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袍少年

　　那天，雪下得很大，衍江两岸如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点，那是一个穿着宽松黑袍的少年，在岸边望着缓缓流动中不断吞噬着雪花的江面，他的眼睛像河水一样清澈、冷冽。
　　在衍江南面有一座城镇，正是北疆少有的一处富饶之地——青衍镇。天色渐暗，炊烟从镇上的一户户人家升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锦色裘衣，小手捧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包子从镇子里跑来。
　　她很瘦弱，脸色有点苍白，偏偏眉眼生得漂亮，小巧的鼻子如美玉雕琢一般。她跑到衍江边，在穿着黑袍的少年面前站着，怯怯地把包子递过去。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接过包子慢吞吞的咀嚼着又抬头望向江面。
　　小女孩好像已经习惯黑袍少年毫无波澜的眼神，就在旁边默默等着，直到他把包子吃完，小女孩搓搓冻得冰冷的手，双眼露出期待。
　　“上来吧。”黑袍少年声音平静，缓缓弯下腰，小女孩很熟练的趴在他的背上。黑袍少年背着小女孩在江岸边走着，小女孩感觉连裘衣也无法阻挡深入灵魂的冷不见了，黑袍少年的体内好像有一轮太阳。
　　黑袍少年的眼神不再冰冷，他背着小女孩抬头看向西方，落雪的天气里竟隐隐出现一轮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时，在青衍镇的一条小巷里，一个身穿红色棉袍年轻管家，正带着一群青衫家丁匆忙行进着。
　　“呸，又骗我家小姐给他包子，待小爷剥了你的皮，看这皮囊下藏了多大的胆子！”年轻管家咒骂着，身后的家丁沉默着加快脚步，手中的棍棒握得更紧了些。
　　“这个小骗子，看我这次不打断你的狗腿！”离衍江还很远，管家便向着远处像黑点一样的少年狠声道，竟忘了寒冷，双手把袖子撸起，抬手前挥，就要让家丁一拥而上。
　　“退回去！不要惊动了小姐！”一个宽大的背影突然出现，挡在众人前。
　　“哪个不开眼的，竟敢挡夏家的……”管家张口要骂。
　　“嗯？”那背影转过头来，目露威严。
　　“家？家主？夏权拜见家主。”年轻管家看清来人后，急忙改口跪了下来。
　　“拜见家主。”家丁们也都跪下来行礼。
　　宽大的身影又转过头去，往后挥手，众人默自退到巷子里，躲藏起来。
　　“雪儿，好久没看她这么开心了。”夏家家主喃喃道，宽大的身影消失不见。
　　雪始终不见停下，黑袍少年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不一会儿又被新雪覆盖。黑袍少年叫洛，锦裘小女孩叫雪儿，是青衍镇首富夏家的小姐，但却不姓夏。
　　天暗了下来，不远处的镇子里亮起一烛烛灯火。洛把雪轻轻放下，心中纳闷，往日早该出现的管家，今天却没准时赶来。
　　“把那少年带回去，不要伤他。”远处昏暗的巷子里，夏家家主宽大的身影又重新出现，身后的夏家众人齐声低头称是。
　　“雪儿，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你母亲又要担心了。”一个身形厚重的慈祥中年走出巷子，在厚厚的积雪里前进着朝小女孩招手，正是夏家家主夏渊。
　　“父亲，我在这儿。”小女孩挥手朝夏渊踉跄着跑去。
　　“慢点，晚点也不碍事的，小心摔着。”夏渊也加快脚步迎上，生怕小女孩受一点损伤。他把雪儿轻轻抱起，目中充满了爱怜，只是这宠溺目光的深处，隐藏了很难察觉的尊重。
　　洛望着夏渊默默抱拳，行了一礼。夏渊也冲眼前的少年笑笑，便抱着雪儿，转身缓缓消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洛望着远处不断挥舞着小手的雪儿，像冬天的衍江一样平静的脸庞，泛起了一抹微笑。
　　“呦，笑得挺开心的吗？家主虽说不让伤你，但绑了在这雪地上打个滚儿，想来也算不得伤吧，哈哈。”夏权不知何时，带着家丁们围了上来，向少年嘲讽道。
　　“好啊，来吧。”洛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只是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夏家书房，淡淡的青香飘荡，碳火将整个屋子烤的暖暖的。夏渊穿着薄衫，在一张平整的宣纸上挥舞着毛笔，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洛字。
　　“雪儿休息了？”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夏渊身后响起，一个身穿红袍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里。
　　“嗯，我让云儿带着她先睡下了。”夏渊毫不吃惊，放下毛笔淡淡道。
　　“让那少年消失吧，做得干净些。”那老人眼色狠厉下来。
　　“我已命夏权把那孩子带回来，做雪儿的伴读。”夏渊目光闪烁着道。
　　“那少年可能是变数，必须死。夏渊，你可别真把自己当成了雪儿的父亲，以她的身份，你还没资格让她姓夏！”
　　“我自然没资格，可石长老，以你的能力，可有资格治好雪儿体内的异寒！”夏渊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你……”那叫做石长老的老者，竟一时无语。
　　“我不知道雪儿体内的异寒如何能治，也不知道雪儿还能活多久，但她只要活一日，我便要让她快乐一日，哪怕倾尽所有，这是我唯一能为恩公做得了。”夏渊平静下来道。
　　“哼，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夫赞同便是，这条命本就是那人给的，若能还给雪儿，倒也值得。”石长老说着一挥衣袖，又消失在房间里。
　　“那个少年竟能压制雪儿体内的异寒，不简单，也许应该把他杀了，看看体内究竟有什么……可万一，罢了罢了，让他陪着，雪儿至少是快乐的啊。”夏渊思虑着闭上了眼睛。
　　“咚咚！家主，夏权前来复命。”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夏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人在哪儿？”夏渊开门望着深深弯着腰的夏权道。
　　“那小子在前庭。”夏权低声道。
　　“怎么没带到这儿来？”
　　“禀家主，属……属下无能，给夏家丢脸了。”夏权说着突然跪了下来。
　　“嗯？怎么回事？”夏渊这才看到夏权抬起的脸庞，已鼻青脸肿。
　　“被……被那小子打的。”
　　“哦？你身为夏家管家，虽未成大气，可也不算弱者，他一个少年能将你打成这样？”
　　“禀家主，那小子有古怪，他……他太耐打了。其实，属下们下手也不轻，可他身上却没留下什么伤势，我反而被他折腾成这个样子。”夏权解释道。
　　“走，去前庭看看。”夏渊说着，夏权赶紧起身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