”
  羽心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希望他能够平安无恙,他们不知道,其实他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不远处,羽心的侍从们站在路口等着。
  羽心和永安互相道别,看着羽心离去的背影,永安忽然遏制不住一阵冲动,高声问道:“羽心公主,在你心目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羽心回过头,微笑道:“你是一个真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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