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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有雪，琼楼有客。
入暮时分，一个面貌身量都极为普通的青年，独自一人进了琼楼。
大厅里宾客满座，却算不得嘈杂。
丝竹声中，大厅中央的圆台上，一个满脸沧桑的北方汉子，正用沙哑的嗓音全情投入的唱着一首来自西北的民谣。
前头是高山后头是青河，冷冷的北风迎面吹过来。
不能够向前不能向后走，
让冷风吹心头，让冷风吹心头。
是谁曾经握着谁的手，是谁曾经为谁把泪流。
无助的双手端起一碗酒。
让烈酒浇心头，让烈酒浇心头。
阵阵狂风笑着黄沙走，逍遥怒吼黄沙塞满口。
目空心空端起一碗酒，飘飘悠悠一去不回头。
苍凉的调子，配上沙哑的嗓音，不知勾起多少离愁。
似乎是被歌声吸引，青年在圆台旁停下了脚步，驻足不前。
直到一曲终了，往汉子手里的圆盘里放上几粒碎银后，才在汉子有些谦卑的道谢声中走向二楼。
......
二楼雅间里的少年犹自糊涂着。
他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只是笑了笑，怎么就惹得老师这么大反应，笑怎么了，自己往日里不一直都这样吗？
直到一阵寒风带着一个面目陌生的青年进了雅间，他才暂时放下了心里的这点小小心思。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陌生的脸，忍不住抱怨道：
“师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说话间，笑容又不知不觉的来到脸上。
不用说，这就是让他那位老师下棋输得很痛快的叶开师兄了。
叶开看着少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别笑！”
少年无语，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师这样，师兄也这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决定先缓缓再说。
叶开没再理他，而是看向棋盘对面的老人。
老人手里拎着个酒壶，没好气的瞪了青年一眼。说道：
“别看了，小六是我叫来的。
你玩这么一出，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情况，以后注意点儿，别老是让我来给你擦屁股。”
老头子的粗言秽语，叶开早就习以为常，没听到似的在棋盘边坐了下来。
想了想才问道：
“确定了？”
老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先不说这个，你先把这幅脸皮弄下来再说，看着不舒服。”
叶开点点头。
揭掉面具，恢复成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低眉敛目，神态从容。
老人看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揶揄道：
“小六，让你师兄笑一个看看。”
少年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师兄熟悉的脸。心想老师你别闹了，依师兄的性情，让他哭估计都比笑容易。
然后心里又忍不住想了想师兄笑起来的模样。
再然后，他有点明白刚才老师和师兄的感受了，咧咧嘴，赶紧也把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变成一个明眸皓齿，眼角带笑的清朗少年郎。
果然顺眼多了。
老人满意的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对叶开说道：
“综合方方面面的消息，八九不离十，你是被盯上了。
所以，你去钓姓韩的那个变态的时候，我就让小六扮成你跟在我身边，以免凭空生出些波折。”
叶开想了想，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老头子查缺补漏，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的确是个问题。没有得到确定答案以前问题还不大，但既然确定了，那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老人见叶开没说话的意思，只得继续开口说道：
“至于为什么留消息让你来这儿，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歪头示意小六。
“你也瞧见了，就算是换成你的脸，纰漏还是太大，就只好找个清静的地方呆着了。”
确实，琼楼算得上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雅间里呆着，既能隔绝一些别有用心的视线，又能让他们不至于起疑。
本就是被抓来顶缸的少年，心里更是委屈，想着这也不能怪我吧。
就师兄这独一无二的气质，换谁来也不好使。又不想顶撞老师，只能无奈的撇撇嘴，小小的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那边的人应该快到了吧？”
叶开平静的问道。
老人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涌动。
“算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所以，我这个一无四处的老家伙，在外面晃悠了这么些日子后，也该回京当我的富贵闲人去了。
过两天就动身，这种有趣的事情，能亲眼看看，现在想起来就很有趣。”
老人咂巴咂巴嘴，又伸手扯了扯乱糟糟的胡须，有些不放心叮嘱叶开。
“到时候，你小心点儿，别让人三两下就给收拾了。不然到时候，不给你报仇吧，心里过意不去。给你报仇，对着你这张脸我实在下不去手。
还有，下手也别太快了，对方的深浅怎么也得摸清楚不是？”
少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听老师这意思，分明是想看戏，又怕台上的戏不够精彩，就自己动手改戏本了？
他只能向师兄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叶开不为所动。
对于老头子恶趣味，叶开从来也不主动，也不拒绝，当然要是导致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也绝不负责。
这种无欲无求的姿态，老人每次见了都觉得很无趣。
好在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柿子自然是挑软的捏。
水火不侵的叶开，老人奈何不得，目标自然就转移到旁边的小六的身上。
他瞥了一眼少年，没好气的说道：
“你小子，明天就滚回剑宫。”
遭了无妄之灾的少年只来得急啊了一声，就听老人不无嘲讽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
“作为剑宫弟子，身上都没把剑，你小子还好意思出门，我看你别的本事没有，这脸皮倒是可以了。”
少年欲哭无泪，这时候恨不得能师兄附体。
他看了看自家老师，蠕蠕嘴，辩解道；
“老师，我这不是想挑把好的吗？所以...所以才一直没有承剑，你就让我留下来吧，说不定也能帮点忙不是。
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狗屁，留下来添乱还差不多。”
老人毫不留情的继续打击少年。
少年见自家老师是铁了心肠要赶自己走了，只能转头向师兄求助。
“师兄...”
声音哀切，婉转柔肠。
“嗯，你先回剑宫。”
叶开看了看少年，缓缓说道。。
少年看了看师兄，有看了看自家老师，心里哀叹。
“果然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