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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拘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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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娘子?”梁铮微愕。
  “这位红娘子姓苏,名字向无人知。”那小厮解释道,“红娘子出身于江湖,从小流浪街头,与爹娘卖艺维生,一次在姑苏打场子之时,当地乡绅刘老太爷见她生的标致,便欲买回去做妾。”
  他说到这里,有些忐忑地瞥了梁铮一眼,生怕他听到这个“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的故事心里膈应,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道:
  “这刘老太爷的儿子,是当时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来宗道的门生,早选了姑苏同知,其时来宗道得势,因此在苏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大小官吏都得买刘老太爷的面子。他本以为自己如此身份,看上红娘子那是她几辈子的造化,谁知红娘子刚烈得很,誓死不从。刘老太爷失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就喝令家奴动手,将她爹娘打了个稀烂,硬将人抢了回去。”
  梁铮不由得“啊”了一声,原以为会听到一个热血浪漫的武侠小说,想不到竟然听到这种人间惨事。
  那小厮又道:“那红娘子反而不闹了,刘老太爷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就把她带回了家,谁知当天夜里,刘府合家上下满门良贱都被红娘子杀了个干净,她报仇之后还放了把大火,僻僻啪啪地一直烧到天明。”
  “这,这……”
  “红娘子大仇虽报,但自知背了人命官司,打算跳河自尽,就在这时,两个路过的出家人救了她。这两个人,一位是如今鸡公山的二当家的彭展镇,另一位,就是她的师父,华山金天宫的灵智道长。”
  “等等。”梁铮忽地想起一事,忙伸手打断,“这些都是个人秘辛,只怕红娘子不会去到处乱说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瞒公子,我原来就是金天宫的小童,后来还了俗……”
  “原来如此,”梁铮点点头,“那后来呢?”
  “红娘子练武刻苦,天分又高,很受师父的喜爱,很快就练成了一身本身,她为人任侠好义,因此没多久名字便传开了,江湖人称‘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红’的‘落雨剑’就是她。”
  “唔。”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在鸡公山落了草,啸聚山林,手下全是来去如风的马匪,据说她每次杀人前,都会在对方家的大门上留下血掌印,人称‘拘魂令’。”
  “……虽然我想吐槽的点多得不胜枚举。不过麻烦先告诉我,为什么‘拘魂令’居然长得这么像……像……”梁铮实在有股子捂脸的冲动。
  红娘子你好好地做你强盗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就行了嘛,没事学什么李莫愁啊!
  自己一定是遇见系统BUG了,否则怎么会开出这么奇葩的剧情?
  这个世界好玄幻。
  不过红娘子的话,史书可没记载的这么详细,只说此人的确是落草为寇,到处诛杀贪官污吏,地主豪绅,焚毁官府,破狱放囚。
  据说红娘子第一次攻打杞县时,得到了李信的大力协助,因而对他十分敬重,于是二人眉来眼去,恋奸情热……好吧,是两情相愿,李信离开后被官府缉拿,红娘子率众再攻杞县,破县衙,劫法场……救出李信后二人成婚,最后一起投靠了李自成。
  这李信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李岩。
  不过她好端端地干嘛来找自己的麻烦?
  等等,难道……?
  “你们说红娘子每次杀人前都会留下血掌印?”梁铮突然转身问道。
  “是啊。”
  “那么被留过血掌印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厮呆了半晌,才终于嗫嚅着开口道:“一般是……据说为……为富不仁的…………这个……唔……那个,啊,对了!不过少爷如今改好了,还开了粥厂广济灾民,我想这一定是误会,误会……啊哈,啊哈哈~!”
  毫无营养的干笑,开始在梁府的大门口萦绕……
  毕竟自家少爷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他们可不能当做没看到啊。
  “……喂,你们只有最后打圆场的部分想得特别久欸。”梁铮的脸色黑如锅底。
  看来自己这“永宁第一恶少”之名……第三次给他发“福利”了。
  居然成了人民民主专政的对象……这一波剧情真的是够了吧喂!
  可苏清和还在广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所以,也只好……
  他二话不说地扭头就往县衙冲了过去。
  ※※※
  然而,等他来到县衙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大都是城里的乡绅士族,也有不少富商巨贾,人人脸色凝重,有的甚至跟打摆子似的瑟瑟发抖着,不时地还有压抑着地轻声议论传出:
  “听说那红娘子心狠手辣,剑下从无活口。”
  “可不是吗?咱们河南一带,谁家见着她的血掌印不魂飞魄散的?”
