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元和议

　　新历五月二十日早上，开封北门外。
　　“父王，你病还没好，路上要多多保重。”
　　“嗯，我儿也是。完颜亶是太祖皇帝嫡长孙，本该要继承大统，可怜却被派到宋朝为质。他年纪还小，你要多照顾他一下。”
　　完颜宗望说着叹息一声，他当然理会到其中深意。表面上是派了一名金国皇位继承人这么重要的皇子到宋朝作为人质以示议和诚意，实际则是完颜吴乞买为了传位给完颜宗磐（完颜宗磐为完颜吴乞买之子）扫除障碍罢了。然而这也只不过是完颜宗望猜到的其中缘由之一，另外一个更具有震撼力的议和理由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完颜珚应允一声“是”，与完颜宗望拥抱作别。望着远去的完颜宗望的车马，完颜珚泪水若溃堤的河流一般涌了出来，仿若这一别就如同生死别离一般，再也不得相见了。
　　时间转瞬即逝不觉间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岳飞攻下西夏兴庆府的消息也传到了开封。西夏国都沦陷，灭亡已是必然。开封城内民心激昂，茶余饭后无不是谈论西夏战事。而赵槊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愈来愈高，每每谈到只用汉武帝和唐太宗和他比较。
　　晚上赵槊处理完事务已经是十点钟了，按照宫寝排程今天是到宸妃完颜珚的寝宫休息。他先派人去问了一下得知完颜珚还没休息，这才去了她的住处。
　　“这么晚了还没睡？”
　　“陛下都没睡，臣妾哪敢！”
　　“我一项睡的晚，以后你要困了就先休息。”
　　“臣妾不困。”
　　“呵呵，你入宫也有一个月了，看你终日闷闷不乐，是在这里住不习惯吗？”
　　“没有，这里比上京住的还要安逸一些。”
　　“是在挂念你父亲吗？算时间他现在已经出了大宋的疆界了，即便没有回到上京，也应该到了大定府了吧。”
　　“应该吧，不知父亲病好了没有。”
　　“他这风寒还是过年时得的，我也派了御医去看可就不见好。听御医说是忧思郁结所致，他回了金国，心中郁结一解应该就会好了。”
　　“多谢陛下吉言。”
　　完颜珚帮赵槊宽了衣，服侍他上床休息。赵槊可谓做了个幸苦皇帝，每天早上五点要起床上早朝，退朝之后还要批公文，下午要到学校讲课或是到南城工业区视察、到兵工厂现场指导解决问题。晚上还要和一些内阁大臣讨论政务，然后还要写一些矿物开采冶炼技术的资料例如有煤、石油、铜、铁……以及一些简易机械的设计。最后还要备课，赵槊的教材基本都是前一天晚上写好第二天就拿去讲的那种。所以他每天休息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十点以后，而且基本是上床就能睡着的那种。
　　赵槊像往常一样很快就睡着了，完颜珚也像以往一样时不时看一下身边熟睡的赵槊。已经快零点了，完颜珚轻轻摸了一下赵槊的肩膀，这个熟睡之人像以往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她确认赵槊已经完全睡着了，这时她取出了一把藏在床头缝中的细小的匕首。她的动作很熟练只是略微有些胆怯，显然是已经练习过多次。完颜珚缓缓坐起身，她双手握着匕首准备全力刺进赵槊的胸口。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个新婚丈夫产生了一丝情义而不忍下手，但这终没改变她的初衷。那把匕首在赵槊胸口上悬停了片刻之后还是狠狠的刺了下去。
　　“啊！”
　　就在匕首接近赵槊胸口的刹那，完颜珚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极有力的手抓住，顿时手腕一阵剧痛，匕首依然被甩落到床下。
　　“你要杀我！？”
　　完颜珚望着突然醒来的赵槊吓得向床角退了一下，有些惧怕说：“你没有睡着？”
