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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风尘晤 / 第二回 易京府外 一

第二回 易京府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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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关逸、吴潇然、江雪笠三人,数语之下,便生惺惺相惜之感。结伴下了揽月崖,绕着朱红长廊下行了三十余丈,离江面尚有数丈,吴江二人便住了脚步。关逸问道:“二位兄长,何故止步不前?”
  吴潇然才欲开口,江雪笠抢着说道:“贤弟,我等就从此处渡江。”伸手指着烟波浩渺的江面。
  关逸奇道:“莫非两位兄长轻功已到了‘登萍渡水’之境?只是这江面阔有十数丈,即便轻功绝高,也难以踏江而过。”
  吴潇然微笑道:“贤弟当知南风江家乃淮国王族一脉,受封为南风侯。六朝年间,天下大乱,诸雄并起,燮国大军东向,侵略江淮,楼船兵舸云连雨集,势不可挡。”
  “淮国忙于北上会盟诸侯,大军悉在淮北,江左兵少将稀。正是危急之时,那一代南风侯下令以千寻铁索横封江中。江面以下五丈之内,铁索横贯,密如蛛网,片舟难行。南风侯披甲执兵,亲冒矢石,率部血战,终于等到淮王挥师南下,水陆并进,一举击破燮国水师,焚其舟船无算。后来辉阳帝君得以一战渡江,逼燮国称臣,大半都是燮国水师毁于南风城外之故。”
  “后来兵戈止息,铁索皆被拆除。淮王念及南风侯忠勇,特命留下揽月崖北岸一段铁索,以作吊古彰忠之凭。”
  “今夜我等就借古人遗物,渡此大江。”
  关逸听吴潇然讲起这一段往事,不觉悠然神往,正遐想时,江雪笠见吴潇然抢了风头,咕哝道:“嘴皮子倒利索,我江家的事,你一个姓吴的讲得这般轻快。”
  吴潇然笑道:“令祖英名,天下共闻知,小可只恐江兄文采泉涌,出口千言,误了时辰,这才越俎代庖。江兄你试想,换作你来讲,恐怕要‘期期艾艾’大半夜,关贤弟今夜下不了揽月崖了。”
  关逸见他二人调笑戏谑,只如一人,不分彼此,不由得暗中羡慕二人有彼此相唱相和。
  江雪笠被戳到痛处,衣袖一扬,脸上发红,说道:“我先走一步!”只见青袂招摇,一空清辉里一道身影御风而起,环佩玎玲,就如一只青鹄般飘飘然落于江面,衣袖轻挽,凌波而立,随水势起伏,直如无物。
  晓风中青衫客踏浪而行,残月在天,静影如璧,纵声疾啸,或长或短,音破云霄。
  关逸暗惊道:“若只是踩着铁链渡江,我自问也可勉强办到,只是还要这般运转内力,吐气扬声,心驰意摇,就绝非我所能了。传闻世间最上乘的轻功能使人一苇渡江,我先前只道是前人妄语。如今看来,江兄三十余岁就有此等修为,待他四五十岁时,未必就不可一苇渡江。尘间游子,真是盛名无虚!”
  吴潇然听了江雪笠这数声疾啸,微微点头道:“江兄倒想得周道。”关逸不解其意,吴潇然只微笑不语,脚尖轻点长廊,纵身而起。
  关逸只觉凉风扑面,但见吴潇然身影飘飘而动,分不清是风吹云裳,还是吴潇然衣袂生风。只见吴潇然如风中一片枯叶般飘动,与这晓风逝水浑然一体。恍惚间,关逸只见他身形与残月共悬天际,直如弃世独立、羽化飞升。那柄无鞘长剑在吴潇然腰间轻轻鸣响,散发出一片寒辉,凄凉透骨,漫天秋意。
  吴潇然落于江面,水波不兴,只余清风犹在。
  “大巧不工……物我齐忘……原来吴兄境界已经高绝至此,天下有几人能与之比肩?”关逸料想江雪笠境界绝不在吴潇然之下,更添一层敬意。
  他将三炁炼形术运到极致,丹田内气息流转有如江河入海,强提一口真气,只觉腹内炙烧如火,遂纵身一跃,屏气凝息,从高崖上直坠入江。离江面还有两丈有余,关逸将腹中真气缓缓鼓荡全身,顿时身轻如燕,下坠之势立解。
  吴潇然听得头顶风声大作,轻轻向上拂动衣袖,劲风骤起,与关逸下坠的力道两相抵消。关逸脚踩在吴潇然空荡荡的衣袖上,只觉如平地般稳当。微微借势,半空关逸中稳住身形,终于落在铁链之上。真气散去,关逸喘息不已。
  “果然天资异秉。以其内力而论,还远未至返照空明之境,却能凌虚而立,可见调息之道,远胜常人。”吴潇然暗暗赞赏。
  “叫兄长取笑了!”关逸喘息方定,朝吴潇然拱手道。
  “江兄去得远了,你我也赶紧渡江罢。”
  两人踩着铁链凌波而行,淡月下观之,倒也是一处奇景。此处离江岸只有十余丈,两人片刻便渡江而过。只见芦花连岸,红药凋残,天边微露晨曦,两人联袂而行。
  行不过数里,远远望见枫林如染,掩映着几处草庐,衬着烟山寒雾,颇有隐逸之韵。一面黄旗挑出林外,风中黄旗飘展,隐约可见旗上写着一个“驿”字。
  却听得人言马嘶,枫树林中江雪笠的声音传来:“吴兄、贤弟,往此处来!”两人沿着官道穿林而过,只见小小的几间草庐,当中一间大草棚子,四面竹帘垂落,棚外清溪缓流,一座细细木桥倒影其中。一道青篱隔住枫林,篱边黄犬低吠。棚内酒香四溢,几个驿夫忙碌其间,正在布置杯盘。一匹骏马系于棚外,伏在槽枥之间吃草。
  三人踩着一地红叶,步入一间草庐,围着旧木矮几盘膝坐下,矮几上摆着三只陶碗,碗内烧酒冒着腾腾热气。吴潇然举碗道:“江兄、贤弟,我三人满饮此碗,聊解离愁。”烈酒入口,如刀割喉。江雪笠却笑道:“今日匆忙间未得好酒,只有这等村酿。日后江湖再会,为兄必请贤弟痛饮天下绝酿,畅叙别情。”
  关逸大笑道:“二位兄长深情厚谊,在下铭感五内,异日若保全性命,为弟必前来寻访二位兄长。到那时若拿不出美酒佳肴,可休怪小弟撒泼了!”
  三人大笑,又饮数碗,吴潇然道:“江兄,还不将武功诀窍传于关兄弟,莫非你真要认他为师么?”。
  江雪笠忙叫驿夫取了纸笔来,对关逸说道:“为兄蒙贤弟教我一手奇功,当以此相还。”关逸本有推辞之意,却见这二人胸襟磊落,心中觉得和这两人分外知契,遂安心受了。
  江雪笠提笔欲写,却又讪笑道:“还是吴兄执笔罢。”吴潇然端着酒碗吹散了热气,半晌不理他,笑道:“还算有自知之明。”接过纸笔,见是鼠毫笔,黄茧纸,甚是简陋,却微笑道:“当年书圣醉于兰亭,临曲水而辩彭殇,写天下第一行书,悟得万物生化至理,掌中正是此物。今日为兄也聊供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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