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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冰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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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朝气勃发的男孩,在他十三岁时,永远的死去了。”
  【十年前】
  【忒伊亚帝国·格兰港】
  今天的清晨是阴沉沉的,太阳被云深深地藏起来,天空的颜色一改以前蔚蓝的面目,变成了像是脏抹布浸过得水似的灰暗。
  “完成了,妈妈快看快看。”莎萨把做好的刺绣递给母亲过目。小女孩长着黑色的齐肩短发,像春天里的嫩草一样细柔,一对乌亮乌亮的大眼睛晶莹透澈,宛如两潭秋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做得很不错呢,莎萨。”玛莉亚接过刺绣温柔地摸了摸莎萨的脑袋,欣喜地说道,“这个刺绣可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东西,等莎萨有了孩子之后,也要把这个教给她喔。”母亲一头黑宝石似的亮黑及腰长发披在肩上,如柳丝一样轻柔。雪白的鹅蛋脸,露出丽人的微笑,宛若春日的暖风。
  “要怎么做才有孩子呢?”莎萨问道,明亮的眼眸透出纯真的可爱。
  “额……不知道,你去爸爸吧。”玛莉亚摆出难为情的神色。
  “爸爸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呢……”莎萨皱着双眉苦恼地说。
  玛莉亚叹了叹气,“最近爸爸好像很忙……”
  乔醒来不久,正坐在床边发着呆,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雨中的小巷子里,一群穷凶极恶的豺狼围在他身边发出阵阵低吼,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脸上,疼痛极了。他想挪动身体,但做不到,想发出声音,也无能为力。原来他受伤了,红色的液体沿着胸口漫出,染红了身边的雨水。渐渐地伤口开始腐烂,随后开出了吸血的花。但它多美啊,美的让乔只敢仰望。随着时间推移那朵花越来越大,直到身体已经不能负荷着巨大的花朵了。这让乔痛苦不堪,窒息的煎熬折磨着他。但它似乎比以前更美了不是吗?最终,乔的肉体终于死去,变成了一具怪物……
  这时乔听见街道外一阵喧闹的声音,他揉揉昏睡的眼睛,探出窗外望去。一队马车从灰白色的街道上飞快地奔驰过来。两边的摊贩行人纷纷避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低头做人,彼此心照不宣。
  应该是城里的哪个显赫贵族吧。
  “乔,怎么这么吵呢?”玛莉亚提高音量,抬起头朝二楼的乔喊道。
  “是车队,看着不像本地的贵族。”乔回答。
  车队飞快地从远处驶来,马蹄踏在灰白色岩石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厚重响亮的声音。道路的中央,一个行动迟缓的年老妇人,正在弯下腰捡起她因为惊吓而打翻的篮子,而车队正朝她飞快地奔驰过来。
  周围的人还来不及救助,甚至老妇人都还维持着佝偻弯腰的姿势,下一个瞬间,怦然一声,老妇人的身体就像枯萎的落叶一样,没有重量般地从地面飞起,然后轻飘飘地抛离出去,撞在道路边的城墙上,粘稠的鲜血在惊恐的气氛下,很快就凝固了。
  乔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血腥残忍地画面居然会发生在这座祥和的小镇上。他呆滞地望着老人趴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尸体和飞快驶来的车队——他们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似乎撞到的只是一个箩筐或者一把椅子。
  车队在乔家的楼下停了下来。乔很诧异,他们来我家干什么?
  当马车里的人撩开沉甸甸的华贵垂帘时,他抬起头看见了趴在窗前的乔。车上的男人慢慢地下车来,华丽长袍上绣着红黑双色的滚边。从车里下来的贵族男人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轻蔑地把目光移开了,似乎从瞳孔里对乔说着两个字:低贱。
  与此同时,只见某个下人抡起脚,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就把家里的大门狠狠踹开。把正在客厅内做着刺绣的母女俩吓坏了,惊慌的莎萨被手里的针划破了手指,正往外渗着血液。
  “你们干什么?!”乔的母亲玛莉亚大喊道。
  下人慢悠悠地从他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纸,摊开拎着摆在乔一家人面前,“这是梅纳德·约翰在赌场向我们韦赛里斯家族借钱所签下的契约。”下人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傲慢地翘起二郎腿,“很遗憾,在借给他钱后你丈夫又赌输了,所以这钱……”
  “多少?”玛莉亚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女儿莎萨和而儿子乔,眼里满是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的生意不是赚了很多钱吗?怎么还去借钱?还在赌场?!