　　赵槊起身下床拾起匕首收了起来说：“我容易醒，你摸我肩膀时我就醒了。”对于经历过世界末日的赵槊来说，高度警觉是一个必备的素质。而这一素质并没有被这几年的安逸生活磨灭，反倒是这诡异的世界只会让他更为小心谨慎。
　　“是谁让你刺杀我的？完颜中望吗？”
　　“不是。”完颜珚慌忙否认说“我是奉了大金国皇帝密旨，父王一点都不知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请你不要牵连我父王和完颜亶。”
　　“哼，完颜吴乞买这是自寻死路。”
　　当初完颜吴乞与宋朝议和本来是要选一位宗室女子作公主去亲的，但没人愿意去。这时完颜珚主动要求前去，但有个条件是要把他的父亲完颜中望赎回来。当时完颜吴乞买根本没有要赎回他这个战功赫赫的侄子的意愿，而且只用一个宗室公主换回完颜中望宋朝应该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就没有答应。而完颜昌劝说道：“完颜珚一片孝心既然自愿远嫁宋朝和亲还请陛下成全。二皇子对我大金可谓劳苦功高，若能将他赎回也显得陛下圣明恩德。但臣恐单以完颜珚一人不足以换回二太子，当派一个地位高贵的皇子皇孙到宋朝为质方可。”完颜吴乞买就问他派何人去，完颜昌说：“可派完颜亶去。”当时朝中的金朝宗室大臣都站出来反对，因为完颜亶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孙是将来金国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但这点正合完颜吴乞买的心意，于是就力排众议同意了完颜昌的建议。两人还在私下谋划逼迫完颜珚答应入宫之后刺杀赵槊，完颜珚一心要救完颜宗望却不知已经陷入一场卑劣的阴谋之中。
　　完颜宗望出了宋朝疆域之后，心情果然变得轻松许多，病情也有所好转。在他路过中京大定府时长子完颜齐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了。完颜齐将完颜珚要刺杀赵槊的事情和完颜中望说了，完颜中望大吃一惊说：“赵槊为人谨慎又会武功，珚儿恐怕凶多吉少！”于是立即派了人回开封通知完颜珚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不想那人刚到开封就听说完颜珚刺杀赵槊失败已经被赐死，完颜亶也已经被收押入狱。完颜宗望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恸哭不止，病情也是急转而下卧床不起了。
　　没过几日有宋朝使者路过大定府，完颜宗望亲自前去拜见询问完颜珚事情。宋使说：“宸妃忤逆犯上行刺陛下当夜就被赐死。我奉陛下之命前往上京讨要说法。若贵国没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两国开战在所难免。”
　　宋史到了上京果然责问完颜吴乞买派遣完颜珚行刺赵槊一事，完颜吴乞买却矢口否认说：“朕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做如此卑鄙之事？完颜珚乃是斡离不之女，一定是斡离不对贵国皇帝怀恨在心，于是教唆完颜珚行刺贵国皇帝。这和朕绝无半点关系，朕这就命人捉拿斡离不严加审问，一定给贵国皇帝一个交代。”完颜吴乞买说完就下令让人前往大定府捉拿完颜宗望，可怜完颜宗望躺在病榻之上见到前来捉拿他的人还没问明缘由就被人砍了首级。那认罪书也是在他死后被人按上了手印的。
　　完颜吴乞买将完颜宗望秘密处决并把他的认罪书交给宋朝使者说：“此事虽然是斡离不与完颜珚二人所为，但朕也不免有失察之嫌。为表歉意朕愿重新挑选一名公主到贵国和亲。”宋朝使者冷冷一笑说：“斡离不已死，现在死无对正！任凭陛下怎么说了。”宋使离金回朝禀明赵槊，赵槊说：“你再去和完颜吴乞买这么说，公主朕就不要了，朕怕睡不踏实。让他将辽阳府和临潢府连成一线，此线以南割让给我大宋，否则两国开战！”
　　洛阳城外的大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车内一名衣着朴素的少女对着一个孩童说：“我们快到了，最后我再提醒一下，你以后不叫完颜亶叫颜心。”
