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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汉草舍说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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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约自打记事起,便是在这山中度过的,整日游山逛野,哪里有巢何处有洞尽皆知晓,若说起对山中熟悉,白约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小些时候,有几个人误打误撞来了这里,白约兴奋不已,只是这几人身负重伤,其中一人更是命不久矣,一片哀伤。本欲打听外面的风景,也就此作罢。记得有一次,白约按耐不住,背上些许干粮,没跟师傅跟师姐说,他知道说了定然是走不了的。朝阳未起便出发,认准一个方向,一路向前。
  那时虽然年幼,但是熟悉地势,善于规避野兽,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走了不少岔路,吃了不少苦头,走了近十日,总算是出来了。见着第一个村庄,一时心绪难平,几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孩童远远见着他,一些呼呼喝喝回家叫长辈过来,一些壮着胆子向他走来。白约却是怂了,扭头奔回山中,不知为何,那时白约竟不敢与外人说话。
  在村庄附近踌躇了半天,白约望了一眼外边的蓝天白云,便往回去了。路上白约也会想,半月杳无音信,不知师傅是否会生气,师姐会不会担心。到了门口,师姐哭的稀里哗啦,拉着自个不肯松手,生怕这手一松开,人又不见了。师傅一句话都没说,撸起袖子裤腿,按着脑袋左右检查了一下,见着一些皮外伤,便自顾自进屋去了。
  自那时起,白约就再没做过如此出格的事儿了。只是,如笼中之雏雀,慕蓝天之遨游,对外界的向往却是有增无减,这也怪不得他。因此,今日谢机说起一些故事,又引起了白约心底里一丝悸动。白诩自然是知晓白约那些小心思的,便也就没在驱赶他,任由他在一边旁听。
  谢机本欲交好山中居士,自然是如竹筒倒豆子,肚子里有多少货便倒多少货。只可惜手中并无折扇,不然啪嗒一开一合,凸显气氛。没有也无妨,谢机继续接着那堂前燕的话题说道:“说来这十年一次的堂前燕流落白身,但终归是望族评出。恩出于此,也只不过是稍微遏制了十大望族根深蔓延的速度,却让更多的俊才,还未如何,却马上成了这巨大利益链中的一小环。评为堂前燕的人,坐到高位,自然也要感激老东家的知遇之恩,少不了照顾。往年堂前燕虽说不在这十大望族之中评选,但也在诸多小豪门中转圜。唯独这次,两年前,赠给了一名真正的白身。此人姓是名宗佐,兖州小县逸阳人氏,自幼失怙,家中只余一老母相伴。好任侠,少时从一铁匠做学徒,铁匠有一女,甚美貌。同县有一恶户王三郎,欲妾之,铁匠不从,便滋事挑衅。铁匠被其所雇泼皮断一臂,是宗佐提剑愤而杀之,后直奔恶户庄园,有好事者紧随其后,言恶户左右竟皆不能当之,恶户被当场格杀。巡捕赶来,遂将是宗佐下狱。”
  “好汉!那后来呢?”白约突然出声赞道。
  谢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恶户虽恶,但乃是该县富户,县中每有修桥铺路需用钱财之物,大都由其供给,若是遇上灾荒,也肯出米粮开放粥棚赈灾,因此亦有县里良善人家的招牌。”
  白约眉头皱成一块疙瘩,闷声道:“恶户却是良善人家?那做出这等霸蛮良家的事儿?”
