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鬼楼

　　第七章：鬼楼
　　那四个寸头小伙拿着钢管刀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这帮人混社会出身，肚子装着狠劲，不等纹身男招呼，其中两个瞪着眼，抄起钢管刀就像我们冲过来。
　　走到一半时，穿校服女孩前面的桌子，一个男人突然推开椅子，“嚯”的站起来狂叫：“今天该老子发财了！他娘的十三幺！财神爷托福，让我再中两条马”，不料拿刀的两个寸头正走到他背后，被椅子靠背顶了一下，趔趔趄趄身子一歪，手上的刀拍在牌桌上，一桌的麻将全散了。
　　有人“啊啊”的吓的大叫，十三幺男顺手把刀抓起来：“叫个屁！中了两条马！一人六千！”
　　我们跟纹身男他们相隔大概10米，另两个寸头男抓着刀左推右挤，几秒钟时间就来到我们面前，照着我们的脑门就砍下来。
　　我对铠的身手有信心，但安逸的日子过多了，此刻看到刀往我们身上招呼，脑子一瞬间有点混乱，脚也挪不动了。
　　这时铠像闪电一样从我身前掠过，他飞起一脚，冲在前面的那个寸头男被他一脚直接踢飞，力量太大直接把十三幺男的牌桌砸翻了。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铠一拳砸到脸上，倒在地上“哇哇”的哭爹喊娘。
　　房间里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混乱成一团。从始至终，我没看到一个人报警，都揣上钱就跑，但我跟娜娜堵着门口，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急的团团转。整个赌窝像是水滴到滚油中，炸作一团。
　　铠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之前被椅子顶翻的两个寸头男刚刚站起来，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铠路过的时候两脚踢在他们膝盖上，两个寸头惨叫一声跪倒。
　　纹身男刚才收到放风的老狗消息，说这个人会点功夫，但是没料到铠堪比煞神，出手如此狠辣，随手两下自己这边就全军覆没了。他环顾四周，弯腰就去抄椅子。他还没转过去，忽然感到脖子一凉，半米长的钢管刀悄无声息架在他的脖子上。
　　铠自上而下看着他：“不要反抗。”
　　纹身男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小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马上给你赔罪！”
　　房间安静了下来，我在门口听到铠冷冷的说：“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纹身男愣了一下，随即哭丧着脸说，“大哥要打听个人，何必弄出这么大阵仗....”
　　铠从踢飞寸头小弟到纹身男跪下，不到半根烟的时间，他的手段之凌厉果断，我简直闻所未闻，心底不禁对铠有了小小的钦佩。
　　娜娜那双大眼乌黑清亮，盛满了对她哥的爱慕，在我们静身等待铠的时候，在我旁边飘来一个糯糯的女声，“露娜姐姐，是你吗？”
　　我一转身，看到那个穿校服的女孩怯生生的站着，娜娜闻言一愣，回过头看清了穿校服女孩，很惊讶：“小颖！怎么是你？”
　　叫小颖的女孩见真是娜娜，忽然小嘴一瘪，差点就哭出来了。娜娜赶紧上去把她搂住，轻轻拍她肩膀：“小颖别哭，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小颖清瘦的身子一颤一颤，“我爸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他们好多钱。”
　　我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真是让我见犹怜，正要安慰几句，身后有人拍拍我肩膀，是铠，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冰霜王子的模样，看都没看楚楚可怜的小颖一眼，“有狂铁消息了，走吧。”
　　我心里“靠”了一声，这他娘的果然速战速决。
　　娜娜为难的杵着，我也不忍心拔腿就走，这样未免太无情了。可是不走，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帮她把她爸的钱还了，现在我连答应给铠买的128G手机的钱，还差127G呢！
　　铠走了几步见我们没有跟上，大概是不习惯，疑惑的回头看我们。
　　娜娜犹犹豫豫的，“哥，这是我的朋友，小颖。她的爸爸在这里输了好多钱，还写了欠条，你能不能帮我把欠条要回来？”
　　小颖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求你了..”