  “五十万黄金。”
  “什么?!五十万?怎么这么多?”
  此刻乔能感受到,母亲搂着自己的臂膀正颤颤发抖。
  “钱,你们是不用还了,但梅纳德把他的房子和家人都抵押给了我们侯爵大人。”
  “你在说什么?!他人呢?!”
  “哦?他不在家吗?也难怪,要是我怎还有脸面见你们呢?啧啧……”下人故意装作很惋惜地样子摇摇头。
  “求求你放过我们……钱我们会想办法慢慢还……”母亲扑通一声在下人面前跪下,哀求着。
  “呵呵。还?你们那什么还?放过你?这可由不得你们,现在你们的人外加房子都是我们侯爵大人的了。”下人做了个手势,朝着后边的同伴说,“人都给我带走!房子里的东西全部搬空!”
  然后,一群人蜂拥而进,乱作一团。他们根本不是搬东西,而是把所有物品一一破坏,破碎的盘子、散落的玻璃碎屑、散架的椅子……整个房子变得一片狼藉。
  “别碰我的话剧书!我叫你别碰!你听到没有!”乔对着正在撕毁他的话剧书的人大声呵斥着。
  “别出声!乔。”玛莉亚顺势捂住乔的嘴巴,连忙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不料玛莉亚的头发被人狠狠地抓着提起来,像拖着一具物品一样硬生生地将她拖出房子,一戳浓密的黑发也被拽了下来。
  “啊——”乔的妹妹莎萨也被人一脚踹出大门,在街道上滚了好几圈,她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着身体,“好疼……”
  乔也被一个粗狂大汉一把搂住,他根本无法动弹,大汉发力想抛铅球似的将他抛出去。结果乔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大汉手臂一口,一小片肉被他撕扯了下来,疼得大汉直打滚,“你这个小鬼,看我不捏爆你的头!!”
  完全被乔激怒的大汉迎面走来,往乔的脸上重重地呼了一巴掌,脑袋仿佛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城墙,乔被扇的晕乎乎的,无法站立的他跌倒在地板上。随后,大汉扛起乔就走出大门,走上街道,重重地将他摔在地上。顿时,乔后背传来一阵钝痛,随后一股红色的腥臭从他的喉咙处迸出。
  周围的市民全部低着头默不作声。大家都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摔落在道路中央的约翰家三人。
  站在乔的眼前的是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贵族男人,他用冷漠的目光盯着乔,仿佛在盯着一只低贱的蚂蚁,瞳孔中映出居高临下的轻藐。乔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疼痛极了,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隐约听见贵族男人说,“把他们押回白马城,当仆人。”
  黝黑的夜晚,安静阴沉,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冷风呼啸着透过残缺破烂的窗户灌进来,整个茅草房阴冷无比。
  他们三人在韦赛里斯侯爵的城堡内当了两个月的仆人,待遇可想而知,韦赛里斯侯爵让他们住在一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内,受尽了牲畜不如的对待。不仅三餐没保障,而且还要遭受城堡里人的冷眼嘲笑,甚至还会遭到管家的痛打,只要他心情不好就会拿他们出气。估计等他们哪一天终于撑不住了,不是被弃尸荒野就是成为农田的肥料。
  乔在床上辗转反侧,无心睡眠。这么晚了母亲和莎萨怎么还不回来?他一边不安地揣测着,一边走出茅草房,尽他所能地迈开脚步,往城堡的后庭走去。一路上,无边的忐忑占据了他的心脏,不由地让他裹紧了单薄的毛衣。
  “侯爵大人,我是有丈夫的,请你别这样!”玛莉亚哀求道。她被侯爵大人关在城堡里的一个密室里,身上的内衣被扒得干干净净,赤裸着身子,浑身颤抖。莎萨害怕地蜷缩在密室的角落里,恐惧让她无法挪动哪怕一寸距离。
  “你这个臭婊子!你现在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反抗!”韦赛里斯侯爵抓住玛莉亚的头发,让她看向角落里的莎萨,转过头对玛莉亚说,“我要当着你女儿的面强暴你。”说着,他的舌头用力地吮吸了一下玛莉亚的脸。
  “小美女,好好看看你的母亲是如何的淫荡下贱吧……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骚货。”侯爵转过头对莎萨说。房间里充斥着他阴险淫秽的笑声,以及……玛莉亚凄惨的哭喊声。
  ——“啊……不要啊……不要啊……侯爵……”
  ——“把你干了之后,卖到妓院怎么样?那群只为生殖器而活的下流机器会对我感激涕零的……”
  ——“喔,你瞧。你女儿很认真地看着呢。”
