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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两道杠？柯灵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再次盯着那早早孕试纸。没错，鲜红刺目的两道杠！
命运，总喜欢和她开玩笑。有那么好几年，她每时每刻都盼着怀孕。每次经期不按时而至，她满怀希望地检查，可次次都是那该死的一道杠。
希望……失望……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轮回交替。
直到一个星期六上午，在人头攒动的B市街头，柯灵看到他抱着一个胖胖的三岁左右的宝宝，满脸幸福地从她五米远处走过。而他后面，紧紧跟着一个丰腴的少妇。
她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好久才醒悟过来，整天说工作忙的丈夫，原来是忙着偷情。一阵窒息，喧闹的街市忽然鸦雀无声，高楼大厦在倾斜，她无知觉地瘫软下去。
一辆黑色奥迪忽地停下，一个身材高大，啤酒肚的男人走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晕倒的她。“灵灵……”他焦急呼唤。
可她没一点反应，他抱起她，开车飞奔医院。而她，此刻如一个沉睡着的婴儿。
柯灵悠悠醒来，目光所到之处一片雪白。犹恐在梦中，她用力拧拧大腿，疼！
一位高挑俊俏的护士轻盈而来，说是一个高大男人送她来这。
“谁？”柯灵更是茫然。
“嗯，他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匆匆离开，这有他的留言！”护士递给她一页纸。
柯灵：我有急事离开一会儿，请等我回来——李士。
他的字依然刚劲有力，依然刺痛她的心脏：“护士，拔掉针头！”
护士迟疑：“你别急，你的血糖太低，最好在医院调养一两天。何况他已经付了医药费。”
“我有急事，拔掉它！”她再次强调。护士无奈，只好依从她。柯灵拿起她的棕色小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外面，街灯闪烁，人影散乱。她如幽灵般漫无目的走着，思绪纷乱。
“当月光洒在我的脸上/我想我就快变了模样/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汤……”
誓言那忧伤的歌声响起，她拿起手机，看见一个陌生的号码，直接摁断。手机又执着地响了，她不耐烦地放在耳边。
“灵灵，别挂机，听我说……”她强压内心的躁动，冷冷答道：“李老板，有话快说，我没空！”
李士急急说出和一个日本大客户有约，但翻译却临时有事来不了，希望她帮忙。
柯灵一口拒绝。“灵灵……帮帮我吧，这是一笔几百万的生意啊！”李士再次乞求着。她心一软，答应了。
很快，李士开车来她到身边，载着她直奔大酒店。路上，李士轻轻一按，凄美的音乐盘旋狭小的空间。歌声却是：如果你爱我，就别伤害我……
柯灵扭转头，泪光盈盈。他从后视镜打量着她，内心亦如被利剑所刺中。
大学那场热恋，也曾有山盟海誓、蜜语甜言……弹指时光，美梦难长，刚毕业的他们正为找工作四处奔波的时候，李士的母亲突然心脏衰竭，危在旦夕。
天文数字的手术费，惊倒了两位束手无策的年轻人。
这时，对李士爱慕已久的刘茗拿出一张50万存折，条件是李士娶她。李士犹豫好久，终于接下这存折，凄然对柯灵说对不起。
柯灵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这场爱情里的灰姑娘，午夜钟声一响，所有美梦都会被冻结。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整日躲在无人之处以泪洗脸。更糟糕的是她怀孕了。
李士的母亲已康复，李士也随着刘茗去C市进入她父亲的大公司，听说婚期将近。无助的柯灵只好去医院打掉孩子，她发誓，今生绝不会原谅李士、刘茗。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因为那次堕胎的影响，她又守了多少个春秋总盼着那个被她遗弃的孩子。
但此刻，她流泪不是为了李士，而是为了背叛她的张柏寒。
那晚，柯灵凭着她流畅的日语，巧舌如簧，帮李士拿到了合约。
宴上，日商色迷迷地看着她，不断劝酒。柯灵笑脸如花，一杯杯红酿从微笑的唇边滑入。酒，酸涩着她的胃、她的心，她依旧笑意豪爽。
李士看着心惊，劝她别再喝了，可她充耳不闻。