　　“朋友？”铠不知想起了什么，听到朋友这个词，竟然微微的失神了，他叹了口气，“既然是你朋友，救朋友于危难之中，那自然是义不容辞。”他说完返身又准备回去，周围的人见了他如见蛇蝎，纷纷避让。
　　纹身男全神贯注的盯着我们，见铠去而复返，脸上大惊失色，几乎是小跑过来，“哥，还要打听人吗？”
　　我指着小颖，“这次不打听人。你把她爸的欠条还给我们就行了。”
　　“这！”纹身男脸一下绷紧了，但瞄了一眼煞神存在般的铠，如果不把欠条给他们，以这尊煞神的狠厉手段，代价也许没人可以承受，最终他一咬牙，“好说好说，胖鱼，胖鱼，还不赶紧去拿！”
　　被铠踢膝盖的一个寸头，在地上嚎叫：“三哥！我的脚断了！我走不了了！”
　　“啊杰！你去！”
　　“三哥，我鼻子被他打折了，快送我去医院，我快死了！”
　　纹身男偷偷咽了一口唾沫，我看到他额头的冷汗冒出来，“小哥别急，你等我，我马上去拿！”
　　当我拿到欠条时，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二十万。啧啧，你老爸可真能耐。”娜娜很惊讶，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数字。
　　小颖紧紧的把欠条攥在掌心，激动的拥抱了一下娜娜。又对我跟铠鞠躬，呜咽说：“真的谢谢你们！呜呜，这份大恩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们。”
　　我一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礼，客套说：“小意思小意思。”
　　小颖对我们郑重的又鞠了一躬，然后跑到一个男人身前：“钱我帮你要回来了，你继续赌吧，你害死了妈，再也没人管你了。”
　　没想到，那个十三幺男是小颖的父亲，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女儿，老脸涨的通红：“小颖，我...”
　　小颖打断了他，“你继续你纸醉金迷的生活，我不会管你，你也不用管我，我的学费我自己会想办法。”她把欠条塞进十三幺男手里，转身跑回我们身边，“娜娜姐姐，可以带我走吗？”
　　我指了指铠，“要带你走，可得问这位帅哥哦。”
　　铠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小颖，扭头就走。
　　小颖呆呆的看着我，我一下就笑了出来，“冰霜王子没有拒绝你，那就是同意了，走吧！”
　　当我们打开铁门的时候，看到光头男带着四五个人在快递站，他们一见我们出来，就冲上来要盘问什么。凶神恶煞的把小颖吓的小脸一阵苍白。我正寻思着怎么麻烦又来了，买一送一呢？突然铁门后冲出来一个人，一巴掌啪的打在光头男铮亮的脑门：“都他妈的站在这里干嘛？”
　　光头男被打蒙了，“三哥，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动静，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冲出来的是纹身男，他暴怒的骂道：“什么砸场子，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这几位是贵客！以后见到都给我问声好。”
　　我怎么也不会料到，我们是在纹身男“几位慢走，有空再来”的魔幻笑容中离开赌窟的。
　　我们出了城中村，就是三车道的大马路了。现在是晚上9点，往左看往右看皆是华灯倩影，粤圳这个大都市，正在展示他年轻活力的一面。我们拦了一部出租车，司机问我们去哪，我报了地址，“去华荣工业区。”
　　司机听了直摇头“那地方不去。”直接一脚油门飞走。
　　我们四个莫名其妙的互看一眼，接连拦了几部，都是一听就头也不回的走。到第五部的时候，娜娜去问的，那师傅一脸彪悍，听完就瞪眼：“大晚上的，你们去那里干嘛？”
　　我一听奇怪了，华荣小区又不是郊区，难不成还怕我们半路劫财？我就问他，“怎么，那地方不给停车？”
　　师傅脸上横肉一抖，点了根烟，“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我点点头，师傅接着道，“这工业区是一片厂区，后来有开发商去收地，跟厂区附近几户人家没谈拢，这事儿就搁着了。后来厂都搬走了，那附近就一直荒着，早没人住了。”
　　我跟娜娜小颖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铠。铠没理我们，问司机：“多少钱去？”
　　横肉师傅嘿嘿一笑：“三百。我好几个同行在那被人抢过，我赚的也是胆子钱。”
　　一路无话，车开了半小时，一路穿过繁华的大大小小商业圈，上了几座高架桥，越走越偏僻，到了一处四周稀稀拉拉路灯的路口，横肉师傅一踩刹车，“就这儿下吧。我就不进去了。”
