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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梨花踏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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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后的一九五三年,省城里一家叫《言顺堂》的小药房,延续祖宗留下的手艺和家业,在新政府的支持下,一直开得顺风顺水,虽然儿女都没继承他们的手艺,可是就凭他们夫妇俩,每天也忙得脚不沾地。颜大夫为了号脉准确,只给上午看病,下午不看病,只给抓药,配药,晒药材,一些和药有关的事。家务一些锁事,都交给雇来的冯嫂去打理。近来,冯嫂也有点力不从心了。就是因为家里又多了一个小宝宝——孙子。儿媳妇要是个能干的女人,能看孩子,也就没有问题了。可惜的是,儿媳妇舒娴,自从生完孩子,就一直是卧床不起。冯嫂就背地里嘟囔:“幸亏还是个开医馆的家里,要是换了别人家,早就不行了。”这就她说,颜家夫妇可不说,她是儿子心爱的人。怎么惯?怎么宠都不嫌多。因为冯嫂抱怨的紧了,颜家夫妇也觉得冯嫂太忙太累了,小孙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要缠人了。舒娴的病又不见好转。背地里,颜家夫妇就商量要再顾一个帮工。夫人说,“最好顾一个年龄小点的,家庭负担少的,在这干的年头还能长点,把小宝带大。”
  颜大夫半晌才说,“小了会带孩子吗?”
  夫人说,“让冯嫂教教不就会了?她俩有点年龄差还不攀比。”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下午,天气很好,常来送药材的老吴来了。他每年的春秋两季都要来,他收来的药材大多都是好的,深山密林里的,质量好,干爽。常打交道,彼此很熟悉。俩人在后院看着药材,品评着,说着闲话。颜大夫想起儿媳妇的病就问,“今年你没去长白山一带收货?没有上好的山参?”
  老吴抽完了一袋旱烟,朝鞋底靠靠烟灰说,“遇上一份,要价太高,带的钱不够,放了。有人要用?”
  颜大夫说,“我儿媳妇,体质太弱,要补补。”说到这,他想起家里要雇人的事,老吴走南闯北的,见着的多,俩人说话又很合得来,就加了一句,“对了,你到处走,可遇到谁家有闲人,要出来当雇工的?时间可得长一点,不能干两天半就走了。人老实,手脚麻利的?”
  老吴抬起头看着他,“谁家雇?”
  颜大夫说,“儿媳妇病央央的,孩子跟本带不了。我和老伴商量给她雇一个人,就伺奉她和孩子。你可能帮我找这么个人?”
  老吴眯缝起眼睛笑了说,“你可别说,我往这来那天早晨,我们沟河东沿老于家,就找我来帮忙。说是家里遇到难事了,需要钱。我急着走也没细问。你这一说,我回去给打听打听,要行就领来,你和夫人看看。”
  话说到这就放下了,颜大夫忘了跟夫人说了。过了六七天,傍中午时,老吴和于家的当家人,带着一个水灵秀气的姑娘站在《言顺堂》的大厅里了。颜大夫根据规矩,是给人看病的时候,这时候也不给诊病了,今天的客也少,颜家夫妇可以好好的谈谈了。
  几个人一进门,老夫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穿戴的也很干净,打从进了门就一直低着头。颜夫人在想: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样一个年龄的姑娘出来打工?看来真是迫不得已。她看了一会说,“看这姑娘倒是个会干活的样。我留下干干看,工钱按月,”
  “俺不受雇,是卖给您了。钱,俺要一把拿走。”还没等老夫人说完,跟来的老汉倔声倔气的说了。
  颜夫人立刻愣住了,她有点懵。怎么还卖姑娘呢?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卖姑娘啊?再说买人来用,怕不好吧?这都是新社会了,哪里还让买卖人口?她犹豫一下说,“我们倒没想买个人用。就是眼下我需要个人给我带孙子,侍候我儿媳妇。过个三五年,这姑娘也该嫁人了,我不会耽误了她的好时候。”
  老倔头说,“用几年俺不管。您给了俺钱,俺就再不找您了。”
  半晌没说话的老吴接茬说,“这事好办,就当姑娘在这干活的工钱你们一起付了。不用时,你们想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了。你们说了算。”
  颜夫人一想,说的也对,就问,“那你要多少钱?”
  “五百。少了五百可不行。俺养她这么多年。”老倔头说。
  老吴抢过来话说,“她没干活?就等着你们养了?你不说她很能干吗?五百?哧。”
  老夫人看看颜大夫,给他使一个眼神,姑娘一直低着头没看见,那俩个人还在挣讲各自的理,也没注意。颜大夫干咳两声,争讲也停下了。颜大夫说,“你确定是要卖?不是雇了?”
  老倔头使劲点点头说,“是。契约俺都在城里花钱写好了。”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放到桌子上。又加了一句,“俺在家都商量好了。”
  老夫人故意说,“要叫你这么说,我交了钱,人我要看不好,还没地方送了呢?”
