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冷雨孤灯破黑衣

　　李星剑退回姬洛书的身旁，“殿下，您没事吧？”
　　姬洛书遥遥头，想起什么，低声嘱咐道：“以后莫叫我殿下，这里没有锦书公主，从此刻起，我是江南豪商舒家的大小姐舒落玑。”
　　不明白姬洛书是何意，李星剑亦不多问，只是拱手称是。
　　“殿...大小姐，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助，救了星剑一命。”
　　姬洛书看着眼前，玄衣少年挥舞铁剑，为的却是她这个萍水相逢的路人？见惯了党争，看透了那些人心的黑暗，身为皇家女，步步小心，像段为卿这般的少年，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了。
　　黑衣人有四离生花的绝技，段为卿却不拿出看家的本事来，他答应过师傅，不见李莫平不出无情剑。
　　段为卿苦苦阻拦，被打的着实委屈。若是祭出无情剑，这四离生花哪里讨得到便宜。
　　一旁李星剑和姬洛书亦是看得奇怪，少年出剑平平，没有什么招式可言，那黑衣人的剑花都是被他以内力强行化解。
　　李星剑看得着急，“大小姐，这位公子，莫非空有内力，不会高深武学？”
　　“我不知，也许他想隐藏身份，亦或他当真不会。我们对他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时间拖得愈久，黑衣人心知自己已经无力再去杀姬洛书，九离剑法用到极致是极其消耗内力的。
　　眼前的少年相比也不好受，杀不了姬洛书，也要想法子击杀这个少年！
　　黑衣人一剑刺出，化作三道剑影，比方才少了一道。
　　段为卿三人心中同时一喜，黑衣人已经气竭了？
　　可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黑衣人的招还未出完。
　　这一剑只分出三道，乃是因为黑衣人散去了一口真气。为的是要重新聚气，打出绝命一击。
　　一连七道剑光闪烁，化作二十八条银蛇，直逼段为卿。
　　“对不住了，师傅”段为卿在心中暗叹一声，到了这般田地，无情剑不出，他的脑袋就要掉了。
　　无情剑，讲究无情，乃是段为卿的师傅心境黯然之时所创，其实并不适合他这样的少年郎修行。
　　段为卿拜师后，偏偏选了这一门剑法。
　　“师傅你的其他剑法太没意思，唯有那风流剑还好看些。就再没有别的剑法让我学了吗？”那时段为卿，只有十一岁。
　　沈清没有搭理段为卿，他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起了一些人，他看向北方，那里有一座山。
　　风流剑沈清，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客。可是这名，终究比不上东剑狂，南剑仙。那时候李莫平还不是一代掌门，江湖中，还没有北剑宗。
　　沈清出了一剑，是他心灰意冷，独自去到大理后创的剑式。那一剑，瞧不出半点风流。
　　“师傅！我要学这个！这才像个高手的样子!”段为卿跳了起来。
　　高手吗？
　　沈清笑了笑，也不知这无情一剑，可否和恒山虎啸比肩。
　　“这一剑并不容易学。”
　　“师傅你不是说我天赋极高吗？若是太容易学，那又有什么意思。”段为卿目光坚定，十一岁的他，已经有了金刚初期的修为。
　　沈清最终还是传了段为卿无情剑，“好，我就教你这一式，能学多少看你造化。但你须答应我，日后替我去见一个人。”
　　饶是段为卿天赋卓绝，无情剑的修炼也极其缓慢。六年过去，从金刚初期到金刚后期。大理城鼎鼎有名的少年天才，似乎有些叫人失望。
　　他选无情剑，难道错了吗？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本该充满活力，本该感情洋溢，怎么可能无情？
　　晋城客栈，后院一片狼藉。
　　段为卿的气势变了，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先前的段为卿，脸上时常带着笑意，也有少年人的脾性。但此刻，他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六年时间，段为卿勉强悟了无情剑意，剑下断喜、断怒、断悲、断忧、断思、断恐、断惊，七情断绝。铁剑虽无情，但他本人做不到时刻无情，沈清亦不愿压制段为卿的天性，厚积薄发，未免不是好事。
　　有情也好，无情也罢，留待江湖磨洗论证。
　　剑意在心中不断凝聚，铁剑随意地在身前掠过，二十八剑已经到了眼前，段为卿终于动了。
　　无情剑，第一式，无来无去。
　　无情剑，第二式，不悔不怨。
　　两式齐出，这两式并非什么固定的招数，旨在提升剑意和心境。看似随意平常，却暗含玄机。出剑无来，收剑无去，执剑不悔，弃剑不怨。
　　“这是什么剑法？”姬洛书和李星剑同时发出疑问。
　　无情剑，第三式，冷雨孤灯！
　　这一剑，当真冷到透骨，孤到决绝。此剑之下，无喜无乐，无生！
　　二十八道银光如同雪花被融化，黑衣人已经耗尽了真气，但这一招同样耗尽了段为卿所有力量。
　　“他若是早点用这剑法，也不至于打成这样。”李星剑盘膝坐在后面说道。
　　段为卿苦笑，若不是被逼上绝路，这一剑本该留到恒山的。
　　黑衣人靠在墙壁上喘息着，段为卿以剑支撑身体，内力耗尽的虚弱感传来，若不是担心在那紫色倩影前丢脸，少年立刻就要倒下。
　　李星剑想要上前去将黑衣人击杀，可他也同样提不起真气，手脚发软。段为卿、李星剑、黑衣人，三人都战至油尽灯枯，谁也杀不了谁。
　　可是这里，还有一人尚有气力。
　　姬洛书是否会武功无人知晓，但杀一个精疲力竭之人，应该足够了。
　　匕首割破黑衣人的咽喉，血洒到地上，段为卿惊住，“你...”
　　姬洛书转过来看着他，“我如何？我若不杀他，总有一日他还会来杀我。”
　　少年一时不知作何言语，气氛有些尴尬。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李星剑运气调养片刻，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他站起身来将段为卿从地上扶起，“不知道公子是那里人士，如何称呼？”
　　“我叫段为卿，从大理来。”
　　李星剑拱了拱手“原来是段公子。在下李星剑，这位是我家大小姐舒落玑。”
　　“别公子公子的，这位兄弟若不嫌弃，叫我为卿便好。”
　　“段公子说笑了，您于我有救命之恩，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柴房内其他客人还在昏迷不醒，李星剑将他们身上的绳子砍断，段为卿也找到了自己的铁匣子，他看向姬洛书：“舒姑娘，你也要去恒山？为卿此番也是前往恒山，不知可否让我与你同行，至于之前所说护卫姑娘一事，就算在下应允了。”
　　姬洛书点点头，吩咐李星剑去将这家黑店里的银两都搜来。
　　“舒姑娘，你拿他们的银子作甚，莫非是他们劫了你，心中不快？”
　　“此去恒山千里迢迢，我身上没钱。你先前管我要三百两，想来也是没钱。”少女带着笑意，眼眸中光芒闪烁。
　　“原来也是个穷鬼”，段为卿嘀咕一句，话音刚落，少女抬手重重敲在他的脑袋上。。
　　两人就在这后院之中追逐，门外，两匹白马时不时嘶鸣着，一匹老马趴在地上。
　　江湖有黑店，有杀手，有酒有剑，有马有鞋，还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