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四位大人和一只大妖

　　当沈青城走出神代对策局的大门时，红日初升，光照四野，在沈青城的面前，波光粼粼的大海直接把荡碎的太阳光同海风一起推到了沈青城的眼中，于是，沈青城只看见了一片光明。
　　正如他的心情，正如他以为自己将要走向的人生。
　　哎呀呀呀，真是没想到啊，因祸得福啊，时来运转啊，喜从天降啊，呵呵呵啊！
　　沈青城用尽全力才避免了自己不至于在神代对策局大门口这样一个颇为庄重的地方手舞足蹈起来，可他的心里，呵呵，早就已经，呵呵。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青年，沈青城的梦想也许和很多小青年一样，渴望着位高权重责任小，环境优美离家近的工作，渴望着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人生，而就他的理解而言，最适合自己梦想的就是神代对策局那些人员，一个个身怀异术，牛逼的不行，谁都不敢惹他们，而他们想惹谁就惹谁，至于工作嘛，一年到头也不会遇见几次出勤，就算真有那些闹不住的大事情了，还有那些高位的术士顶着，比如，齐尔弗洛德这类的...
　　而就在刚刚，齐尔弗洛德先生就明确表示了自己可以加入神代对策局这个有爱的大家庭，过上羡煞万人的吃饱了睡，睡好了拿钱的优越人生，这么光明的未来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下？
　　呃，好吧，自己没带钱，关于庆祝的事情还是过两天发了工资再说吧，对了，发了钱首先要...
　　沈青城就这么满心欢喜，连蹦带跳的离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神代对策局的大楼上，有人隔着玻璃正在看着他。
　　“那位就是你给我招到的人？”神代对策局的十七楼，一个面海的房间里，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透过玻璃往外看去。
　　“对啊，那就是小齐尔给你招来的新人，怎么样，反正现在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兔子成精！”疤脸老者两手比作兔子耳朵，“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这两段究竟是怎么串到一起的？躬身站在房间里的齐尔弗洛德很想这么问，可他也很清楚，自己还没有到可以在面前这位中年男子身边说笑的这个级别。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疤脸老者，他看着沈青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然后就任由这件事消失在自己的心底，他回身，对着齐尔弗洛德和坐在沙发上的疤脸老者说：“再过小半个月，大尊将要驾临我们的城市，你们看情况准备一下吧。”
　　“我去，准备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上我？”疤脸老者举手，“说起来，来的是哪一位大人？德拉曼骑士，大狱主，还是刃圣？”
　　“有区别吗？”
　　“当然，要是损公肥私的大狱主的话我就黑局子里的钱，要是两袖清风的德拉曼骑士的话我就黑骑士大尊的钱，要是二货疯子的刃圣的话...你们就别算上我了，自己玩去吧！”
　　“啊，这话不管是让大狱主或者德拉曼骑士又或是刃圣听见，你都要倒血霉了。”之前问话的声音平淡地继续说，就如其出现一样，平平淡淡，“李光力，你的脑子里只装着黑钱吗？”
　　“废话，不...”疤脸老者说道一半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而在他的面前能逃过他的感知的，哪怕是在自己心不在焉的情况下的感知的人，这个局子里也只有一位。
　　弯腰看地的齐尔弗洛德目光一斜，正好看见黑丝短裙大长腿在自己的视野里略过，纵使定力如他也不由地感到了一瞬间的血脉喷张。
　　随即就是似有似无的刺痛感，似乎那道走过去的身影就是一束玫瑰，迷恋她美貌的人刚刚用视线出手了就被刺所扎伤。
　　这下可好了，神代对策局四大巨头可算是凑齐了。齐尔弗洛德如此想，他本人自然知道自己算不得一个巨头，所以，他的目光又投向了中年男子身侧的书架，书架的侧面，阴影处，空无一物，但是，这只是视觉上的效果，如果闭着眼睛，去听去感知就能感受到一股咔兹作响的浓重黑色盘踞在那里，轮廓似乎是个人形。
　　无貌无形的黑袍，道术师，海尔德。
　　葬礼之花，咒术师，黛尔乌米娜。
　　众生之火，法术师，神代对策局局长，吴离。
　　伤痕老淫棍，道术士，李光力。
　　除了最后一个，其他三人都是霸气十足啊...齐尔弗洛德想到此处却又念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只大妖...