　　我心疼的付了车费下了车，深夜的秋风又凉又急，小颖穿着薄薄的校服直打哆嗦。她病恹恹的站在铠后面，像被霜打过的玫瑰。今晚她跟她父亲十三幺男的决裂，也许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毅然决然。
　　路上行人几乎没有，幸好在路边的杂草堆里，有一个锈迹斑斑的路牌。路牌上面有一个拐弯箭头，“华荣工业区直行右转1500米。”
　　我们按着路牌指向走，开始几百米路两旁有几栋老旧小区，还有残破的路灯照着，到了后面路灯没了，要不是天上白蒙蒙的月亮照着，我们估计得摸黑走。我越走越纳闷，一度怀疑出租车把我们拉出了粤圳。
　　粤圳是改革开放第一个吃螃蟹的城市，在上个世纪90年代，这个城市工厂像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冒出来，容纳了我父亲那一辈南下人的回忆。后来金融，科技产业发达，城市土地愈加金贵，最先开的那些厂子，不是被征收建房子，就是搬到郊区了。白蒙蒙的月光照在两边倒闭的厂门，昔日这里肯定也是一片繁荣，如今连半个鬼影都没了，说不出的渗人。
　　我四下看了看，路边的老树没人修建，厂墙被树根拱裂，歪歪的倾向路面，杂草也有半人高了，我们拐了个弯，这里的路已经破裂，能看到两条浅浅的车轱辘痕迹。再往里走了两百多米，在路尽头有一个保安亭建筑的窗口，开着灯，灯光照在外面，是一道伸缩电闸门。
　　我心里直犯嘀咕，这种地方还有保安？
　　铠在前面一摆手，我们垫着脚，跟着他沿着树荫悄悄走近保安亭，里面有两个人坐在高背凳脚架在桌上，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
　　我自然不会傻到上去问路，但是这么两个大活人在这，我们要翻过电闸门也难保不会弄出动静把他们吵醒。
　　我研究了下电闸门，电闸门是遥控式的，有些年头了，油漆剥落一大半，在这种光线下，能很清楚的看到上面的锈斑。
　　铠看了看电闸门内黑漆漆的工业区，示意我们不要动。我们看着他伸出手指在窗户摸了摸，发现没有里面扣死，但没想到那窗户的滑轮也有些年头了，铠一用力，发出一股刺耳的铁皮摩擦声。
　　铠不由停了下来，但已经迟了。保安亭睡得四仰八叉的两个人一睁眼，看到双手扒拉着窗户鬼气森森的铠，吓的一个骨碌摔倒在地。
　　“你是谁！！”
　　听说第一次做贼的时候，胆子特别小，别人打个喷嚏都像是要抓你的信号。娜娜跟小颖做贼心虚，被保安亭的人一问，吓的脚都软了。
　　铠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贼了，他被人喝问，一点表情变化没有，飞快的扒开窗，像猫一样跳进去。
　　铠跳下去之后，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捏住两人的脖子。保安亭本来空间就小，加上桌子凳子，三个人在里面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铠的力气惊人，两个大男子人被铠捏住脖子怎么也挣脱不了，他们胡乱的挣扎了一会，渐渐的就没了动静。铠静静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一甩手就把他们扔地上了。
　　我们在窗外面看铠跟个没事人一样，在里面翻箱倒柜，我心里很紧张，可千万别弄出人命，“他们，死了？”
　　铠翻出一捆绳子，说：“大脑供血不足，暂时晕了而已。你进来，把他们绑起来。”
　　“哦，好的。”
　　我不会绑人，但是捆过猪，想来都是异曲同工，我把他们双手背身捆上，又抽出他们的皮带，把他们脚绑起来。两人像死猪一样，想必醒了也挣不开。
　　桌上有台电脑，看画面应该是工业区里面的。九宫格的红外线的黑白画面，平时看没多大感觉，现在看真是阴森森，我特别怕监控里突然冒出一个硕大苍白的人脸，所以没心情研究了。铠翻了一会，没发现什么线索。然后他抬起头望着娜娜跟小颖说：“你们在这里帮不上忙，还是回去吧。”
　　小颖见识过了铠的雷霆手段，自然不敢反对，她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但娜娜很不服气：“哥，我不走，我也会绑人！我还会打蝴蝶结呢，让赵哥送小颖回去吧。”
　　我心里靠了一声，心想女人的脑回路果然不可理喻，我吓唬她说：“娜娜，你看这地方，荒凉破败，鬼气森森，像不像电影里的‘鬼楼’？”
　　娜娜小鼻子一哼，丝毫不以为意：“有哥哥在，鬼楼又算什么。”
　　我一想，还挺有道理。娜娜也是个倔脾气，要是铠不赶她走，我拿她也没办法。我看了一眼铠，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不由有点尴尬：“如果狂铁在这破工业区，老包百分百也在里面，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你们在这等我，我送小颖回路口。”
