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家庭会议

　　华振是知道华霆今天回家的，不过他自从坐上轮椅上，很少与人沟通了，所以一家人几乎都不知道华霆今天回家。这让华霆有些无语，自己这个爸怎么就能这么守口如瓶，整的自跟私生子一样不能见人似的。
　　爷爷华平山对在床上躺着的奶奶轻声说道“你大孙子都回来看你了，看你把孩子们担心的。”说着掖了掖被子，而奶奶不为所动，明显在昏睡中。
　　“爷爷，奶奶这是怎么了。”华霆出声询问道。
　　原来，奶奶前天觉得身体不舒服，昨天爷爷就带着她去市里看病，才发现长了个肿瘤，加上多年的冠心病发作，急需要动手术，爷爷奶奶还真拿不出那不菲的手术费，而嫁到市里的大姑昨天也急急忙忙跑过去，竟然说自己最近拿不出钱，和老两口在医院门口踌躇半天也没拿出钱，奶奶气的说这病不治了，非要退回来，今天刚到家里，大姑就打电话给了华霆的几个伯伯叔叔姑姑，要大家都回来筹钱。
　　说实话，华霆还是蛮意外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的大姑当年凭着姿色，据说嫁给了市里的富商，每年回家都是名牌加身。朋友圈今天去日本购物明天去韩国美容，结果自己的母亲生病竟然说自己没钱，还要召集全家开会来筹钱？
　　想到奶奶在医院委屈无助的样子，华霆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但他虽然刚从山上下来，一身功夫了得，可确实是没钱，说身无分文也不为过。自己的父亲更不用说了，双腿残废后人也颓废了太多，要不是姐姐坚持为他置办了那么间便利店，他都想每天躺在床上躺死。
　　“爸，妈。老二，大姐。哟，华霆也回来了啊。”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只见华霆的大伯华重带着他的大女儿来了，华重穿着黑色的类似中山装款式的衣服，他个子也很高大，有些发福，头发是三七分的西装头，明显抹了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华霆知道这个大伯在政府部门当了个不大不小的科长，很是意气风发，在家里大事小事也都由他拿主意。
　　华重将手上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和躺在床上的老人嘘寒问暖，还用手握了握老人的手，一副干部下乡的做派。华霆觉得有些可笑，你以为你在慰问孤寡老人么，不过他也只是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毕竟他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憨，奶奶的病怎么安排多半还要看这个家主大伯拿主意。
　　大伯华重看了看华芝有些潮红的脸，就知道刚才肯定她和老爷子吵架了，也是，人家老两口去市里看病，你天天说自己有钱有钱连自己亲妈的病都不愿意出钱治，老爷子不发火才怪，不过华重可不敢这么讲出来，他能在县城民政局爬到科长的位置，这个大姐可是帮他疏通了不少关系，不过这个病也就十五万顶天了，这个一向阔绰的大姐竟然拿不出来，看来是家里感情出了问题。
　　华重不愧是官场溜须拍马的好手，这么一会，就把来龙去脉想的一清二楚，然后就到了他说场面话的时候了。
　　华重很是气派的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那现在既然老妈病了，确实是得赶紧手术，我刚刚问了市里的同志，这个病卫生院那边给我们走内部渠道，安排专家来亲自操刀，手术费还会给我们优惠，手术费医药费疗养费住院费林林总总下来大概十六万，我这边存款还有三万，全拿出来，大姐，你那边能拿多少钱。”
　　华重这段话很是艺术，什么内部渠道，手术费优惠，其实并没有便宜多少钱，但他这么一讲好像就是自己有多大面子，争取到了多大空间，显得他出了不少力，其实就是打了个电话，然后再说全拿出三万块存款，你当了这么多年官，民政局这么个肥肉，你自己逢年过节收了多少钱多少礼心里没数，三万块？
　　华芝听到华重说了半天还是把话绕到自己这里，心里暗骂一句，但还是假惺惺的叹了口气，“邹浩最近生意不景气，我也就能拿出一万块钱，不过我还有一些不用的包包，卖掉也能凑个两万。”也是三万，你华重出三万那我也出三万。
　　华芝这话说的比华重还惨，还要卖掉包包凑钱，让人无话可说，不了解真相的外人听到估计都得夸她孝顺。
　　这个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两人，是老爷子的三儿子华烁和小女儿华宁，华烁看上去斯斯文文，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衫，带着一副普通的眼镜，感觉很有书生气，在县一中做老师，而华宁年纪最小，只比华霆大了十二岁，衣着普通，但看上去干净漂亮，和丈夫在县城经营一家不温不火的服装店。
　　两人了解了一番情况后，也都面露难色，华宁自己的货款窟窿补得都有点困难，但还是表示能拿两万，华烁能拿出三万，他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再想办法还能凑齐剩下的，但是谁都知道他一个月薪三千的老师，这三万都肯定是全部积蓄了，还差四万肯定是要去借了。
　　华烁原本还是挺有钱的，他自幼就很聪明，是家里第二代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就去南方经商，赚了不少，但是华振双腿残废的医疗费，住院费都是他出的，甚至还亲自带着二哥到处寻访治腿，结果腿没治好，自己的生意因为资金链断裂，也没能运转下去，亏了个底朝天，没办法就回家做老师了。
　　四人一起凑了十万，还差四万，原本还差六万，但是老爷子还有两万块钱的积蓄
　　没人去问坐在轮椅上的老二华振，没这个必要。这让华霆一家三人也有些尴尬，这屋子你们这边人最多来了三个，却什么用都没有，拿不出一分钱，华霆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沉默。看到华重的大女儿——自己的堂妹看向自己父子的眼神带着些鄙夷，华霆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如果让华霆知道堂妹鄙夷是因为看到他裤链没拉好露出格子内裤的话，他估计更会抓狂。
　　坐在一旁的爷爷只是叹口气，没有说话，一辈子憨厚老实的他，教导子女从来都是要他们脚踏实地，不求飞鸿腾达，但求问心无愧，可是老来老伴生个病，一大家子人竟然凑不齐看病钱，大儿子大女儿飞上枝头哪管家贫，小儿子和小女儿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几个小辈也没能力站出来，剩下个老二，算了，这特么自己站都站不起来。
　　“我出四万，够么？”
　　华霆有些吃惊的转过身，看向有些瘦弱的姐姐。
　　华雅欣继续说道“我这边可以拿出四万，是不是就够了？”
　　“当然，当然，雅欣还是孝顺哈。”华重说道，肥胖的脸上都笑出来皱褶“差点忘了，雅欣可是嫁给了县局副局长的公子，雅欣，太懂事了”
　　华霆的父亲华振抬起黯淡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话。
　　“姐，你哪来的钱。”刚才几人已经统一把钱汇到老大华重的账户里了，也由华重和华芝带着老两口去市里治病，这些小辈也都被各自打发回家。
　　凑钱大家一起凑，床前尽孝这种加分项交给我们就够了。
　　华雅欣拉着华霆的手，说道“怎么，姐凑这点钱你都觉得不行啊。”
　　看着姐姐故意做出一副俏皮的样子，华霆耸了耸肩“没有，不过是问问。”
　　但他看着姐姐的眼神，还是露出了心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