　　当时，局长和海尔德确实不在，可黛尔乌米娜以及那个老淫棍可都是在场的，也就是说，那只大妖在无损的时期拥有足以力敌两个神代对策局高端战力的力量。
　　真是可怕的家伙啊...不过，如此而言，能够侵入那只大妖结界的少年也就更值得期待了...
　　齐尔弗洛德的眼中一丝光芒闪过。
　　中年男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木质的小念珠，那黑檀木色的小念珠在五指间来回转了几道，便被如铁的大手碾为了细渣。
　　而在大厦的地下，被称作大妖的少女跪坐在禁锢她的阵法上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她的手一停，然后，一根细发便轻飘飘地落下，在空中，变为灰白之色，落于地，碎作纤尘。
　　再回到楼上，疤脸老者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对着局长和坐在办公椅上的靓丽御姐打了个招呼，起身就走。
　　在城市的某条街道上，蹦蹦跳跳准备回家的沈明何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燥热，随即，又有一股子冷意席卷而上，让他直接一个喷嚏。
　　不好，应该是昨天走夜路没穿衣服着凉了...沈青城揉揉鼻子，明天还要去神代对策局报道呢，可不能状态不好，还是先回家好好休养一下吧...
　　等会，现在家里貌似不能回，有没有肌肉兄贵堵门姑且不谈，没准还有一只新品种的鬼等着自己呢，不过，等自己成为神代对策局的一员，习得了法术之后，别管是兄贵还是恶鬼，呵呵，本少爷统统把他们扫进自家门口的大垃圾堆！嗯？等等，到时候怎么还会住地下室那种小破地方，哼，有钱了还不得住的好一点？租个单人标间？
　　连家都不敢回的沈青城得意洋洋地描绘着自己辉煌的人生，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说过的那句话——堂堂男人，就该执掌命运，换过地水风火重开一片天地！
　　执掌命运...沈青城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这几个字，当然，沈青城并没有重拾信心，想要灭天屠神，他只是想起了齐尔弗洛德说过的，自己身上发生的情况的另一种可能——实际上齐尔弗洛德感觉这种可能才是正确的。
　　那就是有个人用预言术耍了他一道，然而，预言术似乎是一种极其稀缺的资源，就连对神话世界和神代对策局的了解在公众认知度平均数以下的沈青城都知道这一点，那么，是哪个稀缺资源那么无聊来耍自己的？
　　不过，耍的真好啊！要不现在自己还是找不到工作的家里蹲呢。
　　沈青城喜滋滋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自己是个连家都不敢回去的准家里蹲。
　　走过漆黑的走廊和螺旋向下的楼梯，疤脸老者，李光力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芒，如同阴沉夜色下流离的萤火，星星点点，飘忽不定。
　　疤脸老者走过去，脸上再无一丝戏谑。
　　“呐，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夜景模式的可以选择开灯...”萤火的真实面目是画在地上的符文大阵上的不断腾起的小小符号，这些符号一个个升起，一个个飘荡，然后一个个寂灭，短暂的光芒中，照亮了坐于期间少女的面容。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错啦...”少女有点没精神地对着李光力说，“那个，在黑暗中...”
　　李光力不说话，抬起的手上也出现了一道光，上边也显示出如似蝌蚪一般的文字。
　　“喵呜...你们家大师已经说了，这种强度的咒文对付我足够，你就没必要浪费体力了，还是说那个齐尔告诉了你什么？你个...”少女的话说到一般突然卡住了，她看着那些字符，眼里开始涌出了些许恐惧，“那是，阴山锁鬼的咒文，你，你该不是，别呀，我听话还——”
　　李光力并没有回话，他只是反手，狠狠地一压——
　　轰然一声，地面上的大阵突然变得暴亮，随即，浓郁的血色于虚空中涌出，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锈迹斑斑的十二道带着粗钝铁钩的锁链，如似毒蛇一般，一条条都狠狠咬噬在少女的躯体上，在少女的半声惨叫中，将其拉扯起来，吊到了疤脸老者的面前。
　　看着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可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溃散的少女，疤脸老者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抬手，然后，一巴掌抽上去。
　　少女的脸被打得扭向一边，精致的面容上也瞬间起了红肿，她抬着眼，看了疤脸老者一下，喘着气，用微弱的声音说：“怎么了，李先生，您真想...去了我？”
　　“黄金帝大人并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我也没有，嗯，没办法有，但是...”疤脸老者淡淡地说着，“他也没有提到要见一个完好无损的你。所以，我并不介意把一个拆的七零八落的你，奄奄一息的你送到中洋脊大地狱去。”
　　看着少女那有些凄凉的眼神，疤脸老者冷冰冰地说：“毕竟，我不能保证一个在我们新人身上种下咒术的妖怪在这里胡作非为。”
　　少女的眼中，可怜的，悲伤的，种种让人心生怜悯的神色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猛地往前一挣，十二条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动，原本就有些可怕的穿刺伤一下子豁开成吓人的口子，鲜红的血滴落在地，斑驳如画。
　　“你看出来啦。”少女不知道疼一般，笑着说，整个人的表情，看似好好的，可总感觉什么地方是坏掉的。
　　疤脸老者不说话，只是眉头逐渐紧锁起来。
　　“那你干脆不招他就是了...”少女笑的龇牙咧嘴的，“哎呀呀，虽然是个可以侵入我的境界的天才，可能不能进来，还不只是你的一句话？毕竟，谁知道我在他身上下了什么样的咒文呢？也许是在必要的时候就会招来劫火，将你想保护的一切统统烧个精光哦...”