  一直在低头摆弄衣服的姑娘听到这话,急了,立刻抬起头说,“不能,俺会干好的。在家俺就帮助姐姐,侍候过孩子。”
  老夫人看见扬起脸的姑娘,一时间产生了三分的怜惜在里面。老吴赶紧说,“你跟夫人说话的时候,要先称呼一声‘夫人’。”姑娘点点头,又低下了。
  颜大夫觉得是时候了,就说,“我看这孩子,为了给你们家解决眼前困难,作出自己的牺牲,这个精神就很了不起呀。那就留下吧。”也不知道他们听没听懂。
  颜大夫从抽屉里拿出五百块钱,顺手把那个契约放进抽屉。老倔头点好钱,放进里面衣兜里,按按实了,这才和老吴要走了。他转身时,看着姑娘说,“好好干活。是福不是福,就看自己的造化吧。”
  姑娘眼睛里含了泪花说,“爹,你放心吧。你一定要把大山欠的债还上。等我姐夫的腿好了,你和娘也搬姐那去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老倔头说,“在家都说了,不用再说了。记住,你卖给他家了,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你就当从来没来过老于家。”一甩袖,出去了。
  老夫人有点看不下去,走前两步说,“你不用管他。哪有这么很心的爹,说卖就给卖了。冯嫂,冯嫂,你过来一下。”她又转向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看我。”
  姑娘抬起头说,“梨花。”
  梨花这次抬头,好象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什么地方。好气派的房子,她第一次走进这么好的房子里,大气,窗和门都是镂空木雕的,刷了暗红色的颜色,看上去那么大气富贵,连脚下的地都那么平整光滑。大厅有三间房那么大,自己站在这显得十分空旷。大厅西靠墙一面全是放药材的小盒子,上面写了药名。在自己的身后放了一个后来才知道的那叫屏风,大厅的东侧还有两间屋,当时都关着门,当了帘子。靠窗的地方放一张八仙桌,她知道这是颜大夫给患者号脉就诊的地方。她愣愣的四周看了遍,还没回过神来,就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看着比夫人大几岁,收拾的干净利索,脑后绾一个揪。她腰里系一个围裙,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问,“夫人,叫我什么事?”
  颜夫人平和的说,“喏,我给你找来人了,她叫梨花。从农村来的,眼下的活怕是不能马上就上手,你先教教她。教她怎么看孩子和伺候舒娴就行了。”
  梨花心想:怎样一个人还要单独要一个人伺候?她还没想完,就听见冯嫂说,“走吧梨花,看着倒是个老实姑娘,长相也周正。你放心,夫人,只要是个勤快人就行。”她带着梨花走向屏风。
  转过屏风,梨花好吃惊,屏风后面是个门,通向后院。到后院一看,让她惊讶的腿都抬不起来,走不了了。她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大院,方正的大院,用石板铺成,走过大院,直对着是一套和前厅一样大的房子,两边还连着耳房。她在想:他家有多少口人?要住这么些房子?她慢慢的往前挪了两步,忽然发现,大院靠西侧竖着一个铁球,后来才知道,那是水井。太多的新奇让梨花的眼睛应接不暇。冯嫂有点着急了说,“梨花,以后你就在这干活了,慢慢看。”梨花猛醒过来,赶快跟两步,走到屋里。
  这是一个分东西两个屋的房,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梨花在想:这么大的房子,怎么没有锅和灶台?吃饭怎么办?东面就开一个门,看来是大房间,西侧开了两个门,都关着门。冯嫂带着梨花直接到了东屋,当梨花迈进这个门的时候就吃惊的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住处,这是她从来连想都想不到的。她一件物件都不认识。后来慢慢的她才知道,那件叫化妆桌,那件叫书柜,写字桌,墙上挂得叫钟,炕上的叫炕柜,柜子里面放衣服,上面叠放了整整齐齐的被。炕上铺了油布,中间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十分美丽。此时,炕上铺了一床褥子,上面罩一床蓝白格子褥单,上面躺一位漂亮女子,脸色泛黄,没有血色,一看就知道她正病着。身边放一个正熟睡的婴儿。进门,冯嫂就说,“少夫人,老夫人给你雇来人了,你起来看看,很年轻,看着就是个能干活的人。”
  少夫人撑着起来,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微微的笑说,“是年轻,可能还是个孩子。你能带孩子吗?”梨花愣愣的,带孩子?怎么带?不是让我看孩子吗?