  莎萨留下了无助的泪水,无力地抽泣着。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母亲被侯爵强暴,却什么也做不了。她握紧拳头,心里暗自诅咒道:你怎么不去死,现在就要!要让你承受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玛莉亚瘫痪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是空洞失神的,此刻她已经对人生不抱任何希望了,在家门被踹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侯爵站起身,缓缓地走到莎萨面前,他并没有要提上裤子的意思,“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小美女。”
  莎萨看到侯爵的根部黑漆漆的,脉络突出,涨成一个深紫色的头,好丑好可怕,跟他的脸一样。
  侯爵一步步靠近,莎萨内心的恐惧就一次次加深。她浑身颤抖着,被恐惧抓紧了心脏,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自己的身体。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就算不来救我们,来个人也行啊。
  “咣当!”
  密室的门被乔一脚踹开。“莎萨!”
  “哥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乔用不知道从那里顺来的匕首,随着一声低吼,挥起匕首就将侯爵大人的根部切断。侯爵大人扭曲挣扎的脸上发出痛苦的惨叫,他捂着空荡荡的裆部,鲜血如瀑布般沿着大腿倾斜而下。他扯着嗓子嘶喊道:“你这狗娘养的我不宰了你!!!”
  侯爵大人强忍着剧痛拿起密室内的一把短剑,就要往乔的头上砍。就在这时,玛莉亚拼尽全力的一扑,连同侯爵大人一起扑倒,此时怒火攻心的侯爵大人,完全变成了一个狂暴的恶魔,他举起短剑往玛莉亚的胸部连着刺了三刀,滚烫的血液在玛莉亚的身下形成了腥红的血泊。
  看到如此情形,乔勃然大怒,气得满脸通红,发出了狮子般的怒吼声,怒气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出来。他冲上去用左手抓住侯爵的头发,右手用匕首猛地刺进他的腹部,然后疯狂地搅拌着,将侯爵的肠子搅得稀烂。最后拽住他的头发,走到火炉前,将他的脸埋进火炉里。
  “啊!!!啊!!!”侯爵发出悲惨的哀嚎,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痛不欲生。他发疯似的将房间里的家具推倒,屋内一个火炉被推倒在地上,木炭散落得满房间都是,燃烧得火红的木炭很快地就将木质物品和帘布引燃起来,顿时整个房间被熊熊的烈火包围了。
  “莎萨,赶紧的!”一股股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乔和莎萨试图一起背起母亲逃离出去。
  “乔!你赶快带着莎萨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了!就算逃出去,我也没法活命。”玛莉亚大吼着。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要带着你一起走!”乔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用一根线连着的珍珠,不停地滴落下来,滴到炎热的地面上,瞬间就蒸发了。
  “妈妈,我们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莎萨一边哭一边说。
  玛莉亚的声音愈发的虚弱,“妈妈流了很多血……妈妈走不了了……妈妈……”此时一根被火焰烧断的巨大木梁正好砸落在玛莉亚身上,发出一身低沉的声响,这一声响仿佛地狱发出的低吼,浇灭了乔所有的幻想。
  “不!”莎萨望着令她绝望的木梁,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走啊!!!”玛莉亚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不!!!要走一起走!!!”乔猛地摇头,撕心裂肺的吼着。
  “为什么你总是不听妈妈的话,下这样耗下去连你们也会死,最后你听妈妈一次话吧,走啊!走啊!!!”玛莉亚用力一推,将乔推倒在地。
  乔凝望着母亲,发出一阵低吼,这充满无奈的嘶吼,还带着极度不舍和不甘。“我希望你下辈子还做我母亲……”说着,乔牵起莎萨的手逃离出密室。
  密室内,玛莉亚捂着嘴巴不停地抽泣着,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目光里滚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悲痛,她微弱地蠕动着双唇,“不要走啊……”
  很快,整个密室就被猛兽般的大火吞噬。
  从密室里逃出来的两个孩子,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后方传来呼喊声。
  ——“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
  ——“是侯爵大人!他被人杀啦!”
