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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南山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面，阿灿的妈妈一只手扶在墙上，头靠在手臂上痛哭流涕，声音嘶哑，我站在旁边惶恐却不置可否。
“阿灿经常打电话跟我说，说你每次都很小心，不会去冒险，为什么你这一次没有把他一起带回来？！”
虽然阿姨的声音不大，但我是惊恐的，那时也觉得特别的无助，只乞求能有一丝转机，阿灿能醒过来。但近十个小时之后，最终还是传来了噩耗。
我们是在那些年火热的户外浪潮里认识的一帮好友，一开始就在深圳周边徒步穿越，后来越来越着迷，隔一段时间就组织一次长线的路线。经常召集的一帮人里，我属于比较保守和求稳的，特别注意各种防护和风险控制，加上比较热心牵头组织，所以经常作为领队的角色带大家一起活动。
阿灿小我四岁，体力好，也比较活跃和开朗。我们差不多同一个时期接触的户外，从路线到装备，从拉练筹备到实施出行，一路共同经历过大自然的风雨和艰险，也一起体验过广阔天地的壮美，野外探险的乐趣。几年下来，小圈子里的几个人越发熟络，相互更加信任。
最后的那次，我们在韶关的一处丹霞野径中穿越，本来只是一次难度不高，被我们视为休闲级别的周末活动，但意外还是出现了。我做的攻略，大家都很相信我。我认为不需要带保护绳，结果在一处斜坡巨石处，前路受阻，阿灿说他先过去探下路，我没拦住他，是的，我当时看到他没有保护就过去探路，竟没有拦住他。那个斜坡都是风化的沙砾，而下面落差有几十米……我在往后的很多日子里，不断在脑海里重放那个画面，一想到就手脚冰凉，恍如隔世。
“阿灿，你还好吗！”我站在九仙顶的观景台上，让风吹得心如刀割。
平复了一会，我叫上小陈往底下那家簕杜鹃漫过墙头的屋子走去。
狭窄的小巷子纵横交错，房子虽密集但有人烟的寥寥几家，或许大部分都搬离了。七拐八绕找到了簕杜鹃漫出墙头的屋子，我轻轻地走到它旁边，隔着铁门并未听到里面有任何声响。
“敲门呗，找到了都”，小陈刚才听我说去附近找个朋友，这会看到我默不上前，有些奇怪地望着我。
“可能没人”，但我还是轻轻叩了两下，再两下，没有回应，“算了，走吧”，我准备撤。小陈对着墙头烂漫的簕杜鹃拍了张照。
刚往下走几步，碰到一个老人提着一袋菜，面对面走来。我点头微笑，他也对我笑着说：你来啦。
我指着刚才叩的铁门问：“他们不在家啊？”
“搬到山下的新房去住了，很少来。”
“哦，谢谢啊！”
我还想多聊几句，看见小陈又往下走，就没再多说。
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老人：“是阿灿家对吧？”
“是啊。”老人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对我说，“阿灿在屋后。”
我有些激动得朝屋后走去，看到一方墓碑朝向远方的海面。我蹲下来，看着碑上的每一个字，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想说抱歉但是怎么也出不了声，然后默默聚集到眼眶里流了出来。风吹得周围树枝沙沙的响，偶尔有几声鸟叫，这个地方质朴，宁静，阿灿应该是很喜欢的。
“现在我知道你的归宿在这里了，还真有点羡慕你呢。我连自己的归宿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说我怎么办？”
我不让自己再往下想了，“我以后找机会再来看你”，我在心里对阿灿说。
回到山下，小陈已等了一会，问我没事吧，我说没事，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了。吃完晚饭回到民宿，小陈检查了下车后箱的货，就回房间休息了。俩人约好第二天天气转好就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