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日方长

　　徐琳想了想反问道：“我倒是想过问你，但是恐怕你不会说实话吧？”
　　刘憬轻笑了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徐琳又问。
　　刘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置可否地一声哈笑说道：“到我们村了，我得下车，写作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但是，刘憬还没来得及下车，徐琳就说道：“不用下车，我路过你家的。”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刘憬有点惊讶。
　　“天天上学下学都要过你们村，怎么可能不遇到几次你从家里出来的。”徐琳解释道。
　　“哦，是这么回事啊！看样子走路的事我是彻底省了。”刘憬有点自嘲地说道。
　　徐琳笑了笑说道：“马上就到你家了，我看写作的事情，等明晚放学你路上在教我吧。”
　　“好说，反正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白天或者晚上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有时间就好。”刘憬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那就这样说好了。”徐琳说。
　　“但愿能帮到你。”刘憬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自问道：“是不是该等等，看她走远再回家？”
　　“明天见！”徐琳略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快回去吧，已经不早了！”刘憬停在了院门前，但却没有回头。他觉得那是一种难以自拔的沉重，就像两年前那样，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就让他有了长达一年多的苦苦思念。
　　踏板踩动了，自行车又响了起来，徐琳走了。刘憬突然情不自禁地转过身，看向了徐琳远去的方向。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徐琳消失在了月夜下的拐角，他才缓缓地转过身，走进了院门。
　　刘憬家的院落和多数人家的大小相仿，用杂乱的砖瓦垒起的一米五左右高围墙。院中种了十余棵杨树，大都高大粗壮，只有少数几棵营养不良一般，长了十多年却仅有胳膊般精细。院子偏西的地方一口井，井边还种了一些蔬菜。院门则是用胳膊般粗细的树木枝杆捆扎起来的简易大门，相对于多数没有院门的家户来讲似乎多了点什么。
　　这个时间，院门已经关上了。刘憬把院门提了一个缝，走了进去，又提回去封上。家门还没有关，有竹帘隔着，又放着电视，外面的动静根本听不到。房子是座北朝南的一排，父母住在东边卧房，刘憬住在西边卧房。他径直朝着父母所在的东客厅走去，只揭开门帘看了一眼，就又放下了。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告诉父母，他回来了。这个时候，母亲也会告诉他厨房里有饭，让他热一热吃了。
　　刘憬没有回话，也没有热饭，他没有习惯，因为他并不喜欢吃凉了再热的饭。他觉得这样的饭菜不仅颜色变了样，看上去还会有些腐朽，味道也像那颜色一样怪怪的。
　　放下书本，吃过已经没有一点余温的晚饭，刘憬洗了洗，回到卧室写作业。作业对他来讲似乎有点多，每次下了课他就会出了教室在外面转悠、发呆、看学校里的风景、看别人玩耍。而那些有想法的同学，下课之后便留在了教室里，开始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虽然这样的学生并不多，但他们无疑已经明白了先苦后甘这个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道理。刘憬也懂，不过这种事让他偶尔做做还行，说到贯彻始终，那就太难了。刘憬对大部分功课的兴趣并不浓厚，所以老师布置的作业，非迫在眉睫，他很少有主动去做的危机感。
　　刘憬写着作业，脑中却时不时浮现着徐琳的声音和样貌。
　　“真是见鬼！”刘憬终于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喜欢道：“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她有这么漂亮呢？”这一句自问之后，刘憬立马发觉自己严重走神了，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早上必须上交的作业，急忙收起心神，奋笔疾书。
　　作业写完已经十点半，想看电视已经不可能，虽然这个时间正有好看的抗战片等着自己，但是父母已经休息，东边客厅的门已经从里面栓住，瞅一眼电视都成了奢侈，尽管垂涎三尺也无济于事。再次条件反射似地意识到这一点，刘憬从书柜中取出了日记本，这是他今天最后的任务——写日记。
　　他在这一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是意外而奇妙的一天。
　　我本以为今天会像往常那样带着几缕青春的淡淡忧伤，悄然远逝。但是奇妙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晚自习，打扫结束，我倒了垃圾，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个紧张而动听的女生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好奇地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生竟然会是我们1082班的学习班长徐琳。
　　她是一个严肃得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涟漪的女生，所以她的出现让我非常意外。
　　她是我们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我记得每次考试她的名字总会出现在年级成绩榜前三。她是这么优秀，却说要向我请教怎么写作文？那种无以名状的震惊，让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嘲讽！但是当她告诉我说，她要考好学校，争取每一分，不让父母负担不必要的负担时，我想，我感动了。那一刻，我已经从心底决定要帮她了。只是她说她的学习很紧张，白天没时间，要利用晚上回家的空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借口，或者还是什么，总之她学习很认真，白天总会看到她在学习是无庸置疑的。她这样认真，我也不能浪费她的时间，我得重新组织一下，用尽量精而细的语言来帮她。
　　写到这里，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情同样和徐琳有关，那就是我惊奇地发现她长得很美，简直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但是之前，我却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我想，这首先是因为她平日太过严肃认真，不论上课下课总是坐在座位上学习；上课的时候，又不怎么发言，这样的话，她虽然长得很美，但就像万草丛中的一朵鲜花一样，如果没有偶然的一眼，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有这样一朵鲜花的存在。还有一个原因，正如我上面所说，我之前从来就没有留意过她。”
　　写好日记，收好日记本，刘憬关了灯，上床睡觉。
　　此时夜风凉爽，星光璀璨，他明白，今晚将是一个难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