  ——“是格兰港那两个小鬼!抓住他们!”
  他们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双脚都快被磨破了,但后面的追赶过来的人却一个也没减少,人数反而越发增多。
  黑压压的天空中下起寒冷刺骨的冰雨,阴沉又压抑,仿佛落下的是巨大的怨恨,似乎要夺走世上所有的美好。
  两个孩子步履蹒跚,整整逃了一夜的他们终于累得撑不住了,找了一个马厩躲藏起来。天亮了,容易被发现。乔让莎萨先躲好,自己出来拿一些茅草取暖。突然间,他在不远处发现了父亲梅纳德·约翰,大概他也在逃亡中吧,他憔悴的面容上也充斥着惶恐和不安。梅纳德扭过头也发现了乔,于是急匆匆地跑到乔的身前。形容“跑”不太合适,因为他走路的样子一瘸一拐的,右脚大概是被讨债的打断了吧。
  “乔?看你你没事就好,你母亲呢?你妹妹呢?嗯?”梅纳德大口喘着气,“怎么不说话……”
  乔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心里突然涌起了揪人的悲伤,他的双眼里堆满了泪水。但乔此时内心里不是父子重逢的喜悦感动,而是有一股不可饶恕的怒火在胸膛前熊熊燃烧着,正等待爆发。
  “爸爸,抱紧我……”乔低着头,轻轻地对父亲说。
  “诶……好……”
  梅纳德张开双臂将乔抱在怀里,原本欣喜的笑容,竟在下一秒瞬间凝固住了。他突然感觉到从腹部传来莫名的疼痛,他用手摸了摸,延绵不断的鲜红色血液从刀口处涌出。他惊诧地望着乔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儿子的手里。乔冷冷地看着梅纳德那难以置信地神情,突然拔走匕首,然后再用力一刺!只听到一阵痛苦地呻吟声后,梅纳德应声倒地,倒在血滩中的尸体渐渐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都是因为你!”乔对着梅纳德的尸体咒骂道。几曾何时,这个温暖幸福的四口之家,会因为一个愚蠢的父亲走上分崩离析的悲惨结局。
  乔拭去眼泪,他麻木地把梅纳德的尸体用茅草层层覆盖住,目光里空洞无神。随后他站起身,调转方向,回到莎萨身边。
  “哥,我们还要逃多久啊?我真的受够了……”莎萨问。
  “已经没事了,他们一定找不到。”乔在莎萨的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他能体会到她心里的痛苦,这种茫然天地间无依无靠的感觉。
  “我怕……我不想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她的眼泪还挂在娇嫩的仿佛花瓣一样的脸庞上,风吹在上面,发出冰凉的气息。
  乔看着很心疼,低声安慰她:“不用怕,我们逃到北方的无名小镇上去,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们在那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说着,乔将莎萨紧紧地搂在怀里。
  “爸爸呢?爸爸怎么不来接我们。”
  乔突然愣住了,他苦笑一下,对莎萨说:“莎萨……忘掉爸爸吧,我们也许不可能再与他见面了……”
  “找到了,他们在这!”