  白诩便说道:“非黑即白哪能如此轻巧,一人之善恶,又岂是一两件事就说的明白的?需得结合此人当时心境,环境来看。”
  谢机点头道:“居士说的没错,王三郎好事坏事都干过,虽霸蛮,却也并非毫不讲理之人。在此需点明几件事,其一,王三郎家在该县为首富,自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心性脾气。其二,王三郎与是宗佐相似,亦是自幼失怙,由老母教养,王家老母孝悌亲善声名在外,王三郎虽霸蛮性燥,但有王家老母教养,亦是有些涵养的。因此,也就造就了此子的两面性,为人霸道高傲,却又怜悯县人。其三,铁匠性烈,王三郎性傲令铁匠女儿为妾,铁匠疼惜女儿,言辞激烈了些,王三郎的脾气暴躁,怎能忍受这种侮辱,手段也就激烈了些。其四,是宗佐好任侠,少年血气方刚性烈如火,见师傅受辱,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侠者,以武犯禁,若是交由县令判决此事,或许就无这乱事,这也是国朝抵制侠之风气缘由。”
  白约抓耳挠腮,闷闷道:“你这么一解释,王三郎倒有些…冤枉可怜了。”
  谢机颔首,待白约想了一阵,又继续往下说道:“出了这事儿,县令也有些难办。本朝尚武,任侠亦有利弊,侠者好义举,此风可涨,但又滥武,往往好事办坏事。是宗佐亦是如此,在县中素有善名,但法理不可废,该县王氏宗亲群情激愤,县长便欲上报以待秋后问斩,民间闻之又送上群情书求县令宽宥是宗佐。左右为难,只得按下不表,恰巧是年,姒长公主出嫁,皇家大赦天下,是宗佐有群情书庇佑,亦在大赦之列。是年出狱后,是宗佐方才十六,深知过错,弃剑,折节读书。跪于王家老母门前祈求原谅,逾旬月,风雨无阻,数次晕厥。最终还是打动王家老母,时人称其浪子回头,昔日烈性任侠终成儒雅文士。话说当朝右丞相陈知弼,少时亦好任侠,亦曾当众杀人,后发奋读书,终成一代名相。有陈知弼珠玉在前,王谢两家对是宗佐也是寄予厚望,遂以堂前燕赠之。”
  任侠之风由来已久,演变于墨家激进派,追逐自由烂漫,讲究博爱,弘扬公平正义。不论前朝今朝,皆是如此,游侠儿爱惜百姓,仇视富户,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著称,以劫富济贫为己任,塑造了一大批拥有正面形象的豪侠。本朝虽抵制任侠风气,只是收效甚微,不说右丞相陈知弼少年时亦是鲜衣怒马做游侠,朝中一大箩筐大小文臣武将,年少时都做过此等孟浪之事。就更遑论一代接一代的热血少年了,因此,久禁不止。
  当然,人分善恶,侠亦有好坏之分。一些稍有本事的泼皮无赖,聚众成帮,自称为侠,却又祸害一方百姓。明面上遵纪守法,暗地里却龌龊不断,有这等打着任侠名号浑水摸鱼之辈,且不论其好坏,对地方治安有极大的威胁,对朝廷的法度亦是极大的挑战,这才是本朝抵制任侠风气的根本!
  要说这些游侠儿为什么经常好心办坏事,便是其不知书,不懂礼,思维以自身为中心,以听闻为半径,也就经常做出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儿。树敌甚多,其恩怨跟皇位继承一般,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不闹到敌对仇家死绝一方便绝不罢休,导致越闹越大。在经历了凉幽边境之乱与四州大旱之后,国朝动荡,地方法治也受到一定的影响,经常出现游侠鼓动平民劫掠大富,攻击粮仓的事件,对当地治安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更有甚者,聚众袭击军队补给,虽说这些钱粮最后大都落在平民百姓身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遏制了四州大旱造成的扬州乱民的发展壮大。但这种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的做法,终于是激怒了天家与一众公卿大臣。
  不得不说,谢机讲故事当真是一绝,天马行空一般又能将一些事情串联起来,拓展延伸。对于久不出山的人来说,天下大事就是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而且还会云里雾里,不一定听的确切,当今国势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而听了谢机的言语,逐渐的,对山下的世界,故事更迭,又有了一些了解。
  谢机讲的精彩,旁人如何不知道,白约确实是听的痴迷。天色渐暗,室内已经快看不清了,白落抽空进来掌灯,看了一眼如痴如醉的白约,一声不响着又出去了。不知听谢机讲了多久,白约后脑勺就被拍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老头,问道:“作甚?人都要被你打傻的!”
