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归路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与生俱来，无关善恶。
　　有人好奇想了解事情的经过，有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指指点点妄加评论，更有人居心不轨见机谋利，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此刻，清宁这座不足十万人口的小城中，一群人围在一座破烂的小楼前。
　　小楼破烂没有大门，半扇窗开，一阵清风吹过就有嘎吱声响起，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屋顶有不少漏洞，大小不一，勉强能够遮挡雨水。
　　一群破破烂烂，缝头垢面的叫花子，三五成群的朝破楼里走去。
　　这座小楼是清宁城中乞丐的集聚地，平常门口连条狗都不愿经过，因为经过的基本成了他们腹中口食。
　　更是鲜有人群路过，像今日这般围堵可以算的上是清宁城中奇观了。
　　这里已经连续三天发生这种状况了，不是他们有多喜欢看这群乞丐，闻他们身上那股发酸发霉的味道，而是最近听到一个谣传，今日特来瞧瞧。
　　传闻城中来了个年轻的大善人，大发善心，连续三天给这群乞丐发放白面馒头、大饼等食物，甚至还有鸡腿和美酒，让人好生羡慕。
　　这年头种地的农户家中，顿顿能吃饱黄面窝头的都不多，何况还是富人吃的白面馒头，肉和酒在他们眼中更是奢侈之物。
　　破楼内，陆续进来的乞丐自动靠左排好队伍，队伍的前面放着一把老爷椅，右侧后面放着他们垂涎欲滴的食物和美酒，还有两个帮忙的伙计。
　　乞丐们盯着食物咽口水，忍受着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却丝毫不敢上前抢食，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敢。
　　最早那个年轻的大善人摆出食物时，他们就哄抢过一回，结果换来一顿暴打，打哪以后他们就老实排队，遵照大善人的规矩。
　　那个大善人告诉过他们，想要吃到这里的食物，就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毕竟天下从来都没有午餐。
　　一阵等待后，哒哒脚步声回响在破楼内，里屋走出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剑目的汉子。
　　汉子说不上俊俏，但五官棱角分明，二十来岁，肤色偏黑，大刀阔斧般坐在老爷椅上，翘起个二郎腿。
　　“见过苍爷。”
　　一群乞丐弯腰行礼，眼前这位正是城中神秘的大善人，也是他们最近几天的衣食父母，至于以后就不知道了。
　　“嗯，开始吧。”椅子上的汉子鼻腔轻应，随意回了句。
　　之后排队在前乞丐上前，在汉子面前轻声道：“苍爷，城南的柳刀武馆今日有人前去挑战，不过都是道上不入流的小人物，被柳馆主小徒弟给打轻易发了。”
　　苍爷等了一下，似在思索，随后开口：“两个馒头，下一个。”
　　在苍爷身边的乞丐听到话后，欢喜地往右侧领取白面馒头去了。
　　“苍爷，医术高超的卫家卫老爷子今天去世了，他那两个儿子倒是有趣，一个请道士做法事，一个请和尚做法事，结果两人在家里碰面了，场面那叫一个尴尬，最后不知怎的，道士和和尚冒上了，不管卫家老爷子的事了。”
　　这个消息倒是有趣，苍爷低眉的眼神不由闪了闪：“结果呢？”
　　“这.....还没结果呢。”
　　乞丐不由紧张了，和尚和道士约了明天比斗，现在哪有什么结果，仔细想想这没结果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乞丐暗自后悔，看来今天这顿白面馒头估计是泡汤了。
　　看着坐上方不吭声的大善人，乞丐微微叹气，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朝后退去。
　　在这里排队不一定就有食物吃，还得看你打探出来的事物是否能得到这为大善人的青睐，要不你就是说破天了也没用。
　　“三个馒头和一个鸡腿，后面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乞丐恋恋不舍退了七八步后，上座的苍爷开口了。
　　听到话音的乞丐连连对苍爷点头表示知道，大步朝食物旁走去，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鸡腿和馒头，找了个角落蹲下就开吃。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乞丐上前，将自己打听到各种消息告知大善人。
　　队伍人员越来越少，意味着鸡腿和美酒也越来越少，排到后面可能只剩馒头了。
　　夹在乞丐队伍中，有个面苍清瘦的小乞丐名叫苏山，两个眼珠不停溜转，面色略显着急。
　　今日好不容易打探到一点特殊的消息，生怕别人抢在他前面给说了。
　　不过苏山也知道这位大善人可不喜欢挑事的主，再着急也只能耐心的排着。
　　好不容易等到他了，急忙上前。