最后，醉醺醺的她被李士搀扶着走进宾馆。看着她俏靥若桃，红唇微喘，微微起伏的高胸……
体内霎时升起一团火，燃烧着他的每经神经。他俯下头，贪婪地吻着她的唇。
“寒……寒……”她呢喃着。
他一愣，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彻底清醒过来。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她。亦如他，也不是六年前的他。
他慢慢拉回她的链子，轻轻地帮她盖上被子，最后浅浅一吻她白皙的额头，挪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柯灵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脑袋胀痛。看看陌生的环境，揉揉额头，终于明白是李士送她来这。打量自己，衣衫整齐，她不禁苦笑。
现在的她，真的是年老色衰？老公去找小三，就连曾深爱着自己的李士，也不屑自己的躯体？浓浓的悲哀再度笼罩着她，让她窒息。
男人，全他妈的不是好东西！她一狠心，拿起手机拨打李士的号码。
……
晨曦中，六楼的家没有灯光，他是没有回来还是没起床？她深呼吸一下，慢慢踱上楼。
拿出钥匙开门，门却一下子被打开了，婆婆那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柯灵急急走进卧房，里面没有他的踪迹，他果然乐不思家。
绝望、愤怒……她拿出一个大袋子，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
婆婆跟着进来，絮絮叨叨。柯灵拿起笔刷刷写出几行大字：“张柏寒回来就给他，叫他签字！”
婆婆目瞪口呆，刚想张嘴，眼前却不见人影。
柯灵接到张柏寒电话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她正在千里之外的普陀山。她静静地跪在大佛之下，听木鱼钟鼓之声，心境宁静。
电话里，张柏寒的声音既疲惫又焦虑，说刚破一件大案子，在回家的途中。柯灵平静说，签字后再给她电话。
“签什么字？”张柏寒一时茫然。
“离婚协议书。”柯灵走出外面，把声音提高。
“你？你在哪里？”张柏寒惊恐万分。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你记得签字就行！”他再打电话来，她索性关机。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她抬头看见啤酒肚的李士满脸春风地朝着她笑。她扭转头，朝海滩奔去。
他亦在后面不紧不缓地跑着，后来，他追上去，拉起她的右手，一起跑向大海。他的手掌厚而且软，温暖着她冰冷的玻璃心。
那几天，他们尽情地玩：坐快艇、水上摩托，还有热气球……晚上疯狂地拧在一起，仿佛回到六年前热恋中的美好时光。
四天后，他们回到B市。李士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送柯灵去学校宿舍。校园宁静空旷，只有守门的李大爷狐疑地盯着李士。
柯灵脸色稍红，恍若做亏心事般直奔她的宿舍。她刚打开门，忽然窜出一个身穿警服的高大男人。
那人一言不发地照着李士的脸狠狠一拳。一阵剧烈疼痛，李士眼冒金星，两手一松，那大袋小袋呼啦啦往下掉。
柯灵冲到两人中间，大吼：“张柏寒，你要打就打我吧。”
张柏寒目露凶光，朝着柯灵就是一拳：“打死你们，奸夫**！”柯灵重重地摔到门边上，头晕目眩。
李士怒火攻心，抡起拳头重击张柏寒：“连老婆都打，你还是警察？”
“哼哼，谁说警察就要忍受老婆偷人？”张柏寒亦大吼，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
“谁是你的老婆？我们立即离婚！离婚……”柯灵声嘶力竭。
“离就离，谁稀罕你这水性杨花的娼妇！”张柏寒停下来，抹抹嘴边的血丝，雄赳赳地走出去。
委屈、痛苦等滋味齐齐涌上，柯灵泪如雨下。李士收拾起一地散乱的东西，小声叫道：“灵灵……别哭，你还有我啊。”
“你滚！”柯灵奋力推他出去，然后砰地关门。他站在门外，听着她嘤嘤的哭声，心痛楚着。
第二天，柯灵、张柏寒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柯灵回学校宿舍，静静地躺在床上，张柏寒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刚毕业那年，她因失恋而了无生趣。常常去酒吧买醉，一次却被无赖调戏，他见义勇为，狠狠教训那些无赖。淳朴厚实的他，慢慢打开她紧闭的心扉。
