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鬼

　　1998年春，河北省一个叫做仙人桥的小村庄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村里的教书先生，也是当时我的班主任，张云锦张老师，突然之间中邪了，整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甚至每隔三两日便会偷偷跳到村边上的金线河里寻死。
　　金线河是一条宽度仅仅七八米的小河，但深度却足有两三米之深，且河底都是淤泥水草，别说他一个疯子，就算是个正常人下去了也不好说能安安全全毫发无损的上来。
　　所以平日里村里的大人严禁小孩子下水，甚至连接近河边都不行。
　　好在张老师的妻子在他疯了之后依然不离不弃，每天死死的盯着他，这才在他每次跳河的时候都死死拽住，救他一命。
　　由于张云锦是在村里突然疯的，所以村里的大队干部便承担起了这个责任，由村里拨款养着他们两口子，并且带着张云锦到处瞧病，可是地方去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依旧没能治好。
　　张云锦依旧每日疯疯癫癫。
　　村里人都以为张云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有些惋惜这个文化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直到一个道士来到了村里。
　　而我就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我叫王福生，仙人桥村人，出生于1990年，当年我才刚刚满八岁。
　　村里上学晚，八岁的时候我才刚刚进入仙人桥小学，读一年级，而张云锦老师正是我的班主任。
　　这位老师言语诙谐幽默，而且为人和蔼可亲，我们这些学生都喜欢他。
　　只是我才入学不到三天，张云锦就突然发病，学校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代课老师，无奈之下，便给我们一年级的学生放了假，等县城里调来合适的老师再说。
　　虽然见不到这位和蔼的张老师了，但是能放假我自然是开心了。
　　那天，我正和村里的小伙伴在村口玩游戏，就是那种角色扮演的游戏。
　　我们分成两队，一队是英勇无敌的解放军，一队是大坏蛋，然后一人一个小木棍当做是机关枪，正玩得忘乎所以。
　　这时村口忽然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带起了一阵灰尘。
　　我们几个小孩子放下手中的木棍，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在我们眼中无比帅气的钢铁巨兽。
　　要知道当时才九八年，村里的经济水平并不高，基本都还处在温饱线上。稍微有钱些的，家里能有个拖拉机三马子就算不错的了，谁又见过小轿车呢？
　　我呆呆的望着这辆黑色的小轿车，心里那是无比的羡慕，跟魔怔了一样慢慢挪步到小汽车旁，刚要伸出手摸摸这个小轿车，这时车门忽然开了。
　　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女人，身穿一身干练的黑色连衣裙，头发虽然有几丝花白，但面容却保养得当，皱纹极少。
　　只是这个女人眉眼间似乎总有一股傲气，气场极为强大，一下车光是气场便将我身旁的小伙伴全给吓跑了。
　　而且这个人的相貌总让我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见村口只有我一个小孩子了，这个女人笑了笑，走过来低下头问我：“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张云锦家怎么走？”
　　我自然也是被这个女人的气场给镇住了，再加上无论是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还是那辆小轿车，都超乎我的想象，当时才不过八岁的我怎么会不害怕不紧张呢？
　　我支支吾吾道：“知道.....”