　　小颖忙摆手说：“赵哥，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这不是开玩笑嘛？”我翻出窗户，站在小颖面前，“刚坐车的时候没听师傅说嘛？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万一倒霉碰见了抢劫的怎么办？”
　　小颖鼻子一抽，看样子又要哭。我心想这姑娘是不是摊上个赌鬼老爸，缺少家庭关爱的缘故？怎么动不动就哭呢？于是拍了拍她肩膀，“走吧。”
　　送小颖到路口，我把家里钥匙给她，告诉了她地址，“今晚就去我们那睡吧，我跟娜娜他们晚点就回去。”
　　帮小颖拦了辆车目送她走后，我寻思着工业区里黑灯瞎火的，也不方便，于是又在附近逛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间小超市，买了两把手电筒。
　　我开着手电筒，路上没个人陪着，走的提心吊胆。门头走了5分钟，保安亭的灯还亮着，我加快脚步，只想赶紧跟娜娜他们会合。
　　等我走到保安亭窗口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人。我心底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预感。我小心翼翼爬进去看了一圈，其实保安亭就巴掌大，瞄一眼就看完了：铠跟娜娜，不见了。
　　我送小颖出路口往返一趟，加上买手电筒的时间，也就二十分钟左右。难道这么点时间，他们都不肯等我？
　　我脑子里分析了一会，觉得不太可能。按铠的性子，他要是不想我跟着，绝对会直接开口让我回家睡觉。娜娜也不可能这点耐心都没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肯定是里面有什么动静，把他们吸引过去了。我打开保安亭的门，正对眼的是黑暗幽深的工业区，周围静悄悄的，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只听到心脏扑通扑通飞快的跳动。如果他们真的进去了，那我在这里等他们，没准他们待会就回来了。
　　我看到铠翻过的桌箱有卷透明胶，扯下两截把两头死猪的嘴封住。然后拨娜娜的手机，没想到信号不好，拨了几次都没通。我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一点点的计算时间。正犹豫着是进去找他们，还是原地等待的时候，我的眼皮忽然一跳。
　　静止的九宫格监控画面好像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眼花，赶紧凑过去，在正中间的监控画面了，确实有两个人在走动。
　　他们在远处，这种红外线的夜间监控器只能拍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有一个轮廓非常不协调，像是一个瘦子穿着一件胖子的衣服，我仔细观察了下，心说这不就是娜娜吗？她虽然高，但骨架小，穿我的外套的难怪会上宽下窄。
　　他们果然进去了，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在这等了。我“啪啪啪”的拍拍脸，给自己提神。就在我站起身准备出发的时候，刚才铠跟娜娜出现的监视画面一闪，一个袅袅娜娜的倩影撑着一把伞，像幽灵一样静静的站在镜头下。
　　荒废的工业区，黑白的画面和撑伞的少女，我手臂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三个完全搭不到边的东西一齐出现，让人说不出的诡异。
　　那撑伞少女在面向铠和娜娜消失的方向，一会儿之后，她动了一下，看她的姿势，是准备回头了。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想象着一张有皮无骨的可怖少女脸庞。
　　少女转过身，毫无征兆的冲监视器笑了一下。我一看清少女的脸，瞬间就懵了，这个女的我见过。
　　接着镜头一晃，好像被人打了一下，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我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脑袋发涨的厉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公孙离怎么会在这？难不成也是来找狂铁的？铠出院后性格大变就算了，怎么认识的这些家伙，一个一个都不像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