  “据说她的血掌印按上了你家大门,十日之内黑白无常必到,纵使你躲到天涯海角都没用,至今无人幸免。”
  ……
  “看来红娘子这一回是要血洗县城了?”梁铮暗暗心想。
  他这才明白,这一回的血掌印倒不是自己一家一户的“专利”,而是城里几乎所有的大户家里都送到了,只有城北李世清李员外家没人来。
  但他却不知道,其实李世清早已到了,并且就站在县衙对面的茶楼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县衙大院紧闭的大门。
  “看来彭二当家已经按着名单,把拘魂令一个不拉地送到了。”李世清数着县衙前躁动不安的人头,然后重新把视线集中在梁铮的身上。
  拘魂令下,绝无活口——红娘子的规矩他是知道的。
  所以自己终于可以报仇了!
  终于可以让这个把一个男人最可耻的羞辱强加在自己头上的衣冠禽兽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天知道他这一年的时间是怎么过的。
  每天的每天,他回家的时候都必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平复自己的心绪——练字!
  只练一个字!
  “恨”!
  即使这个字已经让他折断了无数的毛笔,即使写出的字笔意凌厉,直欲破纸飞出。
  但这一切终于到头了!
  “梁铮……你也有今天!”他暗自兴奋着,盯着县衙大门的眼眸中闪出了无比疯狂的狰狞。
  “至于你们这些人……”他又扫了眼衙门口唉声叹气的人群,“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命不好,非要和那个梁铮同住一县吧!”
  ※※※
  而此时此刻,县衙的大门口……
  又过了不知多久,始终紧密大门突然开启,武大烈和一位武官联袂走了出来。梁铮抬头看时,只见那武官身材高大,面容英伟,只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一股巨大的威压和肃杀之气便弥漫全场,心中不禁一阵奇怪:
  这人是谁?
  “诸位!”武大烈对着众人团团一个四方揖,率先开口道:“大家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这红娘子胆大妄为,竟敢公然攻打县城。诸位放心,本县定会保护大伙儿安然无恙,都散了吧,啊~!散了吧。”
  然而人群却并未散去,显然这种场面话似的官样文章并不能安抚众人惊弓之鸟一般的情绪。
  “武大人,不是我信不过衙门,只是不知两位大人打算拿什么来御寇啊?”一个不知是谁的先起了头,梁铮循声一看,原来是城北的富商周员外。
  只他这一起头,顿时人群就像炸了锅一般闹开了:
  “是啊~!那红娘子神出鬼没,手下全是马贼,来去如风,能逮的住吗?”
  “官府剿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反而败多胜少,这一回能成吗?”
  “就是就是……我家二十亩地都在城外,今春才下的种,若是给她一把火烧了,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对呀,我的瓷厂也在城外,这可如何是好啊!”
  ……
  一声声责难似的质疑时起彼伏,虽是说的客气,但却噎得武大烈一张脸快涨成了猪肝色,半句也接不上嘴。
  那武官看到这里,缓步上前,把自己硕壮到没有一块赘肉的身躯如钉子一般地伫立在衙门口,朗声道:
  “诸位不必惊慌,红娘子之事武大人已然报至州府,本官乃卫所千户赵正阳,特为此自河南府赶来,定能荡平寇匪,还大伙儿一片朗朗青天!”
  这几句话说得极有气势,顿时镇住了大家愈演愈烈的质疑。
  然而门口的人群虽被赵正阳的气场震慑了神经,不敢再高声喧哗,但仍止不住地窃窃私语着。
  半晌,那先前起头的周员外又走上前,冲着他拱了拱手,道:
  “赵大人,老朽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卫所糜败,士卒百不存一,你怎么御敌,怎么保民,是不是给我们拿个章程出来,大伙儿也好安心呐。”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身后人群说的,于是一片儿“是啊”、“对啊”之类附和之声又再次响起。
  然而与武大烈不同,赵正阳却是信心十足地朗声道:“诸位不必惊慌,实不相瞒,如今卫所虽然弛废,但本官此次带来了朝廷陕西剿匪的精锐,区区红娘子根本不在话下,本千户这就带着大军上鸡公山剿匪,不必等匪逆前来送死,先提了那红娘子的脑袋回来,挂到城楼,以慑宵小!”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武大烈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赵大人可是孙传庭孙大人麾下的虎将,刚从陕西调任河南府,定能剿平红娘子,大伙儿都放心吧,放心吧~!”
  众人一想既然陕西剿寇的精锐,倒是安心了不少。又说了一会子,方渐渐地散去了。
  然而梁铮的眉头却是不禁越蹙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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