  白诩便问道:“没闻到什么味儿?”
  白约莫名其妙,说道:“什么味儿?没有啊。”
  “不饿?”白诩又问道。
  白约认真的想了想,再很认真的回答道:“你这么一说,倒觉得有点儿。”
  白诩随即挥起大手拍过去,说道:“那你还在这坐着不去帮帮你师姐!”
  遭受了这一大巴掌,白约的魂儿也跟着回来了,确实闻到飘香溢满屋。顺着这股劲,白约也就顺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跑到灶房一看,白落都开始盛菜上盘了,连忙扭头跑回院中,将那块石桌擦干净,把桌上的茶几端走。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灶房,差点撞上刚从里边转出来的谢璇,唬得她双手一放,瓷盘便落下来,好在白约机敏,俯身就端住瓷盘,才没让里边还热腾的菜肴倾倒出来。
  白约略带歉意地对小姑娘说道:“哪能让小娘子亲自动手,你且去院中端坐,我来就好。”
  谢璇一脸怒意地瞪了白约一眼,一把夺过瓷盘,说道:“走道不看路的家伙,这盘小些的我自己来就好,后边还有大份的,你去帮落姐姐!”
  “得令!”白约一脸谄媚地说着,目送她端着那盘小菜出去。便进去端那盘大份的,白落见是自己的师弟,脸上寒意更盛了几分。白约不敢惹她,搓着手走过去,说道:“小师姐,我过来帮忙了。”
  白落装作没看见也没听到,手中不停的盛菜。白落不发话,白约亦不敢轻举妄动,腰扭得跟水蛇似的在白落余光处晃悠,说道:“小师姐,咱们也讲些道理,非是我不肯帮忙,我来时,不是你让我滚的嘛。”
  白落目光凌然,挥起炒菜的铁铲,挥剑一般向着白约连劈带砍。白约左支右绌,险些招架不住时白落便停下来,握着铁铲指着一盘菜,白约便转忧为喜,笑嘻嘻地道了一声好嘞,总算是端着那盘菜出来了。
  白约心中却是苦不堪言,连去帮忙都要看人眼色,得到首肯才能下手,直道做人不易啊。将菜盘摆好,又将碗筷放好,白约便进去请几人出来用饭。都是些家常菜,除了用料昂贵些。众人安坐后,白诩见史阿严守本分,侍立一旁,便说道:“立看他人食,山中并未有如此规矩。”
  谢机点点头,对史阿说道:“居士都发话了,毋需拘束,过来一同用饭。”
  得了在场两位老人首肯,史阿这才过来一同坐下,说不拘束那是不可能的,尽可能的目不斜视,连桌上的饭菜也不看一眼。谢机笑道:“仲卿别的都好,就是死脑筋。他稍年长时,郡守知其能,欲擢其为校尉,仲卿为报老拙幼时之恩情,未曾答应,甘愿为老拙手下一扈从。虽说如此,老拙也并未将仲卿当作下人看待,往常饭时,都是一同用饭。有一次,老夫邀一南阳名士谈风颂雅,过午,留下共食。期间,仲卿自是与往常一般,名士便对老拙笑言,家教宽松,仁待仆从。老拙知其为人,多是说过便忘的,其实并无甚恶意。仲卿却是当真了,从此以后便不再与老拙同桌,便是家中无外人时也不肯,怎么劝都不听,今天幸好有居士,又能与仲卿同桌了。”
  于豪门望族而言,等级观念非常严重,像这种扈从与主人同桌而食,压根就没见过,会被当作异类。就算是自己家事,被其他望族知晓了,也会被戳脊梁骨,言此家毫无家教,败坏望族名誉,重则还会被其他望族排挤。
  白诩也笑道:“圣人云慎独,仲卿克己复礼,乃是成大事者,不像我这徒弟,若是不盯着,保准不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白约有些吃味,心说你这不到一个时辰都损我几回了,遂点头道:“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人嘛,都是别人家的好些。”。
  “你看你看,还不高兴了。”
  言罢,两个老头子皆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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