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明月

　　叶父是全村最好的铁匠，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他打造的农具总是最坚硬最耐用的，他也是最勤奋的总能按时出现在铁匠铺里等着给村民在炉子铁垫上奉献他的汗水的，而今天，这位年过三旬的模范劳动者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出摊，村长在他们父子俩的小宅子里找到了面容枯槁的他。
　　“老叶？你这是？”村长站在门外，就抑制不住惊讶，七十多岁的身子爆发出了年轻的活力，三步作两步的跑到了叶父的身前，扶住了叶父。这个常年挥动大锤的男人此刻好像一片枯叶般摇摇欲坠......
　　“我把青山丢了.......”叶父委屈的说着，一滴浑浊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又禁不住的掩面啜泣了起来。
　　村长也是惊愕，这个男人可是出了名的硬汉，怎么会落泪？手上也是像乌云一般的水渍，竟然是已经哭过几次，屋子里的物件显然也是杂乱不堪，好像被人暴力的翻找了一遍又一遍。青山？那不是那个平常给村里好多人家帮忙的那个小孩吗？他把他儿子丢了？
　　“昨晚他成人礼，直到灯灭都没回来，我没忍住，天没亮就上山去找了，都怪我.....”叶父的声音已经沙哑，看来旱烟也是没少抽。村长暗自扼腕，这老叶啊。这成人礼啊，村里也是有些说道，出了前面的一些对孩子的任务和隐喻外，却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如果孩子在灯灭之前没有回来，大人不能去找，如果去找了，不仅没法找到，还会给孩子带来厄运，会有“脏东西”跟着大人找到大人找不到的孩子，以至于孩子最后回不来！
　　“一定是我太心急，出去找他，结果.......”
　　村长瞥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有些微湿的衣衫，看来他还真的是找了一夜，乃至于露水都沾了满身。
　　“没事的啊老叶，放心吧，青山这孩子人小鬼大，什么事都能应对的，可能是回来时候去谁家玩了呢。”村长一边安慰着，却也一边在心中询问着，那个传说到底对不对劲，是不是真的真实？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放心吧昂，孩子没准待会就回来了。”村长一边安慰着，一边把叶父半是拉半是扯的送到了屋里，让他先躺下休息了，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此时蜷成一团，还在不断地啜泣。
　　他从来没见过老叶会这样，自从那孩子的母亲走后，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悲伤过度原来都会让旁人看了都心碎的。村长知道，这个男人的生命很简单，老婆，孩子。十年前他失去了一半的生命，现在他似乎失去了所有......
　　村长离开了，他帮不了太多，只能是发动村里的男人上山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失踪的叶青山。
　　大青山很大，男人们都带上了火把，做好了找到夜里的打算。
　　叶父蜷缩在床上，想着小青山的点滴滴，更多还是对逝世妻子的愧疚。
　　不一会，已经是苍白着脸色睡去了，夕阳的到来，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过度悲伤的男人的休眠，等到天色已经渐晚，叶父在卧房里似乎是听到了叮叮当当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一个哆嗦，叶父也不顾穿上那双踩了多年的草鞋，已是颤颤巍巍的来到了门口。
　　叶青山正趴在锅沿，两手撑着一柄大勺子，奋力的摇晃着锅里的菜粥，野菜的苦味清香已经满布了整个厨房，蒸汽让父子之间隔了层薄薄的雾。
　　“青山？你啥时候回来的？”叶父擦了擦鼻涕，抹在了旁边的墙上，坐在摇椅上的身子却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压得藤条编制的椅子吱吱乱叫。“回来，回来就好。”
　　“爹我下午回来的，看你困觉，没叫你。”叶青山一边专注的摇着勺子，心中却在捏着一把汗......老爹为何没有询问他一夜未归的原因？如果问了，他又该怎么回答？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老爹好像也并不打算多问，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抱起大碗就喝了起来，好像十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对了，爹，灯我点上了。”
　　“好，好，点上了就行。”
　　父子一夜无话，叶父默默的带叶青山来到了后院子里新修的小土屋，指点了些必须的生活技巧和叮嘱，便各自睡下了。
　　躺在小屋里，叶青山看着房檐，心中还是挥之不去的那如乱石穿空从天而降般的炼狱——雕花河谷，摸着胸前草绳上微凉的小锤子，上面闪烁着点点红色的光芒，叶青山摩挲着，知道小月月就住在里面，小月月是死灵体质，还没有河谷中那些大能一样的强大能够长期暴露在日光之下，所以在小月月的建议下，叶青山便贡献出了自己唯一的这件收拾交给小月月暂住。
　　而小月月承诺的提纯灵果，叶青山每次想到，却总是尴尬一笑而过，自己这穷乡僻壤哪来的天材地宝，就算有自己怎么用，这也是个问题难道还是吃啊......叶青山给小月月起了个名字：明月，姓自然也是叶，叶明月，虽然拗口了点，但这名字却也是没上过几天学的叶青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青山明月，两人连在一起，总是让叶青山心中颇有恬静之感。
　　成人礼结束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分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村里男孩们都喜闻乐道的谈朋友、建大房、开田地等等，当然，还是有一大部分人选择了不同的路子——出去闯闯！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山村，跟了雕花河谷的名称也能叫雕花村，也可以叫大青山村，孩子们都想出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的繁华。叶青山现在心中自然也是充盈了这种想法并被这个想法搞得辗转难眠，下午第一时间收到叶青山回村消息的村长已经来过一遍了，老村长把叶青山上下摩挲了一遍亲自确认了孩子没少胳膊少腿，也没出啥精神毛病才放心的走了。
　　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李家二公子要回来了！
　　仙人将要在两天之后，也就是后天出现在他们这个山村了！
　　虽然只是回乡探亲，但这却大大意味着，村里某些孩子每天做的仙人梦或许有了一线机会？这也是说不定的！村长摸着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叶青山，叶青山却摇了摇头，解脱一笑，他现在只想先多陪陪老爹，他看到了这个顶天立地男人的泪痕，心中的那个孝字，早已在回家后割了他百遍千遍了！
　　“睡不着吗？”是明月的声音，淡银色的小锤子在胸口浮动了起来，一个小女孩的人影从里面一跃而出，转眼便骑到了叶青山的胸口上。死灵也是有重量的，这一下压得叶青山几乎喘不过气来赶紧推开了明月，趁着小妮子再次缠上来之前赶紧坐正了身子。
　　这个小妮子简直自来熟，自从带她从雕花河谷出来后，只要有机会，那必然是各种黏人各种撒娇，叶青山居然也体验到了照顾小孩的苦楚，虽然他也还是个小孩。
　　“是啊，睡不着。”
　　“因为什么呢？青山哥哥是不是觉得徒有神曲在身，却迟迟不得仙门飞升？”明月的脑子转的很快，大眼睛滴溜溜的。早已换了装束的明月一瞬间早已飞到了被月光洒满的窗沿上，雪白的长裙随着晚风飘动，好奇的看着叶青山。。
　　“你说的都什么呀，我都不懂，我就是睡不着，可能是仙人要来了吧。”叶青山郁闷的抱着两腿，看着空旷的小屋，也看着自己半路捡来的鬼妹妹......“那个李二牛，都说他得道成仙了，会使飞剑刺人，然而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你被发现了好人坏人都不好吧。”
　　“咦~”明月眨着大眼睛，捧着小脸想了想，回过头跳到叶青山的面前。她站着，叶青山坐着，身高却是正好，小手按住了叶青山的脑门揉了揉，活脱脱大人的口吻却以及其稚嫩的声音说道：“哎呀，放心吧，要我说，有仙人可是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