  “见鬼!”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连屁股都没坐热,便又起身翻出马厩。不料在转角处时,突然间闪出一个人影,只见那个人手里的斧子应声坠落,在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伤痕斜着划过他的脸颊。乔掩面倒地,发出痛苦地呻吟,鲜血铺满了整个面容,惊悚又骇人。
  下一刻,佣兵手里的斧子再次劈向倒地的乔,乔忍着剧烈的痛苦一个侧翻躲过劈砍,斧子的刀锋深深陷入泥土里。然后他顺势用腿猛力地一蹬,将斧子踢飞了出去,滑落到莎萨的脚下。男人大怒,气冲冲地奔向莎萨。
  “赶紧把斧子扔给我!”乔刻不容缓地对莎萨大喊道。
  莎萨立即捡起斧子,往地面一扔,斧子就又滑落到乔的脚边,他拾起斧子冲上前去,佣兵没有准备,然后乔高举斧头狠狠地劈在佣兵脸上,两下……三下……四下……最后佣兵被乔活活劈死,脸部被斧头劈得血肉模糊,已然成了肉酱。
  看到同伴死后,韦赛里斯家族佣兵们将他们团团包围,此刻的两个孩子已经站在悬崖边山,无路可退了。佣兵头目一声令下,所有人高举着斧子就冲向乔和莎萨。但不知为何,乔感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正在觉醒,仿佛是一头凶猛的雄狮。他发觉自己的手脚变得非常的灵活,灵巧地躲闪了好几次攻击,力气也变得异常的大,他挥砍着手里的斧子,居然能毫不费力的将对方的盔甲砍碎。佣兵们也对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小孩突然爆发的超人般身体机能感到恐惧,但靠着人数上的优势杀掉两个孩子不成问题。佣兵人数实在是太多人,所以兄妹俩不得不又采取逃跑的举措。
  乔迈着飞快的步伐,背着莎萨疾速地向前奔跑着,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之轻盈,感觉自己像一阵风一样。尽管这样身后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依旧没有摆脱,那些佣兵们依然紧追不舍。他跑进一条小巷,发现楼与楼之间都用一根绳子悬挂着许多的灯笼,他灵机一动,于是用斧子将挂灯笼绳子一一割断,无数的灯笼散落到地面上,密密麻麻,倾斜脱落的蜡烛将灯笼点燃,然后燃起一道炽热的火焰长廊。
  佣兵们纷纷在火焰长廊前停下脚步,破口大骂着,眼里满是凶狠又失望的目光。终于拖住他们了,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单腿跪在地上。他转过身来正想跟沙萨说些什么时,一把高速旋转的飞斧像一道黑暗中的鬼魅般,闪电般划过乔的脖子。他应声倒地,赤红的血液流淌下来,很快染红了他的毛衣。随后,从兄妹俩的侧后方的巷口里,涌出另一群佣兵,将他们重重包围住。
  “哥!哥!”沙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惊慌失措。她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乔的脖子,无奈鲜血像喷涌而出的泉水,无法阻止。她绝望地大吼一声,趴在乔的胸膛上抽泣起来。她明白——哥哥也快要离她而去了。
  乔的脖子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周围的地面上淋浴着大片大片淋漓的鲜血。他想发出声音,但只能吐出含糊的支吾。冷冷的冰雨在乔的脸上胡乱的拍打着,每一滴雨水落在乔的脸上都感觉疼痛无比,那透骨的刺冷深入骨髓传到身体里的每个地方。一个个美好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翻阅着,然后又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殆尽。
  真的,好冷……
  最后浮现在乔的脑海里的,是一个拥有火红发色的美丽女人的面容。
  此时的昏暗巷道中,一个仿佛鬼魅般的身影从黑暗中一闪而出,他手里的锋利长剑起起落落,如黑夜中一道闪耀的白光,在佣兵人群中肆意飞舞。一瞬间,所有的佣兵们都直挺挺地倒在冰雨中,再也没有起来。然后,黑影缓慢且优雅的将利剑收回剑鞘,在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他的气息依旧平稳如初,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小热身。
  当乔的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周围明亮的烛光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他瞬间便明白过来——他还活着。只是,他记得自己的喉咙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停地往外流。他一边想着一边摸了摸伤口处,他惊奇的发现伤口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他再摸摸脸上,也是一样。
  “你醒了?”
  乔在沙发上发现一个女人,嫣红色的头发像一团妖娆的烈火,同样是红色的精致眼眸在黑暗中散发着迷人的魅力,稍不留神就会被勾走灵魂。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个女人,会是她救了自己吗?
  “你救了我?”乔的声音很薄很虚弱,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让他显得格外憔悴。
  “可以这么说。”女人的声音妖娆妩媚,着实令人着迷。
  “我妹妹呢?”
  “她在楼上,不过不建议你去打扰她,她刚刚睡着。”赫拉将一杯温水放在乔的床头,杯口散发着温暖的热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犯了什么错误才会让韦赛里斯家族的人追杀你们?”