　　疤脸老者终于开口了：“没必要，我感觉，把那小子留在身边更好一些，无论你有什么样的阴谋，想要搞出什么样的混乱，我都会破解，然后，我会亲眼看着你被送入中洋脊大狱，在祈求着死亡降临中沉沦于黑暗。”
　　“是这样吗？”少女伸着脖子，一双如夜空似得眼睛里有怪异的极光闪烁，“你没办法目睹我走进中洋脊的，因为，要把我送进去，得要那几位大尊或者神代对策局总部元老院的成员出手，你，还没到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级别。”
　　疤脸老者看着少女，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手上，一个全新的咒文浮现出来，如水波一般飘忽的咒文呈现出烙铁一般的通红。
　　“怎么了，说中了你的痛处就要动用暴力吗？”少女依然笑着，同时一个字一个字的激怒着老者，“是不是你只会在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面前发狠啊，李光力？十年前神话之战的逃兵——震！”
　　在李光力忍无可忍地压下自己手掌的瞬间，少女的唇里突然爆发出了一个音节，整个空间里，那地面上繁复的大阵猛地一亮，少女滴落于地的血液瞬间化为五道魔纹，扭曲在一起形成琥珀色的闪电，蛟龙一般地袭向老者，疤脸老者只看见眼前光芒一闪，那道闪电已经和他打出的咒文一起撞在了突然出现的一道气壁之上！
　　噼里啪啦！电鸣火响！一股子浓烟瞬间充斥整个房间，然后，脸上焦黑一片的疤脸老者沉着脸往前踏出一步，五指并拢为刀，对着面前少女的颈一挥而下，然后，就被另一只手握着了。
　　“老李，有点危险了，你已经踏入我设置的阵法里了，这个阵法的作用是隔离，使得大妖的力量和大妖本身不能走出阵图，所以，在阵外我还能保证安全，可要是在里边...”
　　疤脸老者扭头，盯着黑衣人的眼睛：“既然如此，你一开始就应该在阵法里加上镇压的属性！海尔德！”
　　海尔德摇摇头：“没必要，不过我会加上去的。”说着，他往阵图上某个方位一指，少女的身上所有的锁链同时碎裂为铁屑，随后消失，与之同样下场的还有少女那飘散为琥珀色火粉的衣服。
　　完全不管少女那抗议的眼神，海尔德拍拍疤脸老者的肩膀：“好了，不要在一只大妖面前坏了你这么多年的修行，嗯，小齐尔也过来了，不过现在没必要让他进来，你去拦一下吧。”
　　疤脸老者面无表情，可他的手指却是不经意的一抬，随后他大步走开，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看他那样，我可真是需要怀疑一下他和那只小鲜肉之间的关系...”少女趴在地上，肉烂嘴不烂地嘟囔着。
　　“其实这种情感就好像父子一样，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在孩子面前展现出自己残虐的一面的。”海尔德看着疤脸老者消失的那一片黑暗摇头，“你才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少女还没来得及说话，黑色的大衣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暂时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了，你先将就一下，我一会出去买。”海尔德说，“那么，也就没别的事情了？”
　　“嘛，怎么可能会有呢？”少女说着，目送那抹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