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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五年
这一年,十九第一次见到诗人。她在血肉横飞的屠宰场里,身处连死人都不如的奴隶堆里,看着诗人手持书卷,缓步踏进了这个脏污秽浊的地方。
口中吟诗。仿佛这是一片安静祥和之地。
确实安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外人,身边的同伴之间或相互扶持或斗的死去活来。她只是冷眼旁观。她知道,在这些人里,只有自己能活下去。只能自己活下去。
不可否认。如果她没有带着满肚子家族使命算计接近诗人的话,诗人的确满足了在此之前她曾幻想过的一切最美好的救赎,她也一定会忍不住飞蛾扑火般靠近。只是……
“以后你叫十九。”他这样说。
她也就这样跟他走了。
他对她好得很。所有别人有的她也有,所有别人没有的只要她想要诗人也会给她。他说:“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看,诗人就是这样。
他让她接受最好的一切,也带她经历过最肮脏糟污的世界。她以为她先前经历的已然是极限,结果他用事实告诉她,你看,你的过去也只是不堪一提。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那是家族给予她的,也是她自己认定并为此要不惜付出一切的。
那么诗人想要告诉她什么呢?她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
让所有黑暗在自我堕落中重生——
迎来光明。
——
为此她穿上了男装。
她叫十九。
——“十九,去拜访我们的新邻居可好?”诗人把家安在了许家附近。至此,他开始了他口中的计划——关于她的那部分。
她问过他接下来的所有,他只说:“你不需要知道,等需要你的时候,自会知晓。”
她便也没再问过。
许多时候她也会猜,自己在他计划里到底占了一个什么样的重要性。直到她看到了那个女孩子——
那是景元九年。距离她与诗人搬家已经有一年时间。那么一个女孩——长相和她极其相似却柔弱的像一株菟丝花,仿佛随手一掐便会香消玉殒。
她听到他叫她时九娘。事情突然让她有些看不透。直到诗人杖杀了那个被她悄悄藏起的小奴隶——和她曾经有着共同命运的小奴隶。
他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如今这般非但救不了他,反而会滋长她背主的心思——毕竟你和她曾都是奴隶,你说她又如何甘心?人心就是这样,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对他人给予的不予拒绝,心底却自认为被施舍反而心生不满。”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时九娘出现的意义。时九娘不会质疑诗人任何的行为,不会做出任何诗人要求之外的举动。那是一个心里只有诗人一人的姑娘。
好像可以为他做出任何事。
她知晓,自己的心思诗人清楚的知道。
知道她设计让花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性别,知道她故意和花期打得火热只为了——那背后的势力。也知道她不与许广川接近是因为——心悦他。
诗人放纵她。那是因为,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诗人的真实目的吧。
直到后来诗人要求她换上女装。她知道,这么多年诗人终于要把她这张牌给打出去了。她只能这么服从安排,因为诗人告诉她,许广川的性命在她手上。选错,即是深渊。
终归是离了心。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
景元十一年七月
大漠战后
“十九,今次你去君行之身边,定要护他周全。君行之为人简单性情豪爽,但君家已不是当初的君家,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定会对他出手。他撑不住。”诗人如此交代。十九苦笑。
他眼里再也不会放下她这么一个人了吧。诗人果真如此绝情。族中长辈曾告诫过她谨慎,可这么几年时间石头也给捂热了,他也确实教导了她许多。亦师亦父的关系,最后只剩相互利用。
“你后悔吗?”为了你们家族与任家的计划,抛弃了自己应有的人生,放弃了一切可以正常相处的机会,将自己的人生过的只剩利益交换,你,累吗?时九娘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是十九已然明白。
“可是我不在乎啊,这是我的使命。我活着,终归是为了完成这些事情的。任家和我的先祖计划几代,就为了将那条大鱼钓上来。世代为此而牺牲的,何止我一个。”
“那许广川呢?”
“他与我自然毫无关系。”家族不会允许她因为这些事情分散心神,“九娘……再见。”十九喉头哽着许多的话,可是临到头,只道了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九走了?”诗人青色衣袍出现,时九娘将目光从脚尖移开。
“为什么呢,她为了家族付出这么多,值得吗?”眉头皱着,从刚刚十九在时心里便未曾平静。她无法理解这种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偏执的地方,”诗人耸了耸肩,“所以才会有弱点能被我加以利用。”
“比如你之于我。”时九娘眉间舒展,轻声笑了起来。
——
景元十一年初
大漠战前
“广川,”诗人看着从家中赶来起便未曾停下在厅中踱来踱去的许广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叫住了他。“世叔,十九那小子呢?”许广川见诗人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冲到他面前。
“莫急莫急,世侄可是有何急事找十九不成?”诗人老神在在地假意询问道。
许广川突然就冷静了下来。紧盯着诗人,收敛了身上的躁动。然后——
跪了下来。
“诗人,我知道你可以救十九。”
“问题是我为何要救。”
“诗人,你养了他六年了,难道你对他不曾有一点感情?”
“她同样也被我养了六年,还是决定执行她那族中给她安排的所有使命——包括背叛我。”
“可是他还没……”
“广川,快起来吧,怎的无端跪在地上,端的让人笑话。”诗人打断了他的话。
“我替他赎罪可好?”看着眼前与父亲相交多年面目却不曾改变的人,许广川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毕竟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君家君行之该是时候回来了,戍守在外那么久,回到君家,也让十九有个好去处——毕竟君行之身边还不曾有一个妻妾。”
“十九——是女子?!”许广川猛地站起。
“可是唯有如此,你才可以救她。你,愿意吗?”。
“我……愿意。”
“那么,她就还是属于你。”掩在书卷后的唇瓣勾起了一个邪肆的笑,眼眸中尽是无边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