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两时的广州

　　转眼又是暑假。校园里的大学生已陆陆续续走了不少。暑气开始热拥大地，校园里也不在是一片乐土。
　　薛益理还是没有逃掉监考的苦差，回来后一连监考了两天。那天监考完，忙完学校的事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开车回去，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差不多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就到公寓时，他想到了王烨。他当即拨通王烨的电话。
　　这几天他一直想着要联系王烨，却因手头事太多，忘记了。电话无人接听，薛益理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算了，等稍微晚一点再说吧。
　　晚上十点钟，他和韩梦聊了会天后再次打了王烨的电话。这次还是迟迟未接通，就在他想挂掉的时候，竟然听到有人说话了。
　　“喂，理哥，是我。”薛益理听到这明显不是王烨的声音，又叫他理哥，他眨了眨眼睛。是子娟？
　　“子娟是你啊？”薛益理原本还带点不满王烨不接他电话的怨气，这下一丁点怨气也撒不出来了。
　　“王、烨哥他喝醉了。不过，没、没什么大碍。”薛益理听到手机里还传出含糊不清的男音，应该是老王酒后说胡话了。
　　“理哥，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跟你解释。”
　　“不、不用。嗯...有什么事的话回头打我电话。”
　　挂了电话，薛益理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好一会。这是好事情啊，不用跟我解释，不用。他们终于又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啦。薛益理想到这里不由得兴奋起来。他想喝酒，就在手刚碰到王烨送给他的那瓶红酒时，又缩了回来。
　　唉，生活中最无奈的事情就是美好的心情恰遇美好的东西，却碍于种种原因不敢碰触。
　　算了，再忍忍吧。
　　不过，这一小插曲不足以影响他对此刻身在广州的王烨和子娟充满幻想。他希望他们俩可以尽快抛开过去、重归于好，就像七年前他们一起在广州时那样。
　　七年前，他们还在一个公司共事的时，每年都要去广州两次。由于行业的特殊性，他们每年三月中旬、七月初都要奔赴广州参加展会。那年的七月广州展会，项子娟也去了。那时她在公司实习已有四五个月，和王烨也刚确定了关系。三月份展会时她因刚到公司不久，去不了广州。若果七月份展会她再没机会去就再也没机会和他们一起去了。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到了开学季的时候她就要去读研究生了。为了不让她留遗憾，王烨费了不少脑筋才搞定当时的项目经理。
　　他们公司作为参展商，每年这个时候也是他们抓客户的最好时机。他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奖金拿，所以去的人都很拼。
　　五天的展会，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从早上八点站到傍晚六点。公司严格规定只有和来参观者需要坐下来洽谈的时才可以坐下。老板又时不时的在展厅里晃来晃去，所以他们不得不尽量多找些有意向的参观者坐下来聊一聊。这样可以一举两得。
　　晚上回到宾馆后，他们全体还要开总结会议。每个人当天接了多少客户、收了多少定金、遇到哪些问题，都要公布于众。全公司去了二十多个人，一个一个轮流地说，没有哪晚会议能在凌晨前结束的，然而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又得集合。
　　有一晚讨论如何应对老客户展会现场投诉这个问题，大家讨论半天也没有结果。老板又迟迟不表态。项目经理建议大家先休息会，这一休息，薛益理才发现王烨不见了。他去哪了？
　　当时有个女孩子去卫生间，打开门后，惊叫了一声。
　　原来是王烨坐在马桶上睡着了。这一声惊叫也没能把他吵醒。大家看到他那样后是一阵地哄笑，老板也笑了。
　　笑归笑，该处罚还得处罚。
　　王烨被罚了一百块钱，他所在的组被扣十分。
　　罚得有点厉害，但是没人敢吱声。
　　距离展会结束还有两天，一切还能挣回来。接下来的每晚会议，项子娟都会坐在王烨身旁，时刻留意着他。
　　展会结束后，大家不是你腿痛就是我嗓哑还有浑身无力的。原本还说要出去玩的，这下一个个都躲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当时王烨和薛益理住在一起，他们一觉后躺在床上犹豫要不要出去逛逛时，陈晓娇来了电话。她兴冲冲地告诉他们赶紧起床，马上出去。王烨听到项子娟也要出去时，立马来了精神。再加上刚进公司没两个月的郑智鑫，他们五个人悄悄地流出宾馆，冲进了广州的夜景里。
　　可能是年富力强吧，休息了四五个小时后，他们体力精力都恢复了差不多。其实还是他们对广州这座魔都无比的好奇和期待在驱使罢了。
　　一路上薛益理心里总是不踏实，他多次问陈晓娇，确定今晚自由活动对吧？陈晓娇第二次回答时很是不耐烦。
　　当他们近距离地看到小蛮腰时，郑智鑫惊讶了一声，“哇，晓娇同志，你说是你腰细还是这小蛮腰的腰细啊？”
　　陈晓娇耿直地说道，“废话，当然是我......”她突然好想想到了什么，没吐出下半句话。接着挥起手里的包甩向郑智鑫。
　　一旁的王烨和薛益理不敢笑出声，子娟还在劝陈晓娇别跟郑智鑫一般见识。
　　登上小蛮腰后，广州繁华盛景一览于目。来到岭南了，自然不能少了最纯正的岭南水果啦。最新鲜的荔枝，最拒人千里之外又让人爱不释口的榴莲......
