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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正恁生愁 / 第六章 有点难

第六章 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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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沉沉,蜷缩在床上许久的周晨还是没能爬起,更不敢爬起。他只是掩耳盗铃一般将脑袋死死的拱入被中,体会这夹杂着喧嚣的宁静。
  外面,那条一直奔流不息的马路上自然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即使夜色已经渐浓如墨,依旧可以看到一个个落单的行人来回走动。虽不知目的,可萧瑟的身影在荒芜人烟的街道上倒是平添了几分残索萧瑟。
  周成留在了家中,自然没能见到这份光景。心跳平缓的男人死死的抱住那床棉被,贪婪的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度和宁静。
  男人身子颤栗,蒙住脑袋不敢翻动。可过了良久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的男人又由于透不过气来而放弃。
  他狠狠吸了几口夹杂着浓浓烟雾的空气,满嘴的苦涩。
  就如同关爱他的家人给他的温暖,于他而言体会到的只是透不过气的压抑和沉重。
  ……
  形迹萧瑟的男人一手插入裤兜,突发妙想。
  “都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子反正是烂命一条不如买上一份保险,被车撞死讹上一笔钱财,这样怎么都比这么劳累的活着好的多。”双手插袖的男人突发奇思妙想,那黯淡的眸子顿时就生了添了几分晶亮。
  走不过几步便逐渐往马路中间移动的男人甚至愉悦的哼起了歌谣。
  冷风呼呼而来,男人将手指悄然插入了衣兜。
  他吊儿郎当的走在大路之上,直到一辆辆汽车从身旁连速度都不曾减缓的呼啸而过,凄惨悲切的男人才从原路绕回。直到望见了那张熟悉的长椅,满脸落寞的男人这才卸下了浑身的气力,他悠然坐下身来,沉重的叹了一口粗气。
  都说人生难,人生难,可谁知道他竟然能难到这个地步。
  难到一个存心求死的男人忍不住心中残留的欲望原路折返,难到这世间的一线光明也被轰鸣而过的滚滚洪流掩盖。
  ……
  薛峰社区,零星的灯火似也熬不住寂夜的深沉,伴随着逐渐漆黑有如浓墨的夜色而熄灭黯淡,家家户户都传出了一阵宁和的鼾声。可蒙着被子许久的周成一直捱到了深夜都没能合眼,他脑中一遍遍的回想着自己出门之时的内敛勃发,近乎狂言的信誓旦旦,这些东西到如今看来,好像只是他周成自导自演的一个笑话而已。至于母亲的温暖,父亲的惆怅,这些让他觉得刻骨铭心,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的理由,此时虚假的如同一个萧索的借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对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直等得指钟划过一点时刻,满身疲惫的周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一夜悠然而过,不过来回辗转腾挪几遍,永远不会迟到的初阳便有洒满了街道墙脚,洒满了楼道长廊。
  早晨,那些习惯早起的邻里周边自然而然的聚集到了草地喧哗之处与邻居坐而论道,与商贩卧而谈心。甚有些老头汉子三五成群的约在一起或是耍起了太极,或是晨跑。只有那个贴着纸条的屋门还是一片静谧,传出了阵阵熟悉的鼾声。
  周晨眯着眼睛,昏睡如昨。他死死压着那个已变得满屏昏暗的手机,做着那个从未忘却的残梦。
  离得薛峰社区千余米处的红绿灯路口,男人张手撑了个懒腰。
  “原来,在梦中真的什么都有。”他哈哈一笑,伸手入兜,取出了那盒已被压得皱巴巴的香烟。吐出了满嘴的烟雾。
  许是男人吸烟力道太大,以至于呛了肺腑。他重重的咳嗽几声,伸手拍了拍依然起伏止的胸口。
  清晨,本是一天开始的时候,本是一天希望燃起的时候。
  可那平静的一晚依旧有许多人站在了自己岗位苦候了一夜,在等着那个苍白的黎明。此时从南岭边缘一处厂房中走出王鹏晓就是如此。
  熬夜的人,自然是谈不上有什么雍容气度,也谈不上有什么形状妥帖,眼中挤满了鲜红的男人恰如其分的让人见到了现实的惨烈。
  迷糊的男人擦了擦有些鲜红的双眼,嘟囔道:“没想到开个早会竟然又成了批斗会。领导拍拍脑袋,下属可要跑断腿。”他哈哈一笑,写满了疲惫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苦中作乐的意味。
  王鹏晓想着领导的火气喷发,远处推着一辆破旧的推车的商贩则是想着今日的天色晴明,想着今天可以赚取的钱粮。
  “夹馍!好吃的夹馍!中国式披萨!”日复一日推着破旧推车的男人早早便等在了厂房门口,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
  他专心致志的摊开锅中的一张面皮,直煎得面皮焦黄,一股青油味夹着早间的晨风呼呼吹起,面容黝黑却带有笑意的男人才将那张发白的面皮丢在了滚烫的油锅之中。
  或是由于饥饿,亦或是抵抗不了鸡蛋饼发出的阵阵香味。留着几根山羊胡的王鹏晓忍不住的小跑几步,望着那个浑身油腻的男人摸了摸有些干瘪的口袋。
  “这个月的工资又见底了。”王鹏晓幽怨一叹,望了望厂区外悠然走动的保安,又看了看面前脸色枯黄却堆着满脸笑意的男人,有些气愤又有些惭愧。
  这世道悠然如斯,怎么偏偏我王鹏晓整天累的好像一条狗。
  男人感叹世风日下,独独自己受苦,可腹中的饥饿却是实打实的真实感受。
  “来个夹馍”王鹏晓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上飘着的几根山羊胡须,盯着锅中由于高温跳起的金光油滴擦了擦有些干枯的嘴角。
  推着破旧推车的男人或是走南闯北,见识极多。对于王鹏晓此时的失态也见怪不怪,反而有些习以为常。毕竟,这世间,活着貌似真的挺难。