  乔默不作声,他不愿提起。橘黄色的烛光打到乔的脸上,泛起忧伤的神色。
  “谢谢你救了我们,无以回报。”乔沉默了半天,开口说道。
  “无以回报?不不不,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去救一个将死之人么?我不是圣母,没那么慷慨。”
  “你什么意思?”
  “我要让你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在这个国家,我们无处不在,小到街道上一粒尘埃,大到帝都里的皇宫,都有我们的影子。我们是维持这个国家安稳最重要的力量,我们是——潘多拉。”赫拉用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眸凝视着乔的眼睛。
  “没听说过。”乔也在直视着眼前这个可疑女人,试图在她的瞳孔中读出什么。
  赫拉微微一笑,“一般人要是听过就有鬼了。”赫拉挑了挑浅显的眉毛,“喔,你不是一般人,你体内蕴含着一股力量,难道你都没意识到吗?而我们潘多拉,正是要网罗像你这种人。”
  乔的脸上泛起一丝恐惧,他面前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了解,不过他的确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点发生变化,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跟着我,我会慢慢教你,会让你懂得如何运用这份力量。”赫拉继续说,“你要是会用的话,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呢?就刚刚外面的那群佣兵,打倒他们完全不在话下的。”
  “你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乔还是觉得事情还没搞清楚前,警惕一些比较好。
  “嗯,你可以拒绝我。不过呢,我对你的帮助也到此为止了,我会把你扔到大街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韦赛里斯家族的人可一直在找你们两兄妹呢。在这个浮躁又混乱的世界中,有谁会注意到两条微不足道的人命呢?你说对吧?”
  乔握紧手里的拳头,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恶毒,他的内心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妥协了,没有什么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了,如果有,那就是妹妹的性命,“我有条件。”
  赫拉显然吃了一惊,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不妨说来看看。”
  “你保证,从现在开始要保证我妹妹的人生安全,直到她走完这一生。并给她提供一个好的环境,不能让他受苦。而且……她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餐馆,你能做到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赫拉冷笑一声,“这些都不是问题,我随便说一句话的事。只是,我这么做了,你就会听命于我?”
  “我还有一个要求。”
  “怎么还有?!”
  “把韦赛里斯家族从这世界上抹去,不留一点痕迹。”乔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神变得凶狠凌厉,瞳孔里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赫拉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灭掉一个家族的事有多难办,而是这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内心究竟隐藏着多大的怨恨,才能让他提出如此恶毒的要求,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怖悲惨的人生。
  赫拉直勾勾地看着乔,沉默了许久,才压低声音说道,“行。”
  乔的脸上是死灰般的寂然,瞳孔里的那种黑暗,像是把他所有的生命力都吞噬了。那个活泼的男孩,那个永远英姿勃发的男孩,在他十三岁那年,永远的死去了。
  “那么,我就要下达第一个任务了。”赫拉叹了叹气说道,她那勾人的双瞳无时不刻在散发着魅力,而身上飘散出的淡淡陆莲花香让她更加迷人。
  乔面无表情地望着赫拉。
  赫拉继续说着:“你到港口贸易城里找到一个叫‘百香屋’的香料店,是一个叫莱曼·西贝尔的人开的,他还有个小孩叫克莱伊·西贝尔。任务就是接近他们,并且监视他们一家,明白了吗?”
  “为什么?”乔问。
  “你没有权力问为什么,你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去做,这就是你该做的。而且,你也别想着拒绝,你没的选择,否则那个约定……我不保证能继续履行下去。”
  赫拉说完,乔的脸上拢起一阵寒意。如果形容赫拉为一朵花的话,那绝对是既美丽又有剧毒的曼珠沙华,然而此时的乔只想把这朵曼珠沙华狠狠地踩在脚下,把它碾得稀碎。
  届时,天空中飘落的雨以停。赫拉走出房子,坐在门前的露天茶桌上,在漆黑的夜色下,宛如一朵幽美的红花。
  坐在赫拉一旁的是一位脸部棱角分明的黑发男人,他正优雅地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转过头望着赫拉轻柔细语地说道,“他醒了?”