　　“苍爷，小人苏三给您问好。”苏三行礼接着道：“城主家二公子要往不归路去。”
　　听到不归路，座椅的苍爷眼神突然聚神，垂直腰杆俯视道：“不归路？”
　　看到大善人的这种神态，苏山就知道大善人感兴趣了，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要走大运了，当下面露喜色道：“对对对，就是不归路。”
　　“就是那个恩怨一朝决，生死两茫然的不归路？”苍爷疑惑问道。
　　由此疑问乃是他听说过，城主家的二公子乃是个草包人物，为人贪生怕死又好色，而不归路又不是寻常的普通道路。
　　它乃是江湖有名的是非恩怨决斗之地，其中意义如其名，一方不死，则另一方不归。
　　“嗯，我在酒楼亲耳听到的，绝对不会错。”
　　“那他去了吗？”
　　这个苏山真不知道，他没一直跟着，酒楼打探到消息就急忙回来排队了，后面的事情还真不好说，以二公子那种货色说着玩的可能行比较大。
　　内心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突闻到酒肉香味，眼光斜瞄之余，内心迅速拿定注意，硬着头皮连连点头。
　　“行，给你三个鸡腿外加瓶小酒。”
　　奖励结果一宣布，顿时引气了不小的喧哗声，不管领没领过食物的，都对苏山这个小乞丐投去羡慕的眼神。
　　这应该是目前大善人给出最好的奖励了，可见大善人对这个消息的兴趣之浓
　　“多谢苍爷。”
　　乞丐连忙道谢，搓着双手，咽着口水，朝食物走去，同时内心暗喜，果真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
　　自古金帛动人心，对他们这些乞丐来说食物也一样，这不马上就有人出来反对了。
　　“苍爷，这小子说谎，二公子还在城主府，他现在已经被城主给禁足了，根本不可能出城。”
　　“哦，这就有意思了。”苍爷望向苏山，之后也不吭声，微笑着等苏山自己解释。
　　苏山刚到手的鸡腿，正准备下嘴，就听到有人质疑，下意识回应：“不可能，我亲耳听到二公子说，怎么会有假？”
　　“没错，二公子是在酒楼说过要去不归路，不过回府后被城主知道了，所以就关他禁足了，你在酒楼打听到消息就直接来这排队了，不知道也正常。”
　　“这个...也许明天出发呢...”小乞丐苏山想要狡辩，说出的理由自己都不信，一时口呆。
　　苍爷见苏山无话可说，轻声道：“我的规矩你应该都知道，不用我重复了吧？”
　　苏山无奈的点头，恶狠狠的瞪着老乞丐。
　　将好不容易到手的食物给了那个揭穿他谎言的老乞丐，气馁的走到墙角蹲下，气恼的同时又摸摸肚子，中午看来是要饿一顿了。
　　在这破楼里说的每一件消息，只要是真的都有奖励，但要是为了奖励假冒消息，随时面临着被揭穿的风险，所得到的奖励皆归揭穿者所有。
　　不要想着几个人一起用谎言来蒙骗苍爷，不说苍爷是否感兴趣，得到的奖励多少？就算侥幸骗过了苍爷，同队之间又有几人是真心呢？何况还有大把异心者虎视眈眈。
　　清宁这个小城中，所知的消息有限，可能一个信息就有很多人知道，相互一对比就知道有没有说谎。
　　单独冒出一个独一无二的消息，基本都会被识破，还是自攻自破的那种。
　　接过苏山手中食物的老乞丐摇头道：“小山子，你小子还是太年轻，打探到了这等消息怎么能不证实呢？老头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这个就当学费了。”
　　掂了掂手中的鸡腿，毫无征兆的丢出一个朝苏山飞去。
　　苏山还想反驳他几句，就看见老乞丐扔了个鸡腿过来，连忙接住，看了看老乞丐一眼，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啃着鸡腿。
　　老乞丐撕开酒封喝了两口，眼神一转对着上座的汉子道：“苍爷想知道二公子为何去不归路不？”
　　上座的苍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老乞丐，心中给出一个老狐狸的评价，和他那个老头师傅倒是有的一拼，都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还是配合的点点头。
　　“嘿嘿...这个...”老乞丐掂掂酒瓶故作为难。
　　果然是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说说看，不会少你那份。”
　　“好了，听说赤宁城双杰为了娶贺家独女贺雪翎，已经约定三日后在不归路上一决生死，这个二公子估计就是想去看看热闹。”
　　“赤宁城贺家。”苍爷嘀咕一句，随后道：“再去领两谭酒吧。”
　　“诶，多谢苍爷。”
　　老乞丐心里美滋滋的领酒去了。
　　随后下一个乞丐上前，后面所听的消息大部分都和前面重叠，不过苍爷也不小气，基本上都分到了馒头。
　　时近申时，苍爷回到里间，关好门窗后，活动下全身筋骨，同时嘴上还冒出一句：“娘的，装的真累。”
　　迅速换下身上这身华丽富衣，穿上黑色劲装，凹凸有致的肌肉展现的淋漓尽致。
　　“呼，还是这身舒服，趁天黑还早，还能小憩一会。”说完到头就睡。
　　他叫莫苍，苍爷只是他随意报的一个称号，来清宁当大善人也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