  “喂,客人,您的肉夹馍。”老板快速过热早已煎好的夹馍,熟练的拿起一支纸袋,打包之后递给了脸色幽绿的男人。
  王鹏晓哧溜一声接过温热的夹馍,趁着温热当即下口饱腹。或是察觉到了手艺人嘴角悄然咧起的笑意,或是觉得方才的自己确实有些那么说不过去。
  男人趁着嘴角飘起的热气遮住脸庞,逐渐隐没在了远处停着大片车辆的宿舍楼中。
  手艺人习以为常,仍然叫唤着肉夹馍。
  厂房北面,建着大片的住宅,不过多是附近工厂的员工宿舍。除了王建晓所在公司项目,也有不少的外围企业受雇来此,日夜辛劳。
  男人脚步轻快,一边吃着触手可及的温热,一边快速的点开了手机,丝毫不敢眨眼。
  王鹏晓初到此地之时,也未曾想到自己居然会加入这么多的群聊。那时,才刚刚开始用自己双眼打量这世间的男人第一次出江湖,只觉可以大展宏图,要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或是加薪升职,或是实现自己亲手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可工作了半年之久的男人,忽然觉得那些都好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唯有自己那张工资卡上显示的余额倒是可以让那久久未曾使劲跳动的心脏上下起伏波动。至于那时的青春负笈,那时的室内苦读在此刻的男人的眼中,是如此的虚幻而遥远。
  远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梦想和青春的悸动,近的时候看着卡上显示的余额,又将这一切都丢到了风中。
  都说少年易,青衫负笈游河山;可我王鹏晓怎么只觉得蓝衫苦,曾经幻梦挂梁上。
  王鹏晓虽然哀叹自身的处境,可现实还是触手可及,此时的他拿着钥匙熟练的开启屋门,将所有的烦闷与苦恼尽数发泄在了王者荣耀之中。
  一大早,上完夜班的倦鸟都蜷缩在了宿舍之中。没有工作到处挑剔的周成盖着那床温暖的棉被仍未醒来。他在梦中依稀看见了故乡的水田,故乡飞鸟,还有那走在厨房前后奔忙的身影,男人脸上悄然挂上了两滴晶莹。
  远在千里之外的莲湾村,有着大早上便喝早酒的习俗。做着早酒生意的李绽江熟练的揭开那只溢出无尽香味的卤水锅,一向脸色古板沉闷的男人这才抽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笑意不甚温暖,甚至有些苦涩,可在那些常来于此的客人眼中,这倒是今天最为好看的风景。
  这十里八乡,说道手艺人,有着熟能生巧,手底文章的周绽江自然是当仁不让。
  穿着一身蓝色大褂的男人拿过笊篱,捞起了一个个被卤水熬黄的猪蹄。
  周建设一大早便黑着脸爬起床来,瞧着屋外扯过天边的一抹霓虹,男人穿上了那件许久都未曾换过的黑色衬衣。
  “今天张首成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请客,我得早点去给上喜钱。免得人家说我家儿子不行,气量也不好。”周建设语气冰冷,脸色僵硬,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块泛黑的钢铁,坚硬之中又带着几分生人莫近的冷漠。
  李木眉也不答话,而是侧过身子,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
  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一个个考上了大学,铺开了道路,不曾见到儿子金榜题名的女人有着无法言明的失落和惋惜。只是碍于男人的面子以及周成那张一戳便可破的脆弱尊严,女人这才一直都没有将失望提起,而是用冷漠和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拒。
  但在女人的心中一直都觉得有些可惜。在她心中一直想着,若是孩子好好学,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高不成低不就,偏偏还眼光奇高,惹得女人也偶尔在心中想着难道别人眼中的儿子才真实。
  她想到此处,又摇了摇垂下的青丝,喃喃道:“怎么会?我的儿子怎么会低人一截,矮人半分。”
  周成其实一直都很疼惜自己的父母,一直都觉得自己没用。可一看到父亲异样的眼神,一看到母亲疼惜的目光,他那句压在心中的道理始终都不曾讲出。
  其实,男人也明白,讲出来或许也没用。
  不语俗人争长短,不与市井言斤两。听着容易,做着真的挺难。就像那时候学习数学一样的难。
  ……
  周成等到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扉直至照到了脸上,满脸疲惫的男人才揭开了盖在脸上的棉被,伸出一手摸索着一直放在床头的一盒香烟。
  抽烟是许多人放松自己的手段,也是许多人松懈自己的方式。可周晨依然记得他抽烟的原因不是这么回事,而是因为那丝丝烟雾入喉的快感。就像十三岁那年走出小村,穿着一身新衣坐在县城初中的课堂上一样。
  那一天,十三岁的少年分外的窘迫和慌张。甚至还有些自惭形秽的卑微。
  父母只知道孩子进了县城最好的中学,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孩子那堪称寒酸的衣着在满室鲜亮的衬托下是何等的格格不入。
  不与他人比吃穿,只与他人较长短的老调新谈说服不了滚滚洪流,也摆平不了这世界争奇斗艳的浩浩汤汤。
  周晨吧唧着嘴唇,不大一会,男人手中拿着的那支香烟便逐渐见了底。只有丝丝缥缈的烟雾若有若无的传来,映衬着昨晚那个荒凉又有些凄苦的残梦。
  “管他呢?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诗仙都有穷愁潦倒的时候,何况我他娘的本就是浅陋心高之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生活熬枯了我的梦想,还是妥协战胜了我的生活。”周晨喷出一口烟雾,将那支抽的还剩半截的香烟死死的插在床旁的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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