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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可算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柳颜颜从未动过情，却不知为何，她深深被秋静山那股轻视生死的品行所吸引。她甚至愿意，就此放秋静山离去。只可惜纵然秋静山逃走，却也逃不出圣主的手心。天光大亮，几人稍作歇息。穆羽手指点在身上，封住了周身的穴道，这才将肩头的宝剑拔出。
封盈见了，忙道“哥，你带的刀伤药呢？”
“在这里！”封清源抬手为穆羽扔去。
“你这人，人家受了伤，自己怎么上药！”封盈过去。
“不用。”穆羽冷冷的道。他从来未曾被人关心过，更从来不接受旁人的关心，又何况是一个素未平生的姑娘。
“你救了我们，我们帮你是应该的。”
“不需要。我也不是在帮你们。”穆羽自顾扭过了身。
“你这人……”封盈性子泼辣，却是个十足感性的人。穆羽越是对她冷漠，他便越是有一种好奇。好奇穆羽的一切，和他这独特的个性。
“你叫什么名字？”
穆羽仍是不答。最后被问得烦了，便要离开。
“哎……”
封清源拉住了自家的小妹。“他不需要谢，你还非要追着人家身后去谢，哪有这般道理？”
“我要你管？”
封清源叹了口气。“走！”
“少东家，咱们到哪去？”谷大用道。
“回苏州去。将这秦家人的诡计告诫南北各省镖局的人。”
封盈道“哥，只怕你这也行不通吧。先不说其他，你我无凭无证，到时候秦家一味抵赖，你怎么办？”
“谷大用就是人证！”
“他是咱们镖局的人，谁会相信？”
“大小姐说的对。”谷大用也道。
“你少跟着掺和。”封清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若按你说该怎么办？”
封盈嘴角甜笑。“若按我说，该将货物抢回来。”
“说的容易，你知道秦家将货物送到那里去了吗？”
“不知道。可我们却绝对不能回去。如果我们这时候回头，秦观海肯定在去往苏州的路上拦截咱们，两相遇见咱们是要吃亏的。”封盈道“不如，咱们继续前进，向着陕西而去。或许，半路上还能伺机将货物抢回来。”
忽而，封清源好似想通了一切。“小妹，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是否看上了那古古怪怪，一身黑衣的小子，想要跟在人家身后。”
“哥，你胡说些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封家。这么大的一批货物丢失，父亲知道了，还不气坏了身子？”
细想来，也却是如此。这么大的一批货物，若要照价赔偿，非要将封家镖局拖垮不可。
这金银损失暂且不论，只怕这趟货物遗失，封家数代所积攒下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这种打击，非是封清源所能够承受的。
“哎！”
“你同意了？”封盈一喜。
“你先别忙，容我考虑考虑。”
封盈道“你先考虑着，我把他追回来。”
“你还是喜欢上了那小子！”
谷大用恰是时机的和稀泥。“少东家，那人功夫极高，若是能请动他帮忙，更有机会将货物抢回来。”谷大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凭他们三人，想要从如狼似虎的秦家镖师手中抢回货物，这谈何容易。若是能再拉一人下水，他也能轻松几分。
谷大用便是这样的人，贪生怕死，胸无大志。他在封家镖局安身，不过是图个安稳而已，万不愿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京城，百官换上了孝衣。沿街之上，客栈、酒肆的幌子也换成了白帆。秦淮河畔，昔年歌舞升平，而今却也只得偃旗息鼓。少了两岸的曼妙之音，好似连秦淮河水都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宫中，洪武皇帝按礼制，虽不为太子着孝，却也换过了素衣。他的人，在太子病逝之际也曾一阵昏厥。可现在，他却看起来分外的精神。
“我不能倒下！”洪武皇帝始终在提醒自己。提醒着，自己非但是一个父亲，更是洪武皇帝，天下之主。
太子病逝，接下来最为棘手的事情便是立储。而今太子国丧之期未过，但朝野中已经有了声音。这些，都被锦衣卫指挥使姚光，一一搬到了洪武皇帝的面前。