　　“知道了颜雁姐姐。”男孩回答说
　　赵槊如此蛮横的条件让完颜吴乞买大为震怒，想当年大金国对辽作战所向披靡仅仅十一年的时间就灭了辽国，而宋朝若不是突然出了个赵槊估计也差不多灭亡了。现在赵槊要他割让辽阳府和临潢府以南的土地作为赔罪，这基本上就是金国三分之一的土地。不仅完颜吴乞买不会同意就是金国所有大臣也一致反对。
　　在朝会之后完颜昌独自觐见完颜吴乞买说：“陛下准备怎么答复宋朝？”完颜吴乞买依旧有些气愤说：“赵槊小儿也太妄自尊大了，难道我还怕他不成？要打就打，去年我大金国的兵马不就围了开封，这次我御驾亲征再围他一次。等攻下了开封，纳了他妈做妃子让他管我叫爹！”
　　“陛下息怒，今时不同往日。赵槊可不同他昏庸的老爹那么容易对付。宋夏交战不过半年，如今西夏国都已经为宋朝占领，西夏已是名存实亡，可见宋朝今非昔比。”
　　“李乾顺不是上表要向我大金称臣乞求我大金出兵救他吗？现在他宋朝国内兵力空虚，正好借此时机南下讨伐。”
　　“陛下万万不可，李乾顺为人狡诈这实是迫不得已才上表称臣。如今他所占有州县屈指可数，灭亡只是旦夕之间，即便是我大金国也未必有回天之力。再说燕京有宋朝驻军十万，听探报近日又有大批火器运入燕京城。宋朝已是有备而来，即便是他国内空虚，我大金国的大军又如何能跃过燕京抵达开封呢？”
　　“那叫我如何是好？”完颜吴乞买愤怒说
　　“现在不宜和宋朝开战，而和谈条本来就如同做买卖得讨价还价。宋朝要求割让辽阳府和临潢府以南的土地给他，这只是漫天要价，他也肯定知道我大金不会答应。陛下之需许他边境五座州县给他，再看他如何反应。”
　　“还要割五座州县给他？”
　　“陛下这已经是很少了，当初宋军攻下中京大肆抢掠，等中京交还之时不要说一个百姓就连一头畜生都不剩下了。昔日幽云十六州北迁之民悉数被宋军抢夺回去，现在边境许多州县已是空城，虽然为我大金所有，却无半点用处。”
　　完颜吴乞买心中也清楚，经过开封那次惨败，如今金国的军事实力已经远不如宋朝。现在的局势言和要比言战划算的多。于是就同意了完颜昌的建议，叫他如此回复了宋朝使者。而赵槊自然不会被区区五座州县打动的，宋金两国开始了漫长的议和条约讨价还价的拉锯战。
　　谈判一直持续到九月份才终于达成一致，金国割让东至锦州西至丰州以南的土地给宋朝，并赔偿战马五万匹。但就在两国使者签订协议的时候，宋朝使者突然反悔，要求将新边境线北面的两座州府，兴中府和中京大定府一并割让给宋朝，同时赔偿的战马增加到十万匹。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西线战报送达开封，张叔夜和岳飞在瓜州顺利会师，李乾顺被活捉。张叔夜继续驻守西夏，岳飞则率领二十万大军直赴燕京。
　　金国对这一情况也是有所了解，对于宋朝的突然加价，朝内有一半是主张同意宋朝要求，有一半则是反对。完颜昌作为坚定的主和派依旧是劝说完颜吴乞买同意赵槊的要求，因为一旦岳飞抵达燕京，宋朝三十万大军就会毫不犹豫的进攻金国。而如果在岳飞抵达前就达成议和协议那么岳飞来了也没有进攻金国的借口。
　　完颜吴乞买最终被自己人恫吓住了，当即同意了宋朝要求，金宋达成合议。因为这一年是赵槊改元的第一年，就被称作新元和议。岳飞也在合议达成之后折回开封。
　　晚上，赵槊和岳飞在皇宫之中散步，岳飞问说：“陛下，此次为何要和金国议和。若让臣继续北上攻下上京也是轻而易举。”赵槊没有回答，而是张口哈了口气，因为晚上寒冷哈出的气立刻化为白雾。岳飞不明白，赵槊笑着说：“天冷了，开封尚且如此，金国更在北方千里，想必会更冷。”岳飞说：“冷有何可惧？”赵槊说：“金国大多都是苦寒之地，入冬就被大雪覆盖来年春天才能融化，地上多有积雪，火炮行走不便。再说我们和金人相比就是南方人，他们能耐酷寒我们未必能受得了。”
　　“陛下如此体恤士卒实乃我朝将士之幸。”。
　　“你就不要说这些奉承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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