求婚时，他说爱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生病时，他嘘寒问暖，斟水熬药……亲热时，他处处温存，时时满足她。
她一直暗自庆幸，失去了李士，遇上他这个绝世好男。他曾说，将来他们的宝宝像他这样伟岸，像她那般美丽。
但婚后几年，她的肚子一直瘪瘪的，也曾多次去医院检查，但都查不出啥毛病。苦苦涩涩的药倒吃了不少。气得婆婆常骂她蛋都不下一个，凭什么趾高气扬？
她还没有怀孕，但他居然在外包养女人生孩子。这是什么世道？
她辞职，专做李士的日语翻译。伴随他出入各个重大的场合，为他挣来一笔笔大订单。
他宠着她，买了一套大房子给她。她专享着他给的一切，明知这幸福如昙花一现，但她已沉沦不能自拔。
可现在，两道鲜红的杠杠告诉她，她真的怀孕了。她慢慢走到镜子前，看着憔悴的容颜，这个宝贝来得不是时候。
但她已经痛失了第一个孩子，难道还要继续失去第二个？犹豫再三，她拨通了李士的电话。
李士匆匆载着她去医院检查，当医生确定她怀孕时，他高兴得搂着她直笑。他买了一大堆补品，让她在家里安心养胎。
那天清早，她被一阵剧烈地敲门声吵醒。刚开门，却看见刘茗那飞扬跋扈的脸儿。刘茗一手推开她，直接闯进去，四处打量，哼哼冷笑，让她不寒而栗。
“昔日骄傲的柯灵，居然会做小三？哈哈……”
“他本来就是我的，六年前是你横刀夺爱……”她愤怒地回敬。
“哈哈……”刘茗狂笑，接着说出六年前的秘密：李士的母亲根本没患心脏病，他为了抛弃柯灵，母子合伙制造一场骗局。
她惊恐地看着刘茗，六年前的真相真是这样？
刘茗得意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她，继续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怀孕，他就会和你在一起吗？哼哼，他只不过是借你生子而已！老实告诉你，三年前我因宫外孕做手术，这辈子不能再怀孕。所以，我允许他找人代孕。哈哈……”
刺耳的狂笑声，让她难以呼吸，她忽然站起，想夺门而出。刘茗却一把拉住她：“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接着，就从袋子里拿出一张50万的支票，“拿着，这是你的报酬，以后孩子归我们，与你无关。”
她愤怒地撕碎支票，大吼：“你别做梦，孩子是我的！”
“哼哼，看看究竟是谁做梦？”刘茗狂笑着离开，高跟鞋把地板踩得噔噔作响。
她全身冰冷，瘫软在床上。手机响起，她不理，但铃声不停，她厌烦地直接摁断。但一会儿铃声又继续响起，她无奈接听。
“嫂子，呜呜……张大哥他……”电话那头是张柏寒的同事小吕。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发生什么事？
“他捉歹徒时不幸中枪，现在危在旦夕，呜呜……他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她一阵眩晕，不，不能这样！她向医院狂奔。
医院里，挤满了张柏寒的领导、同事，人人脸色凝重。看到她，他们纷纷让路。她扑上他，大哭：“寒……寒……你不能走！”
一直昏迷的张柏寒忽然睁开眼睛，露出惊喜的目光：“灵灵，真的是你？”
“寒，你要挺住！”她抚摸着他冰冷的双手，泪如断线的珍珠。
“叔叔，叔叔……”后面忽然传来稚气的叫声。她扭头一看，正是以前见到和他在一起的少妇，少妇怀里的宝宝稚气地大声叫唤。
张柏寒无力地看着他们，惨白的脸色现出无奈：“小宇乖，我……我要去见你爸爸了……”他的语气慢慢低下去，眼睛亦无力合上。
“寒……”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几天，她忍着痛苦处理他的后事。而他的母亲，却因悲伤过度而精神失常，整天呆呆坐着，时不时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她去公安局，领回张柏寒的遗物。一本日记引起她的注意，张柏寒在里面记录了他们相爱的点点滴滴。
也记录一次执行任务时，同事吕技为了救他而中弹身亡，面对着吕技的妻儿，他深感歉意，而抽时间去照顾他们。
后面的字迹缭乱了，全是突然离婚的痛苦。串串泪珠沾湿了那刚劲的大字，她痛不欲生。。
后事完毕，她替张母领回一笔抚恤金，亦卖掉张家的房子，带着张母离开B市。
李士那几天适逢去日本，回来后发现人去楼空，他疯狂地寻找她，但音讯皆无。他天天借酒消愁，终于因醉驾出车祸，临死时念叨着柯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