有大臣说，该从各地藩王之中选择贤能而立。也有人说，各地藩王已承袭王位、驻守一方，便不能轻动。若此刻招各地藩王回京，必然会引起朝野震动。可若是选出储君，再将藩王召集进京，却也难保各地藩王不会互相猜忌，到时候兄弟疑心，更会使得朝政大乱。
看着这些如雪片飞到案头的奏报，洪武皇帝一阵心乱，恨不得将这时候添乱的家伙一一送去为太子殉葬。
可他不能这么做。一国之君，也不能为所欲为。
“陛下！”今日，姚光又一次来到奉先殿上。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摞奏章，洪武皇帝心中烦闷更甚。
“这些都是百官的言论？”
姚光道“自太子殿下先去，朝堂之上的争论就从未停过。而今非是朝堂，各地也多有言论，却是各藩王驻地并无闲言碎语传出。”
洪武皇帝笑了笑。看起来，是这些儿子们让他省心，可只怕其中另有内情。无人传播闲言闲语，更说明了各地藩王将话都藏在了心里。
话藏在了心里，时间长了便是一颗“毒瘤”。“传旨下去，宣各地藩王进京，来送他们大哥。”
姚光道“陛下，如此一来，只怕京城大乱啊！”
“乱就乱。朕倒要看看，这天下能乱成什么样子！”洪武皇帝猛一挥手，将龙案上的卷宗都推到了地上。“下去！”
姚光不敢多言，躬身而退。
京城治安，当归兵马司与金陵府衙门管理。可这些藩王们位阶更高，无论是兵马司或是金陵府，都没办法约束他们。若真是闹出了什么乱子，只怕还要他锦衣卫来负责。
这无异于是块烫手的火炭。
当年这些皇子们尚未承袭王位之时，还遵守几分法纪。后去往各自封地就藩，天高皇帝远，性子早已变得跋扈、不可一视，只怕也不会将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放在眼底。
想到这些，姚光口中一阵苦涩。
锦衣卫衙门，位在南城。姚光骑马一路回来，进到衙门里，便将袍服宽下。
有校尉送过了茶水，姚光心下烦躁，再加之天气闷热，这热茶下肚更觉烦躁，一气之下便将茶盏摔碎。
“我的指挥使大人，哪里来得如此火气。”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却也穿着一身飞鱼服，紧身的短打，衬托的身型很是匀称。
她的个子不高，身材比例却很适合，正好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模样。若是换过了一身女装，当足以迷死整个金陵城的男人。
可惜，她却穿着飞鱼服，是锦衣卫的千户。唯一的一位女千户！
“是你！怎么，今日无事吗？”姚光道。
“属下听闻大人烦闷，特地为您解闷来了。”如此放肆大胆的挑逗，若换做往常，姚光也自当热情的回应。可现在心头压着大事，姚光如何会与之打趣。
“你懂得什么。”
这女子道“锦衣卫威震朝堂，深得陛下信任，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朝廷官员无不对之噤若寒蝉。能够让大人如此烦心的，一则，便是皇帝陛下。”
“可如今，皇帝陛下正为国丧而忧，况且陛下对大人十分信任，自不会如此令大人为难。”
“再者，这朝中能够对大人有所威胁的，便只有各位皇子了。”
她口中一字一顿的诉说。“而年幼的皇子都在宫中习文练武，也不接触朝堂之事。所以，唯有那些各地驻藩的藩王，能够令大人如此忧心了。”
姚光道“你可知你说了些什么？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会为你惹来多大的麻烦。”
“属下可说对了？”
他不的不承认。“不错。”索性这锦衣卫衙门中也没有外人。“陛下已经决定，招各地藩王回京，为太子吊唁。这京城，只怕会为立储之事再起震荡。”
她道“那又如何？上有陛下，下有兵马司，何劳大人费心？”
“陛下此举的用意，便是要让他们乱起来，以看各处藩王的心性。而兵马司也未必能压住这些藩王，到头来还要我受劳累。只怕，我也未必能够撑得住各位王爷的压力。”
这姑娘不语，却是眉眼转动，好似思索了许久。“大人，只怕你这次是误会了陛下的意思。”
姚光道“我误会了陛下的意思？这世上，除去已故的马皇后，只有我最懂陛下的心思了。”
“可这次，您只怕要输给我这个小女子了。”
“你说说看。”
她道“这一次，陛下就是希望他们乱起来。而大人该做的，也不是游走在各位藩王之间。大人的眼光应该看得远一些，看向整个朝廷天下，看向那纷乱的江湖。”
“你这话……”
“大人请细想。在金陵城，陛下的眼皮底下，藩王们纵然捣乱，又能乱到哪里去？陛下真正在意的是这天下！”
一句话，好似将姚光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