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江湖再会

　　第六十六章
　　面前李老大、王伦、林哲、乌三娘等人挤满了李老大家不算狭窄的院子，满满当当，不少人顾孟看着面生，想来就是王家戏班众人了。
　　顾孟看看林哲脸色尤有苍白，关切问道：“林兄身体如何？”
　　“不过精血有亏，将养些日子罢了。”林哲摆摆手，不以为意。
　　他笑着道，“倒是顾兄弟全身重创，伤及肺腑。即使师兄妙手无双，也直言仅能治疗一二，难以遽然恢复。没想到仅不过三日，顾兄弟竟已无碍了，”
　　王伦摇头道：“按部就班而已，算什么妙手无双。”
　　不是王伦治疗？那我身伤势怎么好得七七八八了？顾孟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莫高窟世界”暗中治疗好了？
　　正思索间，人群后面忽有骚动，杂乱中有人喊道，“王班主来了！”，“王班主来了！”
　　这种骚动很快传染至前面，人群里腾出一条道路来，旋即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到面前。
　　这人面貌黝黑，精壮干练，双眼炯然有神，显然见惯了风霜。他风风火火来到顾孟面前，长身一拜，口中只道，“顾少侠侠肝义胆，两入虎穴，搭救我王家戏班众人。大恩大德，请受王某一拜。”
　　随着王班主这一动作，眼前众人中的大多数，以及乌三娘哗啦啦齐齐出列，一并口称“多谢顾少侠”，躬身下拜。
　　顾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不使正面承受，上前抓住王班主双臂，扶了起来，口中连称，“折煞小子。”
　　边说着，边拿眼看向微笑站立的王伦、林哲，向二人求助。
　　待戏班众人感谢已了，王伦方笑着向前，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兄王柱，若不是顾兄弟侠义无双，两番冒险，王家戏班安危尚未可知，尤其三娘蒙顾兄弟舍命搭救，这一拜自然受得。”
　　他说着，乌三娘脸颊微红，一面再次盈盈下拜，一面偷眼看向顾孟。
　　顾孟苦笑道：“说来惭愧。在下学艺不精，妄称好汉。两番连累林兄、乌三娘身陷险地，实是汗颜，更不要提救人之事。”
　　“顾少侠何必如此自谦。”虎爪颜六忽然扬声反驳道：“‘顾某既受人所托，慨然承诺，便当竭为之，唯死而已。’，如此激昂慷慨之言，我们兄弟听闻，可是佩服不已啊。”
　　众人齐齐大笑，顾孟唯有连连摇手，苦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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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大正厅之中，几张长桌拼凑放在中央，其上摆有各色酒菜，未开封的酒坛围绕桌子摆了一圈。
　　李老大年长一辈，坐于上首，左手边王柱，王伦，林哲等人依次排开。顾孟坐在右首，孟灿、颜六等人坐于其后。乌三娘持酒坛一旁侍立。
　　李老大抓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自顾自斟满，端起碗来，朝两边邀请共饮。
　　顾孟大学期间颇好饮酒，酒量冠绝全班，数月未沾，现下酒香扑鼻，倒是豪气顿生。
　　乌三娘俯身帮顾孟斟满，顾孟欠身轻声道声谢，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引得众人齐齐称好。
　　纵谈阔论间，酒至半酣，顾孟趁机问起那日昏迷之后以及城外交易之事。
　　王伦道，“那晚格图肯带着五百兵将和手下百毒道人、赛尉迟等江湖人士前来城南林子里，和我们兄弟碰面。一则他担心自己儿子哈得保的安危，一则乌三娘另有安排，所以任由我们查清戏班子众人，双方先互相交换了。”
　　“格图肯救下儿子之后，虽然想拿住我们。但我们兄弟几人境界不俗，既战且退，倒也没有伤亡。而且杨武兄弟觑了个机会，一刀把那百毒道人邱天成给砍了。赢下一阵。”