　　来了广州当然不能错过广州的特色茶点。他们靠窗而坐，边吃边看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享受岁月的静好。
　　他们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仿佛这四五天来所有的一切苦累和烦恼都沉睡在夜空里，与他们无关。
　　奇葩人做奇葩事。正当他们玩得尽兴时，陈晓娇接了一个电话。没多会她的脸色甚是难看。项目经理问他们去哪了，说马上要开会。
　　现在都快十点半了，还开会？明明说今晚自由活动的，突然来这一出。陈晓娇和郑智鑫对此无法理解，牢骚起来。项子娟让他们赶紧回去吧，别让项目经理为难。这几个月来，她清楚的认识到这个公司的老板是一个性情乖张、太随性严苛的人。就比如，这几天晚上开会时，他每天都说大家不够积极主动，说哪个哪个公司展厅里的小姑娘接待客户特别有礼貌、介绍产品很专业、嗓子哑了也不失微笑。好似，他面前的这些员工都是吃闲饭的。有一晚，王烨忍不住了，就问，“史总，我没理解你的意思。我们嗓子没哑吗？我们每天都不能及时吃饭、喝不上一口水，一站就是一天。我们不专业，那这些单子是谁接的？”王烨说了大家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史老板傲劲十足地说，“那是因为我们公司的产品好......”
　　坐在王烨身旁的薛益理在桌底下用脚不停地轻轻踢他。王烨扭头凶了薛益理一眼。而坐在王烨另一边的项子娟则不停地使劲地拽他坐下。
　　他们五人匆匆地赶上地铁。在地铁上薛益理告诉王烨不管今夜老板说什么，都要忍。
　　让大家始料不及的是，那晚他们的老板话很少，看到他们几个迟迟才到也没有明显的怒色。整个会议时间也很短，就是把原本回去后要发的奖励提前发了。项目经理——老板的代理人说完后，老板又说了几句感谢和奖励大家的话。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崭新的钞票，心里也乐开了花，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更让大家兴奋的是第二天也可以自由活动一天，公司还出了一定的开支费用。听到这个破天荒的消息后，薛益理、王烨还有项子娟——他们三人的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转眼已过七年，所有的过去，现在回想起来已成为他们走向更美好未来的底气和和信仰。
　　这回，王烨在广州足足待了六天。他回来的那天，薛益理去机场接了他。在机场等王烨的时候，薛益理碰见了同机回来的项子娟。他撇下王烨，礼貌地跟项子娟招呼了两句。就在他道别离开时，一转身竟然发先陈瑜君出现在面前。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对方微笑着与他问好时他才发现不是幻觉。他也笑着跟陈瑜君点头问好后视线就越过陈瑜君瞧了眼前方不远处正背离他而去的王烨。
　　当他追上王烨，接过王烨手中的行李箱时他回眸看到后面还没跟上来的陈瑜君在帮子娟拉着行李箱。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说有笑的走着。
　　薛益理开车时不是很专心，他时不时瞥眼身旁一脸冷峻、默不出声、紧闭双眼的王烨。他不知王烨是太累了想休息，还是在努力抹去先前的那一幕。总之，从王烨上车后就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没有。这样的沉默让薛益理很是难受，他嘴里不停地在干咽着唾液，多次想开口说些什么。
　　这几天以来他只知道王烨回来的航班时间，至于王烨在广州具体做了什么，他是一概不知却又无比好奇。但是看到身旁的人是这个样子，他觉得没有心情也没有必要再打听这几天在广州发生的事情了。
　　“老王，晚上想吃点什么？”薛益理打破沉默问道。
　　“随便。”
　　王烨的口气很冷，他听后有点心慌。“要不，我们去吃小龙虾，怎么样，那家......”
