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心

　　打开正心堂门，一个正常人大小的雕像正对着门立在供奉桌上。仍然是一个老头。很是儒雅，雕像眼神坚定，目视天际，颇有一种倨傲的神情。
　　而雕像的前方有一黑色碑，上面用刚毅的的小篆写着“文称亚圣贤者孟轲”，然后有一篇文章就是写孟子生平的。供奉桌的下方是一张稻草编成的席子，上面一个正楷大字“正“。
　　我随意往那席上一座，瞬间感觉到阵阵凉意袭来。午后的夕阳，深山的老宅，怎么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
　　罢了，虽然不知太上什么意思，但是想来还是不会害我的。再次环顾四周，左右墙上分别有这两个大字“仁”“义”。
　　太阳落山，天色逐渐暗淡。黑暗却没有笼罩住房间，雕像发出淡淡的白光，而头顶的梁上也挂着五颗明亮的夜明珠，整个屋子还和白日里一样明亮。
　　我并不清楚送我来这里是和缘故，没有目的我只能等着屋子的各个角落看，最终我的目标被那个“仁”字所吸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梦中的“我”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行走，依稀听他们说过了黄河就离开了幽州，不怕戎族的铁骑入关，也就不会死了。
　　梦中的“我”一直跟着他们，“娘亲，我饿”在前方的一个小孩对着一个妇人撒娇。妇人颤抖着将手伸进了衣襟，摸出来一个布袋。左手抓出一把黄色的颗粒。然后右手解开腰上的水袋，用嘴打开。然后将水倒在了左手上，随意的捏弄了几下，让颗粒都混在一起，递给了小孩。
　　小孩抱着一团疙瘩啃，很可口的样子，而妇人却只拿起水袋喝了口水，然后将手上残留的黄色颗粒舔干净。然后再次打算将布袋塞回怀里。
　　不料，一个男人伸手将布袋夺走，妇人瞬间大惊反手抱住男人大腿。“我就这点玉米面了啊，可怜可怜我们娘俩，把它还给我吧。”
　　男人反手一巴掌抽在妇人脸上“臭娘们，劳资可怜你谁可怜老子。劳资不动你就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随后转身就走，只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人以及坐在地上嚎啕的女人。没有人见义勇为。
　　队伍逐渐向前，我作为上帝的视角，发现大部分的人面瘦肌黄，步履蹒跚，双眼失神，很是麻木。还有一少部分人拄着木棍，腿上有伤，脚底流脓。当然也有目光坚毅的，还有对其他人虎视眈眈的。
　　而这时，远处一个车队路过，为首者一身白衣，骑着高头大马，腰别长剑。好是英俊潇洒。而后面跟着几艘牛车，车上装着麻袋，从破了的口就能知道是粮食。
　　而此时“我”好像醒了过来，但是此时的我已经不是原本的我，而是以骑马者的身份，我是扬州沈家三公子，这些粮食是家里从扬州收购后卖往幽州和冀州的。我负责押送这批粮食，随行的有家丁教头杨供奉，还有40家丁。
　　这时那些流民看见了粮食，一窝蜂的涌了上来，所有的家丁都抽出了长刀。而流民群中传出了声音“兄弟们，这都是粮食啊，有了这些粮食，我们就能平安度过黄河了啊。”
　　这声音马上吸引了我，目光转过去，果然是那几个对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男人之间的一个。我在小说中看过这种桥段，只要拿下鼓动的人就没有事了。
　　“杨叔，把那个鼓动的人拿下。”然后我身后就有一人手持长枪直奔那男人而去。男人想反抗，但是吃不饱肚子的赤手流民，逃亡前也不过是地痞流氓，怎么比得过拿着武器的供奉，一个照面就被拿下。其他人被鼓动的流民一下变得犹豫。
　　这时我只需要再按照小说中的桥段，表明身份，威胁流民就没有什么事了。但是一个拼命向前挤得身影吸引了我，是那个女人。她看我看向了她，流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想到她为了孩子抱住流氓的腿，又看了看那些瘦弱的人，还有生病的人，终究不忍，于是吩咐施粥救人。“少爷，您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啊，这要是送不到幽州和冀州粮铺，怎么给家里交代。”杨供奉听了我的吩咐直接反驳道。
　　“这些人已经饿成这样了，不救会死的。”
　　“天下流民数万，公子就是莫说还不是老爷，就是老爷散尽家财也就不过来啊，公子如何救？”
　　“这些人我看到了。”
　　“善”听了这话的杨供奉一下变成了一个老头，和正心堂的雕像老头一模一样。然后我就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还是原来的房子，雕像散着淡光，头顶的夜明珠也亮着。原本的“仁”也散发出了白光。这时右侧仍然黑色的“义”字却显得格格不入，我又看向了“义”。一道白光闪过。
　　我是一个将军的一个亲兵，围困一个城池三月有余。在城破之后，我活了下来，随将军入城。将军下达了一个命令：“屠城”。
　　一直处在战争状态的军士听到这句话之后，开始了他们的杀戮。虽然是个士兵，但是我是个很惜命的人。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舍得死，更不舍得别人死。
　　我见惯了死亡，和我一同从军程二壮。去年在战场上被人一刀砍掉了半个脑袋，新兵营里认识的刘大狗，被敌人奇兵一枪捅进肚子，肠子流了一地，然后被战马踩成肉泥。我庆幸我还活着，更希望其他人也能活着。
　　我就跟在将军的身后，将军的骑着马在大街上走着，像是宣告自己的胜利。一个女人抱着怀中襁褓里的婴儿，连滚带爬的冲出房子，跑到大街上，身后跟着四个士兵。
　　再往后的房子门槛上，有一个男人漏了半截身子在外面，看样子刚刚断气。大街上的女人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将军，像是看见了希望，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求将军，放我儿一条生路。”
　　“放她过来。”将军对拦住女人的士兵吩咐道。士兵让出通道，将军也下了马。女人冲到将军面前，将军笑着伸出双手：“让我看看这孩子。”
　　一个很虚伪的笑容却骗了一个想为儿子谋得生路的妈妈。接过婴儿的将军猛的抬起手臂将孩子摔倒了地上。“这婴儿和我有杀父之仇，斩草要除根，我岂能放他。来人，这女人充作军妓。”两个士兵来拉这女人时，女人还在抱着婴儿的尸体嚎啕大哭。
　　我厌倦死亡，为无辜的死亡感到悲痛。将军却将目标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身上，在这种时候，没有士兵会把孤零零的小女孩当做屠杀目标。小女孩一身麻布黑衣，手里捏着半个发黄的馒头。
　　看到将军看向他，她可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手仍然死死的攥着馒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将军，用怯怯的语气问道：“叔叔，我能先吃了它吗？”
　　将军却摇了摇头，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可能是女人保护儿子的心感染了我，也可能小女孩的眼神和怯怯的语气感染了我。或者将军的暴行激怒了我，在他背后的我抬起长枪刺了出去。
　　将军大概不认为他的亲兵偷袭他吧。所以临死前转过身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只是我不是他的亲兵，我叫王言。我没经历过死亡，我也憎恨死亡。
　　“将军被杀了”“有叛徒”“杀叛徒”我大概知道了接下来的事，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家伙，你很不错。你可以得我传承，但要以儒家义之一脉自称。”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睁开眼睛，已经回到正心堂。眼前有一道光影。。
　　“仁者爱人，人恒爱之。浩然随行，义者长存。我没什么其他教你的，留下一书和一字。他日若有心，可来寻我。”
　　话罢，光影消散。供奉桌上果然多出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