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城的十个日子

　　四月和妹妹季美，已经来凤城十个日子，在雷一山家也住了十个日子。
　　四月姓季，全名季四月，与季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爹是克西县城的商人季书礼。
　　雷一山的三姨太夏秀与季书礼的姨太太夏春是同胞姐妹。
　　一个月前，外国人啦啦啦的上万人背着枪突然绕过克西县城，不知道去了哪里，让县城的百姓慌了神。
　　好在雷一山的部队在外国人走后，立刻驻扎在了克西县城。百姓又安居乐业起来。
　　夏姨太带着季四月和自己的女儿季美去了雷家，看望妹妹夏秀。
　　季美羡慕凤城女子学校的女学生，吵着要在凤城上女校。
　　夏姨太不许。
　　三姨太夏秀笑着说：“就住在雷府，姐姐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个做姨的还能克扣了季美的伙食？让四月也留下吧，两姐妹有个伴，也不寂寞。”
　　四月不愿意住在这里，说要自己的爹同意了才敢留下。
　　三姨太夏秀笑着说：“这事好说，我写封信给雷大帅，你爹呀一定会同意的。”
　　就这样四月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雷家陪季美读书了。
　　在这十个平淡的日子里，她熟悉了这座深宅大院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凤城这个繁华的省城，她也摸得一清二楚。
　　四月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她爹季书礼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提醒了她。
　　他爹说：“凤城是省城，跟咱们的克西这个小县城有着天壤之别。雷一山大帅在那跺跺脚，凤城都得颤一颤。你们在雷家要做到眼盯着脚，嘴巴裹住舌头，耳朝着东西南北。到了那里雷家的大门朝哪里开着，凤城的道路通向哪里，你们要摸得一清二楚，即使跑也得找到路和门不是？”
　　四月是个聪慧的女子，只用了十日就已经像一个生在省城、长在省城的大家闺秀了。任谁也瞧不出她才来了十日。
　　三姨太夏秀说：“听说新开了家首饰店，款式、做工都是京城那边带来的，不知道店开在了哪里?想着去瞧瞧买些新的，身上这些旧货看着就觉得碍眼。”
　　往往这个时候，四月都会说：“我听说好像开在了悦阳酒楼的东边。”她说得很随意，就像跟你聊天一样，你若信她呢，去看看，果然是在那里的。
　　雷一山的四姨太问：“不知道新来的那个豫剧班子走了么，若是没走，再去看一场戏。哎！在这里谁又喜欢听这个呢！这里离京城太近了，都喜欢听京戏呢！”
　　“我觉得你唱得豫剧可比那个戏班子里的女角好听多了，他们一定是怕你出来亮嗓子，昨天晚上那个豫剧班子就离开了凤城。”
　　四姨太娇嗔的拧一下四月的胳膊，用得力度像是在撒娇，妥妥的一个美娇娘，“就你巧嘴！”
　　四月嘻嘻的笑着，身子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说得都是实话！”
　　“那是当然，整个院子里就你识货！”
　　四姨太一点也不谦虚，她对自子的嗓子是十分自信的。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这副好嗓音，她从戏班子与自己的情郎私奔后，两个人只过了三个月的风流快活日子，就被雷一山强掠了来。
　　情郎是个少爷，从小被家里娇惯着养着，除了长得养眼，养活自己都困难。
　　若不是两人花光了那点薄薄的积蓄，四姨太也不会再走进戏班子唱戏，也不会遇到背着枪看戏的雷大帅——那个在省城赫赫有名的雷一山。
　　遇到雷一山，四姨太与晴朗的缘分也就断了。
　　雷一山向她保证情郎只要从哪来回哪去，盘缠都给他准备双份的，绝不伤害情郎的性命。
　　四姨太想想这三个月过得日子，除了晚上与情郎在床上快活外，其余的时间真是没多少快活，于是也就服了软、认了命。
　　在雷家大院里，四月最喜欢的人就数四姨太了。
　　她喜欢四姨太的不扭捏、喜欢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对一个阔别多年的朋友聊天一样。
　　其实这是四姨太说话的习惯，即使是其他人陌生人，她仍旧是这样的，这是她从小在戏班子里学到的本事。
　　不能说她多圆滑，那是她讨饭吃必须学得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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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蒙蒙亮，四月就起床了。
　　整个雷家还是静悄悄的，透过院子的天空只能看到阴影绰绰的树梢。
　　季美住在女校，偶尔才回来。
　　四月的丫头月茹也不在屋子里。
　　自从来到雷家，她最喜欢去厨房给四月准备饭菜。厨房又大又干净，食物应有尽有，富足得让月茹不愿意从里面出来。
　　月茹饭菜做得精细，吃早餐还有段时间。
　　四月无所事事，从屋子里走到了回廊，向外面看去。
　　天在慢慢的变亮，让人觉得它本来没变却又怎么变了？奇了奇了，就这样变亮了！
　　雷家的房子很奇特，虽然是一个二层别墅，但不似凤城其他有权势的人家建造成一座带有西式风格的大别墅，或者是一栋一栋的独门独院。
　　不知道雷一山从哪找来的师傅，将房子的二楼建造成一个半圆弧形、带有回廊的联排大房，有独立的楼梯可以进出。一楼倒是很正常的构造。
　　若是从远处望来，房子的气势倒也恢弘，雕栏玉砌的也十分气派。
　　四月住在二楼的最西头，对面就是雷家大少爷雷画文和他老婆的房间。
　　往西来是大少爷的书房、小老婆的房间、丫头们值夜的房间、一些空房间、二少爷雷画廷的书房、卧室、两个空房间就到了四月和季美的住处了。
　　楼下是雷一山、姨太太们还有他的傻儿子雷画栋的住处。
　　四月不明白雷家为什么要将二楼盖成这样？即使是一个房间，也似一个人家，大间套小间的，住上两辈人都没有问题。这不是值得她多费心思的事情。
　　她站在回廊处，抬眼就能看到雷画文的屋子，两个屋子是对着的，对面的屋子还是黑漆漆的。
　　有几个丫头已经开始起床了，四月听到她们住得屋子里有声音。
　　丫头们在早晨是不开灯的，悄悄的起，悄悄的忙。
　　四月自从来到这里，发现自己的耳朵特别敏锐，有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一只猫，能感知院子里的一切微妙的声响。
　　而她正迈着带着肉垫的脚，悄无声息的接近一切声源，窥探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