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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阳光毒辣，暑气熏人。为了安全，他和大多数货车司机一样，选择了昼伏夜行的出车方式。白天尽可能休息，到了晚上，延长开车的时间。黄东的儿子三岁多，长得非常乖巧可爱。妻子随自己跑了几年的车，肤色暗黄，神情有些憔悴。
还有两百多公里就到目的地了。夜风徐徐，听着车载收音机，黄东的心情开始舒畅了起来。他喝一口浓茶提神，不自觉的跟着收音机轻声哼着戏曲。后排的座位上，儿子依偎在妻子的怀里，睡得正香。
今夜的高速上，车辆稀少。正当黄东哼得曲意正浓的时候，车子驶入了事故多发路段。仪表盘上的各种指示灯竟如跑马灯般一阵闪烁，收音机里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
妻子浑身一怔，僵直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抱紧了吓醒的孩子。
“什么情况！”黄东一激灵，打起双闪，将车停靠在了应急车道上。仔细检查了一遍车子的各项性能，一切正常！
车子正要重新开动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孩痛苦的呻*声。
整条路段黑乎乎的，黄东心一紧，高速上怎么可能会有小孩？莫不是遇见了脏东西？
要知道，高速公路可是事故的高发地。每年发生车祸接近10万起，伤亡不计其数。冤魂戚戚，偶尔遇见一两次，也是正常。
“你们待在车里不要动，我下去看看！”黄东小心翼翼的透过后视镜瞄了两眼，没发现异常。他交代好妻子，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只手电筒，一把钢锹，独自下了车。
车内的妻子紧张的在手机上输入了110，一旦有情况，可以随时拨出去。
黄东绕车转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倒是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阴风，竟带着丝丝寒意，吹得他直哆嗦。
“哎！估计是风刮来的声音！”透过车窗朝儿子挥挥手，黄东冲妻子淡淡笑道。
“快走吧！”妻子面色一沉，催促道：“早点把货送过去，心里踏实。是风是啥都无所谓，怕只怕遇上一双半对偷油抢劫的地痞流氓。吓人得很。”
妻子说得有道理，黄东还没来得及动弹。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长长的刹车和剧烈的碰撞声。
“出车祸了！”黄东四处探望。却是连车的影子都没瞧见。
他纳闷了，心里一阵发怵。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半个小脑袋，兴奋的指着黄东的身后囔道：“小姐姐！爸爸！快回头，小姐姐！”
“姐姐？”霎时间，黄东的手脚冰冷，后脊发凉，全身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都说小孩的眼睛能看到许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难道是真的！儿子可从来没撒过谎！
“别瞎说！”妻子晃了晃儿子的身体，压低声音催促：“快走，这个地方瘆得慌！”
儿子眨巴着大眼睛，嘟了嘟嘴，忽然，他惊恐的钻进了妻子的怀里，全身发抖，哇哇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嚷道：“好吓人的阿姨！好吓人的姐姐！”
黄东猛然回头，发出“啊”一声惊叫。
“看见我们家妮妮了吗？”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光着脚出现在他身后。
“谁？”黄东握紧钢锹，惊恐的打量了她两眼。
这个女人的一只脚断了，就剩一层皮吊着，拖在地上。额头上一处大窟窿，碎头骨戳出半截，正不停涌着血。这样的伤势，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活人！
“妮妮，我女儿！大概这么高，扎两马尾！”女人无视黄东惊恐的表情，焦急的比划着。
“没，没看见！”黄东慌乱打开车门，刚要上车，发现车后十多米的护栏上，一辆小轿车撞变了形，车头冒着灰白色的烟。驾驶室里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救人要紧！黄东二话没说，抱起车里的灭火器冲了上去。对着轿车一阵狂喷。
轿车的挡风玻璃粉碎，安全气囊弹开，开车的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剧烈的撞击中，估计伤了内脏。边吐血边哭喊“我不该带你们出来啊！我不该啊！”
手电的光朝前方照去。护栏上挂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快！快出来！”黄东伸手去解驾驶室的安全带。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紧，愣在了那里。
刚才找孩子的女人！挂在护栏上的不正是她的尸体！旁边那具小的——
“叔叔！我好疼！”一个四五岁光景的小女孩，面容惨白，耷拉着脑袋，一块尖锐的玻璃，刺穿了整张脸。
黄东瞪着大大的眼睛，喉咙里不断发出惊恐的单音节。
“爸爸！到了姥姥家，我可以去山上采野果吗？”
“可以呀，爸爸带你去！”
“嘿嘿！真棒！那我可以去河里抓鱼吗？”
“不可以，哎，等等！叔叔发视频过来了！妮妮，快和叔叔打个招呼。”
黄东的眼睛里，投影一般呈现着他们生前半透明的画面。
“老公！”妻子见黄东不对劲，抱着孩子下了车，见他愣了神，一把拽过黄东冰凉的手，赶紧转身跑回了车里。
慌乱的发动了车子，惊魂未定的黄东，面色蜡黄，浑身冒着冷汗。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长长的刹车和剧烈的碰撞声！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风远去……
后来，妻子告诉黄东，在他们老家，流传着一个说法。惨死的人，鬼魂得不到超度，死后会一直重复生前所经历的事情。黄东他们撞见的鬼魂，估计正是这样。
那次遭遇之后，黄东给自己买了高额保险。再也没让家人随车一路出行。
活着人回家，死了钱回家。宁可一人赴黄泉，不让全家受牵连。这应该是一名货车司机对爱与责任最好的诠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