　　“我们斗到半夜，才双方退去，各自罢手。这个时候，玉兰弟妹带着三娘回来，向我们说了城里情况。我连忙带众兄弟折返，准备偷入城去。其时仙鹤龄已经被杀，城内四处火起。格图肯大怒，调齐参将、守备，严防四周。
　　一则仙鹤龄已死，二则二位下落未知。我等不敢轻易进城，所以一直侯了半夜，次日早晨王经隆王兄弟派人传来消息。”
　　“原来那晚二位杀死仙鹤龄后，顾兄弟重伤身死，林师弟力竭，多亏王兄弟及时感到，救下二位。那城内大火，也是王经隆见士卒围剿，着人所为。”
　　顾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可以不能当面道谢。”
　　“这却是不难。”王伦笑着道，“昨日王兄弟来了一次，见顾兄弟未醒便回城了。待明天消息传到城内，王兄弟自会前来相见。”
　　“来不及了。”顾孟摇摇头，感慨道，“不瞒诸位，在下正欲告辞离开。”
　　“马上就走？”王伦一愣。其旁边微笑倾听，俯身倒酒的乌三娘已是面色一僵，手有颤抖，酒浆洒落碗沿。
　　顾孟装作没看到乌三娘的动作，环顾众人，歉然道，“吾师昨晚悄然而来，为我疗伤，并命我速速归去。”
　　他小小撒了个谎，也算是为自己康复做出解释。
　　王伦自然不怀疑顾孟言语的虚实，只是他是入幽境强者，有人悄然靠近，却没有发觉，实在令他悚然而惊。
　　王伦脸色变了变，“顾兄弟侠肝义胆，实乃王某生平仅见。本欲将顾兄弟引荐给山东诸豪杰。不料顾兄弟如此仓促。实是人生憾事。”
　　林哲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来，拍在顾孟面前桌案上，“这是我自己关于天罡风雷剑法的感悟。我和岳父两人均蒙顾兄弟相救，本该以《天罡风雷剑法》相赠，但授业师祖在上，不能外传。所以我取巧将自己感悟写成书籍，虽然浅薄，但也可作他山之玉。”
　　书籍厚厚一本，纸张崭新，显然是林哲特意撰写。顾孟心中感动，拱手道谢，“小弟剑法粗陋，正苦求剑技不已。”
　　“顾兄弟天资纵横，定能领悟其中剑道真意。”送出剑法感悟，林哲显然放松了许多，笑着道。
　　王柱从腰中取出一柄无削长剑来，道：“王家戏班蒙顾少侠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王某带着戏班走南闯北，曾于扬州一客商手中购得一柄长剑。这剑殊为普通，被我搁置一旁，蒙尘良久。后来机遇巧合，才发现这是一柄剑中剑。”
　　说着，他用拇指轻轻一推，剑身与剑柄分离，果然一柄短剑露出，寒光四射，
　　“这剑中剑三尺三，光亮如雪，端的锋利无比。我闻林兄弟称赞顾少侠剑道有成，正所谓宝剑赠英雄，此剑正好赠予顾少侠，也不叫宝物蒙尘。”
　　顾孟也不客气，将这剑中剑接过手中，随手一舞，便觉寒气逼人。
　　“好剑！好剑！”顾孟交口称赞。说着，解下赤炎剑，将这剑中剑负在腰间。他托起赤炎剑，道，
　　“此剑乃是顾某出游前，在中州购买，不值一哂。但顾某持此剑，诛鬼猿，斩敌酋，殊为快意。今日蒙大兄赠予稀世宝剑，顾某孑然一身，惟此一剑回赠。”
　　交赠已罢，众人重新入席，觥筹交错，继续说些快慰平生痛快之时。
　　待酒至兴头，将至尾声，顾孟忽而熏熏然直身而立，带醉扶剑，昂然出门而不顾。
　　其时已是夏末初秋，日垂西天，晚霞如血。
　　顾孟立在院子里，草房子房顶新铺的苇草味道随风送来淡淡清香。
　　抬头一望，淡黄苇草覆盖的房顶为残阳残照，波光粼粼，由眼前重重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鳞次栉比，起起伏伏。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斤重。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①
　　座上众人蔚然不动，只听闻院外长啸声音愈来愈远，渐不可闻……
　　注①：节选自宋·贺铸《六州歌头·少年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