  冯嫂明白了,梨花没听明白,就解释一句说,“就是让你看小孩。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几天。要紧的是,别给小少爷磕着碰着。”
  这回梨花听明白了,并且要牢牢记住,城里人管看孩子叫带孩子。她赶紧点头说,“俺会俺会。在家俺还帮俺姐看过,带过。那时候她的孩子也就这么大。你们放心吧。”
  冯嫂接口说,“主要是用心。以后我会教你。另外,以后管这位叫夫人,她爱人,也就是孩子的爸爸叫少爷;前堂的两位主人,叫老夫人和老爷。把‘俺’字改掉,说‘我’。记住了?”梨花赶紧点点头。
  少夫人微微一笑,让十分紧张的梨花放松了许多。她用微弱的声音说,“冯妈,你带她去洗洗,把我的衣服捡几件她能穿得给她换上,还有鞋。去吧。”说完又躺下了。
  冯妈打一个手势,带着梨花悄悄的出来了。走到院里,冯妈说,“你也随少夫人叫我冯妈吧。你真是命好,来这样的好人家里干活。喏,院里晒了两大盆水,是留给少爷回来冲澡的。你先用了,回头再给晒上。那个房头有个门,是上厕所的,没上闩就是没人,你端盆水上那去,把门闩上,脱了衣服好好洗洗。我去给你找换的衣服。去吧。”
  冯妈走了。梨花蹑手蹑脚,先把自己夹的一个小包袱放在门口的石头上,跑到房头,看看真有一个好看的小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她轻轻的走进去,想看看冯妈说的“厕所”到底是干什么的,让我在这洗身子?过道很长,都用石板铺就得,光滑平整,干净的象刚刚被冲洗过。再往里面走,一拐弯,有一个小门,她打开一看,原来是茅坑。她站住想了想,原来城里人管茅坑叫厕所。记住了。她走出来,赶紧把院子里晒的水倒进一个小一点的瓷盆里,自己能端动的样子,送到厕所过道里,冯妈也带着衣服出来了,走近她说,“这些衣服就搭在石台上,洗完了换上。快点洗,一会小少爷就醒了,我要做饭了。”
  冯妈刚要走,梨花叫住她说,“冯妈,那个,那个厕所是谁用的?”
  冯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谁都用。你也可以用。就是进来用时别忘了划上这个门,就是提醒别人别进来,里面有人。”
  “这个门怎么划?什么叫划?”
  冯妈着急的教了她两下,匆匆走了。
  梨花在里面是怎么洗的?只是十几分钟的功夫,就焕然一新的出来了。她穿了一件浅粉色开剪掐腰,翻领薄花布的衬衫,鸭蛋绿的裤子,黑色拉带鞋,衬托着她刚刚洗完的脸和颀长白嫩的脖颈,简直象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先是收拾了过道,接完水放回原处,抱着自己刚换下来的蓝底白花的大襟上衣,打了补丁的蓝平文便服裤子,还有一双鞋,不出声的站到了冯妈的面前。冯妈正在西耳房的厨房里炒菜,一抬头,吓了一跳。
  “哎呀,梨花,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少夫人过来了呢。啧啧,你穿上这套衣服可真好看。要么人家都说,‘人是衣服,马是鞍’呢,一点也不假。”
  梨花听到这些夸奖,有点紧张,她心里清楚,自己可不是来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主要是能待下去,否则被赶出去,自己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临来时,家人都嘱咐,一定要勤快本分,少说话,多干活,那样人家才会用你。不然会被赶出来的。梨花蹑懦的说,“那我还是不穿吧。我怕别人会认错人,那就不好了。少夫人也会不高兴的。”
  冯妈的脸一沉说,“我倒没想到这些。小小年龄想事还挺多。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要穿你原来这套衣服,少夫人也不能让你抱孩子。她可是个干净的不得了的人。”
  梨花想想说,“要不你给我找件旧衣服,不显眼的。”
  冯妈说,“也行。我炒好菜,去给你找。我记得她有件蓝衣服。”
  梨花说,“我来炒菜吧,炒完菜还干什么?”
  冯妈说,“你行吗?还是我教教你再干吧。夫人们的口味都不一样,有爱吃加胡椒粉的,有不爱吃的,有爱吃加姜粉,少夫人姜粉还过敏,你要学一阵子才行。”
  梨花一听就听懵了,什么胡椒粉姜粉的,她从来没吃过,那是什么东西?她愣愣的站着,看着冯妈做。冯妈麻留利索的炒好了菜,又做了一个清汤。午饭算是做好了。她吩咐梨花,“你在这等着,我先把饭端给老爷和老夫人吃着,回来插空再给你找。”梨花点点头,认真的看她是怎么用托盘一次就端饭、菜、汤的,又怎样小心翼翼的走去前厅的。她看的非常仔细,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梨花是真想在这干了,这里的环境,每一样都让她觉得新奇;这里的人都这么好,比她的家人对她都好,要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干活多好。想想她都想笑。还没想完,冯妈过来了。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说,“今天小少爷真听话,睡了这么久,真是会照顾你。”梨花抿嘴笑了。冯妈看看梨花说,“你真要换了这件上衣?”梨花点点头。冯妈把围裙解下来放到窗台上,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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