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零分的渣渣

　　等景熙再度醒来，他的屋子已经干净得会发光。窗口放着一瓶薰衣草味的芳香剂，夕阳的光，透过窗，在洁净的木板上铺成一条反射的光面。他的屋子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前后对比，就像换了个样。
　　凯未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保温壶，里头是浓浓的鸡汤，他原本只想拿瓶退烧药再带些水和干粮，结果一回到家里，就闻到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鸡汤味。
　　在凯未百般解释之下，她的母亲才肯相信自己的孩子没有旷课，学校过两天才开学，事实也如此，只是前些天，他不该以开学为由，早早的搬出了家。他的暑期是惨不忍睹的，他的父亲每天带着他一起上下班，今天某部部门坐坐，明天可能就要他体验底层员工的艰辛不易。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他只好说开学了。
　　不是景熙搞事情，他大可不必去圆这个谎，庆幸在家的是他妈，要是他爸，动不动就是几天几夜的紧箍咒。
　　景熙喝完了鸡汤，他差点没把鸡骨头也啃进肚子里。吞下一粒退烧药后，他就打算再睡一觉。凯未没有让他如意。他就像对待一个犯人一样逼迫景熙吐露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睡一个安稳的觉。换做以前，景熙一定会说，不睡就不睡，我不睡你也别想好到哪里去。可如今他不行，身体乃是革命的本钱。凯未不会当景熙是个病人，他已经气到丧心病狂了，真要是医生，估计早已操起手术刀，来个泄愤的解刨。
　　在威逼之下，景熙只好束手就擒，将所有的罪行和盘托出。大概就是吴律师的来访，交代他爷爷的遗产，而这栋房子就是遗产里的一小部分。
　　“爷爷？”凯未讶异，因为他从未听景熙提起过他的爷爷，他只知道景熙是她后妈带大，他不喜欢他的后妈，也不喜欢他的爸爸。凯未依稀记得景熙提过他的父亲，带着抱怨，说着他种种不是。
　　他的爷爷在过世之后把遗产交给了景熙，可见他们的关系。凯未再怎么愚笨也知道，不该继续咄咄逼人。他放过了景熙，让他好好休息。在他知晓这栋房子属于景熙之后，就擅自做主，叫了一队清洁公司的人，并通知小区的管理人员，给这栋荒废多年的房子通水通电。凯未擅长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在学校组织过很多活动，每次都能把事情做到叫人满意，挑不出毛病。他遗传他的父亲，有着超过常人的执行力，可他不好经商，和景熙可谓是志同道合，百分之两百的网瘾少年，当然也包括肖清和鹰。
　　四人当中凯未是自我感觉最良好的那个，在如今BBT2最炙手可热的一款名为大豪侠的竞技游戏里，他觉得自己的技术可以吊打所有职业选手。经常听到他在游戏里各种嘲讽，将微不足道的击杀和躲避，吹得天花乱坠。
　　口头禅是，看到没，刚刚那一波。
　　秀到爆炸了。
　　这尼玛还不上十佳。
　　相比之下鹰的口头禅就简单很多，就是简单一句，还有谁，或是就问你还有谁。
　　景熙和肖清一旦开始游戏就极少说话，他们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战斗和思考如何取得胜利之中。现在要做什么，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当局面发生变化，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又该如何面对，改变战略。优势的时候，如何继续扩大优势，劣势的时候又该如何打破局面。
　　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伴随着开学，最被学生重视的一场赛事也将拉开序幕。
　　对于非职业选手而言，这是全国最大一场赛事，而赛事的佼佼者，自然也成了个战队争抢的对象。
　　赛事对年满16周岁的高中生，以及大学生开放。每一个学校都将有一个队伍名额。包括替补在内，可以组成至少11人的战队。
　　你将很有可能与职业选手对抗，因为大部分现役的职业选手都是学生，选手的平均年龄是22岁。最小有16周岁和最大的有35岁，当然这些都只占极少部分。
　　因为防沉迷的系统，16岁对于很多少年而言是他们另一个大喜的日子。在BBT2上，只要是好玩的，热门的游戏，几乎都要玩家年龄达16周岁。BBT上自带年龄检测系统，如果你16周岁那天还进不到游戏里，不要怀疑你的BBT，你的出生日期很有可能是造假或是有误，原因可能有很多种，遗憾的是BBT的客服不回答这种问题。
　　16岁的职业选手，真的少之又少，这意味着你需要过人的天赋和意识来弥补游戏时间缺乏和经验的不足。