　　“我说了，随便......”
　　薛益理感到脸颊一阵滚烫，“老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薛益难为情地瞥到王烨睁开眼、侧目看向窗外。
　　过了片刻，王烨才开口低声说，“老理，对不起，我失态了。”
　　薛益理并不在意他这些，轻松说了句，“没事的。”
　　他们哥俩在公寓外面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一盆小龙虾和清蒸鲈鱼。他们住的是单身公寓，整个公寓里住的几乎全是年轻人，所以，公寓附近实惠又各具特色的餐馆特别多。
　　小餐馆里嘈杂的很，这似乎让他们也显得不是那么孤清。
　　“这龙虾好辣，不行，我还是只吃鱼吧。”薛益理痛苦地说道。
　　“少吃点，没事。”
　　薛益理一边猛喝水，一边冲王烨摆手。
　　没多会，王烨突然放下筷子，起身往柜台那边走去。薛益理回过神来后想问他去哪，又没敢大声喊。他看到王烨在跟柜台里的服务员说着什么。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王烨回来坐下后，薛益理问他。
　　“没什么。”王烨拿起筷子淡淡一笑。
　　又过了一小会，服务员端着一个盛着纯净水的大碗摆在薛益理面前。
　　“在水里涮一涮就没有多少辣味了。”王烨看着一脸茫然的薛益理说道。
　　“老王......”
　　“嗯？怎么了？”
　　“没，没事，没事。”
　　多愁善感的薛益理又想到了曾经的那个老王。薛益理刚工作的那一年里，身心不堪重负，身体健康状况开始每况愈下。更严重的是他的健全心态也随之崩塌。要是没有王烨在他身旁给予支持和鼓励，就没有他今天。在他们一起共事的那两年里，钟山风景区的道路上不知流了他们俩多少不甘被命运捉弄的汗水。苦臭的中药味几乎每天都充斥在他们的合租房里，然而王烨没有一句怨言，有时还帮他煎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再往后的相互帮扶一起考研等，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看着这个跟他同一天工作，又来自北方同一个地方的多年挚友，薛益理心里是无尽的感慨又无以言表。
　　“老理，最近和韩梦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
　　“真的？”
　　难道他知道他们闹别扭的事了？薛益理怀疑是怀疑但是还是避重就轻道，“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的小学妹？”
　　“哪里话。”
　　“这不就得了。”薛益理停顿了片刻后接着又说，“她确实有个性，有时让人受不了，而且话还特别多。跟她在一起时我总感觉自己是上上个世纪的人。”
　　王烨听到这里，脸上显现出难得的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
　　“没有，”王烨端起酒杯边喝边说，“这正说明你们合适、互补。”
　　薛益理瞅了瞅他，又眨了眨眼，“你是在骂我没个性，没头没脑是吧。”
　　王烨窃笑着，低头剥龙虾。
　　薛益理感觉是自己想轻言多了，又赶紧岔开话题。
　　“你知道吗？现在学校放假，她时间又多了。一天她跑过来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她要考博士，而且要考到我们学校来。更挠头的是，她接下来每天抱着书本跑过来让我帮她复习。我现在虽然不用上课、备课，可学术课题和其他事情也够我忙得了。现在又多了个她。”
　　王烨没有立刻回复他，干了两杯酒后才吐出富含深意的酒气，“这样不挺好的吗，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益理有一会儿没明白王烨是什么意思，当他再次留意到王烨又是面无表情后，他明白了。
　　本想岔开话题，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白努力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