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尾声

　　蓝文山说完便将手缓缓探向腰间，不快，甚至缓慢。
　　但看着对面文士的动作，司徒元明从开战至今，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凝重间……眼神里有一分惊恐。
　　又把长鞭取出，手腕一翻，抖动长鞭。翻动间鞭击着空中，发出“啪啪”的破空声。那鞭拎在手中并不显得厚重，此时却格外的狭长。
　　长鞭展出，却好似不是一条死物，竟绕着司徒元明游动，好像一条细蟒在身边环绕。
　　蓝文士接触到剑柄，缓缓拔出。
　　无形的磅礴气势弥散，空中尘埃陡然凝固，这千里之内，这一刻寂然无声，时间都好像短暂停留。
　　忽地，天地就像重新开始运转，四周生动起来，随着蓝文山缓缓拔剑，无形磅礴的气势向着中心快速涌动。
　　这方圆千里变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正在拔剑的蓝文山。
　　唯有司徒元明周围十丈气机未曾被牵引，而那如同细蟒的长鞭也在这十丈范围环绕游动。
　　终于，天地间的真气涌动缓和下来，而蓝文山的剑也已接近拔出。
　　“这人间可有公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少年，继地面的震动传来后，不多时又听见传来一声怒吼。
　　依稀能辨认这是之前那道叙述太行山乃是侠盗的儒雅声音，但其中饱含的磅礴怒意实在再无儒雅风度。
　　惊人怒吼，震彻太行山，甚至让人觉得……似乎这道怒吼是要传到天上。
　　少年听着，胸中激荡，又想起所听到的“真相”，心头五味陈杂。
　　下一刻，少年的激荡陈杂却通通变成震撼。
　　太行山高耸，直入云霄，太行山寨建在山中一处低谷里。抬头望去，天上始终聚集大片云雾，云蒸霞蔚。
　　而伴随着这声震天怒吼，空中一道冷冽银光闪过，剑气呼啸，如一条腾空而起的银龙，狂暴的撕碎云雾。
　　太行山上方，巨大的阳光直射下来，下方妖异的深红甚至变得闪亮，像一颗镶嵌在白冠上的名贵宝石。
　　云分两侧，中间一条巨大鸿沟，就像……天被分成两半。
　　看着那如同神迹般的场景，少年抬眼僵直。
　　……
　　孟元白抬头望着被分成两侧的云，拄着刀久久无言。
　　忽地转头看向左侧，不知何时，那边已有人出现。
　　司徒元明正单手提着缺了左臂昏迷的韩良，提着手中的重甲凶兽，如同提着一个轻物。
　　但瞧着也很凄惨，胸前一道从左腰下方至右肋上方的倾斜剑伤，还在不断向外冒血。看着孟元白注视过来，刚想张嘴，却一口血从口中涌出，身体一个踉跄，手中韩良都差点摔倒在地。
　　定了定身体，道：“重伤，但已算幸运，蓝文山那一剑是饱含他毕生愤恨的一剑，若不是老夫境界稍高于他，真不一定能挨下来。”
　　看了眼手中韩良，又道：“韩统领伤势却是重极，戚宇寰那一刀，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的成名绝技酒神斩，而且在生死最终的一刻，这一刀的威力已经接近七境巅峰了。”
　　“韩统领虽无性命之忧，但修养恢复的时日应该需要很久。”
　　听到司徒元明的话，孟元白略沉默下，道：“天羽军欠司徒家主一个人情，他日孟某进入宗师，司徒家主可随时来兑换。”
　　司徒元明又吐出一口血，带着血迹的脸却笑起来，道：“老夫就先带韩统领回去治疗了。”说罢，身形消失。
　　望着已空无一人的地方片刻，回过头来对身旁一位染红白甲的军士说到：“组织剩战营，进入太行山寨，一个不留。”
　　“是！”
　　……
　　天上的云仍是分成两侧，但少年的震撼已经压下。
　　随着一剑分云，已经安静了有一阵子，少年本以为战斗已经结束了，静静等待着雷庆来接他。但如今耳边不时飘来的哭喊声，让少年心头堵塞。
　　凄厉的女声就回荡在少年耳边，闭上眼仿佛就能想象到刀剑入体的切割声，与鲜血四溅的惨状。
　　今天发生的事够多了，听到的够多了，看到的也够多了，少年有些累了，他希望雷庆仍然可以来接他，更希望雷庆可以早点来接他。
　　但久久也未听到有人呼喊他，甚至耳边凄厉的声音都已经停止。
　　雷大哥不会来了么，看来……我要自己回去了。
　　想到这里的少年不想继续想下去了，起身准备下山，还未等转身，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
　　“吴兄弟，我们下山吧！”依旧是那爽朗的声音。
　　少年猛的回头，并非自己的幻听，那爽朗面容就出现在那里。
　　只是上面已布满刀剑痕迹，白甲也变成了红甲，不变的是那脸上的爽朗神色，此时正眼中含笑看着自己。
　　少年微笑，道：“好！”
　　……
　　身形在林间穿梭，少年伏在雷庆背上，一如进山时。
　　雷庆未曾开口，少年也保持沉默，似乎在思索，又似乎不愿意去考虑任何事情。
　　比如……背着自己的爽朗汉子，是不是刚刚在太行山寨里屠杀了妇孺。
　　今天真的经历了很多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复杂。
　　而对错又到底是什么？
　　少年无法考虑清楚这一切，甚至觉得自己此时并无资格去考虑这些事。独独知道……可能比孟元白强，还不够。
　　一如来时，却又好像……有些不同了。
　　……
　　章武郡，一座地处偏远的小镇，此时镇中的一处药堂里。
　　一个锦衣中年人，脸上带着复杂问道旁边人，“可确定消息了？”
　　身旁一家丁打扮的人点头说道：“确定了，黑风盗被天羽军剿灭，并无一人活口。安管家应该也丧命了。”
　　中年人先是浮现伤感，紧接着很快又出现喜色，喃喃道：“无盗，别怪大伯狠心，只是你活着，大伯不安心啊。”
　　又忽然叹口气，看向旁边家丁，道：“好好赡养安风的家眷，就说安风出去采购药材，路上被盗匪截杀了。”
　　“小的明白！”
　　脸上又浮起一丝狠厉，狠声道：“此事烂在肚子里，敢说出去，你知道下场。”
　　“小的省的！小的省的！”
　　“备车，去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