　　在16岁便成为职业玩家的，在大豪侠发行三年至今，国内区域共计有7名，占职业玩家总人数的百分之0.6，也就是说将近两百名职业玩家里，才诞生一名的天才少年。若换算成所有玩家，在这庞大的数量当中，16岁的职业玩家两百万中才有一个。在这个游戏横行的时代，这是荣誉的象征，好比在10年前，有人告诉你，某天才儿童保送清华北大。
　　伴随着荣誉还有更实质的，那就是金钱，据统计，大豪侠的职业玩家的年薪平均在2200万左右，这还是包括替补在内的数据。而在一线玩家当中，最高额的年薪，高达5000多万，而实际上他们每年获利远远不止这些，广告和活动出席都能将为他们带来远超薪水的报酬，当然这只局限那些顶尖玩家，即便如此，替补的年薪已经高到叫人眼红地步。
　　肖清以替补的身份在前年被选入省队，在前年的赛事中，他和鹰，以及景熙作为主力代表他们的三叶高中出战，而感觉最良好的凯未就连替补也没有被选上。队伍里当时有两名现役的职业玩家，带领着他们轻松出线，而在后续的对战，他们开始感觉到了压力，与他们对抗的队伍之中，不少职业玩家。他们险胜了几场，在最后输给了前年的冠军队伍，止步全国八强。
　　在高强度的对抗下，肖清面对职业玩家，展现出他不俗的实力，他的ID很快吸引了观众的眼球，在后续的赛事，他得到了更多的镜头。他不负众望，几次对战中，以高水平的技巧得到了肯定，最后以年薪1500万加入了省队。
　　鹰也有不错的表现，但他的风格定位独树一帜，很难融入到战队的体系之中。他的个人排位还要高过肖清，是大豪侠87名，而肖清远在1000之后。大豪侠之上就是最高的，名为隐侠的等级。全国只有一百个名额。能登上隐侠榜的玩家，他们的个人实力毋庸置疑。
　　基本上每个站在如同金字塔顶端的玩家，都效力于他们的城市。当然也有不少隐侠玩家没有响应各战队的邀请，活像隐于江湖的传说。
　　景熙接触这款游戏长达两年，在此期间，他没有玩过一场排位赛，所以他的积分为0，排位在最末的无名小卒。他的实力，肖清和鹰是知道的，他们向校队强力推荐景熙，另一方面也极力说服景熙为校出战。
　　这在一开始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徘徊在替补与首发的队员。
　　凭什么？一个排位积分为0的家伙凭什么取代他们的位置。景熙没有说话，他用一场比赛告诉他们凭的是实力。
　　在前年赛事结束后，景熙以不死的记录，成了焦点人物，他收到许多战队的邀请，而其中大多数战队都希望他能打首发，最高的年薪更是离谱的开到了4000多万。
　　景熙回绝一切邀请，当被问起原因的时候，他回说，自己只想当个业余爱好者。
　　其实景熙想组建自己的战队，和朋友一起的，轻松愉快的，没有任何商业介入的。他有心目中的队友，鹰和肖清，当然还有凯未，虽然他菜了点，但在景熙看来，凯未有他独到之处。只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不正确。他没有和凯未说这些，因为他觉得游戏，就是要按自己的意愿去享受，用自己的方式去体验。
　　景熙醒来，看着自己的房间，感觉不可思议。凯未坐在一张办公椅上，手里捧着那台bbt0一脸得意的笑容无声地回应了景熙的疑惑。
　　对，都是我干的，不必太感动。
　　“我说，这是啥，BBT0，什么时候出了限量版吗？”
　　“去年八强的奖品！”景熙故意这般调侃，要知道他连替补都没选上，只能带着BBT，在观众席上观看他们比赛。
　　凯未白了景熙一眼。
　　“切，今年就让哥带领你们杀进决赛吧。让他们见识一下，三叶高校的隐藏王牌。”
　　景熙扑哧一声就笑了。
　　“你个排位0分的渣渣，我现在可是站在大豪侠级别的男人，爸爸分分钟吊打你。”
　　“鹰和肖清也是不容易啊，不然他们也该上到隐侠了吧。”
　　“本天才，可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我要想上分，还不是哼一声的事。”
　　“你自己上的？”景熙投去怀疑的目光。
　　“你以为是BBT1的年代吗，用账号密码登入，还请个代练不成？”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脑子是开始发育了吗？”
　　凯未牵强笑着，拿起桌子上BBT2，那是他抽空从宿舍带来的。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了。景熙见此，假装晕死。他烧是退了，但疲惫的他，现在提不起一点玩游戏的兴趣。他偷偷睁眼去看凯未的反应，只见他正盯着自己，看似比窦娥还冤。
　　“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吗？”
　　“可以啊，你这什么话，真的是，说得好像我在逼你似的。”说着他看到别处，整个人像在时间里停滞住那般，然后过了一会，他突然说到：“好，一会儿过去了。”
　　景熙像一个气球突然泄了气。
　　“就不能明天吗？”
　　“可以啊，那就明天一点。”
