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屏风

　　柳寒到家便从卧室书桌上取出了装有屏风画卷的盒子。
　　按照说明书的要求，他得在子时到来前准备好水。
　　出于对自然的追求，柳寒放弃了直接在家里接一盆自来水的想法，打算到老宅后面不远处的小溪汲水。
　　小溪流经老宅的水域太深、河岸太高，想取水得用那套类似水井的设施。安了自来水管道后，这里原有的取水设施就荒废坏掉了，他想放桶接满还得再往上游走走。
　　这条小溪是山上鲤鱼河的分流，从林间深处的一个叫老龙洞的溶洞里流出。
　　柳寒一度费解为什么山上那河叫鲤鱼河，山下的洞却称老龙洞，感觉像弄反了，鲤鱼跃龙门不应该在上么？
　　但是这样的疑问并不影响当地人相信老龙洞有龙的传说。
　　在接触到梦现世前，柳寒对此表示过极度的怀疑。可现在，他也觉得这个传说有几分真实。
　　这也是他想去小溪取水的原因，这水感觉就很有灵气！
　　行至溪边，柳寒小心地蹲下打水，待水装满一桶就准备迅速返回了。
　　起身，他恍然看到有什么东西蹿过，很像是黑气。
　　站定后细看，那处又什么都没有。
　　“做任务都做得我都草木皆兵了。”他把水桶扛到肩上，自嘲地一笑，“溶洞里流出的水，真沁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又胡思乱想到小时候和邻居家的孩子去过河对岸捉迷藏。天色渐晚，他们几个恶作剧都回家了，自己一个人还在这儿找到天黑。回家时光线太暗了，自己踩着石墩过河时不小心踏空掉到了水里，差点溺水。
　　救自己的那个人是谁？怎么记不清他的脸了？是传说中的龙吗？
　　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如果真有龙，现在的自己应该也能看到了，自己没看到就应该是没有的。
　　一个人走夜路真的容易想太多。
　　再次到家才十点多，柳寒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正厅里感觉有些孤独。
　　“不如现在打电话联系一下严聆，明天下班请他吃饭好了。”
　　翻到严聆的电话时他又犹豫了。
　　“第一句话说什么呢……还是先用企鹅看看他有没有把我拉黑吧。”
　　虽然之前在梦境里说过话，但是那个还是两年前的严聆，比较没有心理障碍。
　　斟酌了半天，柳寒打出了一行字。
　　“兄弟，明天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还好窗口上没有红色感叹号。
　　严聆久久未回，他决定先做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枯等着回消息真是太煎熬了。
　　柳寒把正厅都打扫了一遍，又回到原处拿起手机。
　　还没回，不会睡了吧？
　　唉，有些事情真的是要立马解决才好。
　　过了一阵，设定好的十一点的闹钟响了，柳寒赶紧提着水桶站到院子里。
　　他先试着把意志力集中到胸口印记处，再缓缓引出，凝聚到掌心。
　　火是由胸口印记处顺着经脉流出来的，柳寒能感受到它流经时涌动的热度。
　　虽然读条有点久，但还是成功了。
　　确定能打火之后，柳寒捏熄手中的火苗，又把卷轴展开泡进水里，待到水浸湿了整幅画再捞起来。
　　浸透了的，还在滴水，用火真的点得燃吗？
　　第二次引火明显顺畅了很多，凝聚成团速度也快了一些。
　　左手拎起画靠近右手的火苗，滴下来的水很快就蒸发成了雾状。
　　随着画卷一角被烘干点燃，熊熊烈火就顺着那一角吞噬了整幅画。
　　柳寒捏着画卷最顶处的手不觉灼热只觉温暖。
　　火烧到他手握处不见颓势，而且沿着他的掌心收了回去，还有种打通了左手滞涩经脉的感觉。
　　柳寒收回左手活动了两下，再试着把火从左手引出。
　　左手也可以了！
　　准备时，他就在以前摆放屏风位置上铺好了一层薄薄的土，现在画卷燃烧后的灰烬正好落到上面。
　　静候片刻，这堆灰竟毫无反应。
　　柳寒回到正厅准备拿说明书再看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步骤。说明书上的原文消失了，但出现了另一行字：
　　等待午夜的到来。
　　看来之前的步骤都是对的，只是又要等……
　　丢掉说明书，他拾起手机坐到正厅出来的台阶上守着那堆灰。
　　按亮屏幕，发现一个来自严聆的未接来电。
　　又忘了开响铃模式了……
　　只得给严聆打回去。
　　还没响完第一声，严聆秒接。
　　正在想措辞的柳寒就被对方连珠炮似的发问轰炸了。
　　“长本事了是吧？我俩这么多年的友情你那天挂了电话之后就两年不联系我是吧？最后还要我先给你打电话是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柳寒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网上的哄女友方法论。
　　“我错了。”
　　“……”对方陷入沉默。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出来吃个饭？”
　　“……”对方持续沉默。
　　“我请？”
　　“两顿，我定。”严聆加码。
　　“好的，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柳寒从善如流。
　　“柳寒，我怎么觉得你在哄小孩儿？”
　　“不不不，我只是诚心诚意的想赔罪。”反正是哄女友方法论，不是哄孩子方法论，柳寒自然地想到。
　　虽然哪里怪怪的。
　　“行，那我选好了发你。”话音未落，对方就抢先挂断了电话。
　　柳寒又自动联想到了两年前自己的那一摔。这是……记仇？
　　望向那堆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的纸灰，无事可做的柳寒又去捡回说明书检查了一次。
　　没有新的步骤出现。
　　还是等吧。
　　就是院子里怎么越来越冷了？
　　山上是比市里凉快，但也不至于这么冷啊。
　　柳寒搓搓手臂，决定生火熟悉一下技能。先凝神从印记处引出火光在周身游走，再尽力在自己的体外织出一道微弱的火墙。
　　不冷了，但是好累。
　　只要一分散注意力，火墙就会散掉。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灰烬处渐渐升起了一丝黑雾，柳寒发现时这些黑雾已经有了屏风的雏形。注意看屏风就无法孤立自身，一时间火墙明灭未定。
　　慢慢地，黑雾的最上方出现了金色光芒，最下方从地下生出了红褐色的暗光。
　　两道光芒一明一暗，在黑雾中间交汇。
　　交接后以明亮的金色光芒为表，暗沉的红褐光芒为里，逐渐凝结成屏风的实体。
　　实体凝成后，院子里的寒意便退了。
　　在现实中使用火比在梦境里累多了，精疲力竭的柳寒绕到屏风正面还是想看看。
　　这是一面描金八字七屏式屏风，每一屏都雕刻了不同的祥瑞，只有正中一屏的图案可以看清为海水云龙纹，和记忆里的样子极为相似。
　　“终于修好了啊。”
　　柳寒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把他惊得一抖。
　　声音的主人走到他旁边，伸了个懒腰。
　　“你好啊，小朋友。”
　　柳寒转头一看，这不是小时候常来跟爷爷下棋的老头吗！
　　今天回家关了门的呀！
　　再看向门口，大门紧锁。
　　朦胧间感到身旁的老头越过他把屏风往里推推，念叨着：“哎这位置不对，靠前了。”
　　那种五感被蒙蔽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
　　看来修好了，就是这老头，也是鬼吗？
　　眼前一黑，柳寒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