　　那女人又道：“那你能带我去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迷迷糊糊就上了小轿车。等上了车，我才发现车里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两个人。
　　前排坐在主驾驶的是个一身黑色西服，带着墨镜的壮硕男人，那个女人就坐在她身旁的副驾驶位子上。
　　而和我一同坐在后排的，竟然是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道士！
　　这道士大概四十多岁年纪，身子干瘪，皮肤黝黑，鹰钩鼻子，绿豆般的小眼睛。
　　他一见到我上车，咧嘴一笑，挤出满脸的褶子，笑容极其猥琐，道：“小朋友，你好啊。”
　　我哪里见过这等人，当时便吓得不知所措，久久都没有言语。
　　老道士也不觉得尴尬，哈哈一笑，便再也没有说话。
　　有我指路，不一会儿，我们便到了张云锦家门口。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女人跟张云锦的妻子长相极为相似，看两人年纪，两人是母女也说不定。
　　张云锦的房子不大，而且是老辈子那种土坯房子，房顶都长满了杂草，看起来极为破旧。
　　房子四周也是由土坯矮墙围着，正中留着一个大门的地方。只是张云锦好像并没什么钱，那里并没有安上铁质大门，只是安了一个由树枝编成的木栅栏。
　　一行人下了车，那个女人站在栅栏门前，望着眼前的破房，皱了皱眉头。
　　在那个女人的授意下，我小跑过去，隔着栅栏门喊道：“方姨，方姨，有人找你。”
　　张云锦的妻子姓方，叫做方静，是村里有名的贤惠女子，村里人都说张云锦能娶了方静是上辈子的福分。
　　只是至于方姨的娘家，这么多年了，也从没有什么亲戚来过，村里的人也知之甚少。
　　我话音刚落，屋子里的门帘便被掀开，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身麻布衣裳，却是面容姣好，不像是农村人。
　　她一见是我，便笑道：“是福生啊，来来，快进屋坐。不知道是谁找.......”
　　那个我字还没落下，方姨便看到了我身后那个女人，她猛地捂住嘴，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紧接着泪水便夺眶而出，直到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颤抖道：“妈......”
　　“别叫我妈！”那个女人冷冷道：“十二年前你和那个男人私奔的时候，我就不是你妈了!”
　　说着女人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老道士紧随其后，我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了进去。见女人进了院子，方姨急忙擦了擦眼泪，将她母亲迎进屋内。
　　屋里光线阴暗，摆设简单，只有两把椅子，一张简单木桌，桌上有摆着样式古旧的瓷茶壶，再有就是东墙边上盘了一个大炕。
　　而张云锦此刻就躺在炕上，衣衫褴褛，原本还算是圆润的脸已经变得无比干瘦。
　　他额头上不知怎的也有一道口子，虽然此时不再流血，已经结痂，但看着依旧极为吓人。
　　而且如今的张云锦平躺在炕上，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的盯着房顶，一只手在墙上不停的来回扒拉。
　　看来他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很久，五根手指顶端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最为渗人的是，张云锦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死的冤啊，我死的冤啊……”
　　张云锦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这五个字一直重复在几人耳边，让人觉得这间本就阴暗的屋子又寒冷了几分。
　　方姨的母亲见到张云锦这幅样子，眉头皱的更为厉害，她退后两步，对着方姨冷冷道:“当初我就告诉你不要跟着这个男人，他给不了你幸福！可你就是不听！你看看你，堂堂的方家大小姐如今活成了什么样子！”
　　方姨低下头，小声哽咽道:“妈，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我就求您能救救云锦。”
　　方姨的母亲叹了口气，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终究还是走到方姨跟前，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也罕见的温柔了许多。
　　“我的傻孩子，就算你再怎么不听话，你也是我陈志红的亲女儿。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立马请了大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说到这，她松开方姨，走到道士身前，介绍道:“静儿，你放心吧。这位是来自武当山的徐长卿徐道长，一生斩妖除魔无数，你男人身上那点小邪祟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
　　方姨听后眼睛立马明亮了许多，忙道:“麻烦徐道长了。您看，除我丈夫身上的邪祟，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我立马去给您准备。”
　　徐长卿摇了摇头，笑道:“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说着他走到张云锦跟前，低头看着炕上这个不停胡说的汉子，轻声道:“一进门我就感觉出来，这间屋子不仅潮湿的紧，而且阴气浓郁。
　　按理说你这房子无论是地段风水还是屋内位置摆设，虽然不是上乘之选，但也能保你一家平安无忧。
　　以你家的风水，像出现屋里的这种状况是万万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男人招了邪，被恶鬼上身，而且这鬼多半是水鬼。”
　　“水鬼？”
　　徐长卿点点头道:“应该就是村子边上河里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