　　景熙爽快答应，不料凯未补了一句：“明天凌晨一点。”
　　气球万念俱灰，贴在冰冷的地面。
　　“后天就开学了，别看走了好几个，你不好好努力上分可是很难保住你的首发位置的，一年级的新生总能神奇的逆袭，就像去年的你，肖清还有鹰，就取代了某些人。如今爸爸上了豪侠榜，你们的位置可不稳，别连个替补都挤不上，爸爸会伤心的。”
　　“爷爷我，压根就没想参加！除非…”
　　“除非啥？”
　　“除非是我来选队友。”
　　“你个0分的渣渣，去年能让你上，已经是老天开眼了。今年你还想选队友，瞧你得瑟的。三年级还有人呢，装b也要有个底线。”
　　“我能赢他，关键是他肯不肯跟我比，依照惯例，他的积分最高，由他带队，队员也归他选。”
　　“大豪侠56，说好听点就是隐侠排位第156名，现役职业玩家，我省队的首发刺客，打过世界赛的选手。隐侠就不说了，大豪侠一万名内，从一到两千都是战队挑选队员的优先范围。何况是第56，跟隐侠玩家都是有得一拼的。你就算了吧。”凯未嘴上这么说，但他清楚景熙的实力，他说能赢，或许真的能赢。
　　“你说怎么才能逼他赌上队长一职跟我solo呢？这种事情你比较擅长吧。”
　　“这种事情擅长不擅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找虐。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前年还一个倔娘子，非要八抬大轿抬到场上，今年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荡妇，一下脱光了衣服，积极地想展现自己的身材。”
　　“前年只是不想和那两人一队罢了。”
　　“不想？人家职业选手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起人家来了，那你最后还不是屁颠屁颠抱着人家的大腿，进了八强。打脸吗？”
　　“我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成绩。一旦对上更强的对手，处于劣势，他们就慌了。但他们是职业选手，在这种小赛事里，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他们没有避开锋头，觉得可以依靠自己的技术扭转局面，可是那些非职业的选手并没有给他们机会，这种比赛对于那些业余玩家而言，更为重要，他们的求胜心更强，这种欲望高涨到了极点，他们的注意力就更加集中，一旦抓住优势就会紧咬不放。我和鹰，还要肖清就是这样的。前年进八强是他们的功劳，止步八强也是他们的锅。还好是输给冠军队，可以聊以**，输给对方是正常的，毕竟带着六个业余玩家，对方可是多了一名职业玩家，虽然只是一名他们可以说得天然之别。肖清被战队选中，足以证明他不输职业选手的实力，鹰不弱肖清，好歹是大豪侠第87的排位，我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实际上，其余三名也都在大豪侠级别，我们原本应该是一支媲美职业的队伍，怎么都不该输。”
　　凯未抿着嘴，扯着嘴角，专注地看着景熙，一副静静地看着你装b的表情。
　　“你要是想看戏，就帮我促成这场比赛。”
　　“输了怎么办？”
　　“输了是我自大，赢了那就叫做自信。”
　　“赢了的话，你会选谁？”
　　“鹰和肖清。”景熙顿了顿说：“当然还有你，大豪侠掌门人。”
　　在游戏里，掌门人可不是好词。它暗指那些积分上不去，但也下不来的玩家，守着一扇大门，也不让别人轻易进来。
　　“你个无名小辈，胆敢取笑本豪侠，不怕我一掌送你归西吗。”凯未压低声线，猝不及防地演了起来。
　　“唐僧找什么孙悟空，找你就对啦。”
　　“我还是先送你一程吧。”说着凯未隔空就是一掌。再看景熙，捂着胸口，长叹一声，侧头装死。
　　“其余6名呢？队伍至少11人才能参赛。”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好歹江湖人称不死者，刚刚那一掌，我没用全力，你死不了。”
　　“那还要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免了免了，你说吧。”
　　“我不懂，你会不会算数，除了我们4个，不应该还有7个人吗，11减4你是怎么算出等于6的。”
　　“这不明摆着吗，还有那个职业玩家，所以是11减5。”
　　“我可没说要选他啊！”
　　“你不选他？”凯未几声冷笑，又接着说：“你真敢说。等你连八强都进不了的时候，你会被全校师生的口水吞没的。”
　　“放心吧，今年的冠军是我们的。”。
　　“你有更好的人选？全校玩家有很多，高三走了一批，现在能上大豪侠的应该没了吧，你要把大豪侠第56名凉在观众席？去选那些阿猫阿狗。”
　　“不还有新生吗，你不是说新生总会逆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