  “嗯。多亏了你的帮助,他的伤才能好的这么快。不愧是被称为‘医者之神’的男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男人轻轻微笑道,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巴尔韦德在黑暗中显影,整个人散发着高贵的气息,腰间还别着一把着古老又华丽长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我是真的羡慕你的能力啊,你要是在幕刃的话,那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说对吧?恩宗齐。”
  “我当天阁总管好多年了,习惯【先行之塔】中古老油墨和残破纸张所散发的味道,白马城的万丈霓虹固然很好,但我不习惯呐……”恩宗齐笑了笑说道。
  巴尔韦德摇摇头,“可惜了啊,我们的总管大人似乎很乐意让部下沐浴在长枪短剑的混沌里啊……愁死我了。”
  “你这么随便真的好么?”巴尔韦德转而问向赫拉。
  “怎么?有什么好担心的?”赫拉说。
  “难道你没发现,那孩子眼里根本就黯淡无光么,仿佛对这个世界丧失了希望,只有满满的仇恨和复仇,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正是这种,不才是我们需要的么?”
  “你把一条海鳗从鱼钩上解了下来,就该往它的脖子上再踩一脚。然后趁它的尖牙还没咬伤你时,离得越远越好。”
  “放心,我会把它的尖牙……全部拔掉。”
  【忒伊亚帝国·格兰港】
  乔漫步在灰白色岩石铺就的街道上,十年过去,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能找到从前的影子。唯有这个地方——他在一幢破败不堪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曾经一家四口温馨的小屋,现如今已经成为老鼠和蜘蛛的暖窝。他裹紧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走进房子内,他心里是矛盾的,这里的一桌一椅,一杯一盏都充满了美好的回忆,与此同时又有一幅幅冰冷的画面,不断呈现在脑海里,即便过了十年也依然无法抹去。
  乔没有在此久留,他拍拍身上的尘土便走出房子,向红树林的方向迈去,不过在去死亡旅馆之前,他得先到公园里寻找一口井。他记得小时候这口井会吸引许多自杀者前来寻短见,所以隔三差五就会从井里吊出死尸,怪可怕的。这对自己儿时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但现在他也见惯不怪了。目前问题就是……自从有了死亡旅馆之后,还会不会有人来这投井自杀呢?
  乔伸出头颅往井的深处探去,他笑了,他幸运的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把尸体拉上来,装在小推车上,往死亡旅馆的方向进发。
  沼泽地里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使得树林格外地神秘诡异。空气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这儿出奇的寂静,仿佛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
  一幢残缺破败的木质房子出现在乔的视野里,屋顶上的乌鸦发出凄惨又沙哑的啼叫声,周围充盈着这死气沉沉的气息,就是死亡旅馆了吧。
  乔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吱呀——”
  从房子里走出了一位全身缠绕着绷带的男人,只露出两只幽深的绿眼睛。“你不像个将死之人。”一个幽幽的声音穿透空气而来,冰冷的语气犹如地狱的气息。
  “当然不是我。”乔指了指身后推车上的无名尸体,“是他。”
  “怎么又是已死之人。”阿朗吉斯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乔。沉默了一会,嫌弃地回答道,“行吧,你把尸体留在这,我待会来处理。”
  “那有劳您了。”乔对阿朗吉斯微微鞠躬,然后离开了。
  乔并没有真正离开死亡旅馆,而是躲在远处的一颗巨大红树身后,粗壮的树干刚好遮蔽住他的身体。
  “眼睛强化。”他望着阿朗吉斯的方向,瞳孔里翻涌着暴风雪般的白色风暴,远处的死亡旅馆在他眼里看的清清楚楚——阿朗吉斯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嘴上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这应该是在祈祷吧,乔猜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白袍的光头男子来到旅馆,走到阿朗吉斯和那具尸体前。看到这,乔微微一笑,这不就是塔米吗,今天运气不错,没想到还能一次监视两人。
  只见两人嘴上说着什么,乔也听不清,太远了。光有画面可不行,于是他收起“鹰眼”,瞳孔里的白色风暴消失了。“耳朵强化。”随后塔米和阿朗吉斯谈话的声音瞬间传入乔的耳朵。
  “你来了。”阿朗吉斯冷冷地说,听不出情感,仿佛只是在生硬地在念纸上的字一样。
  “这具尸体的怨气,想必应该不少吧。”塔米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具男尸。
  “只能算中等,不算太高。”阿朗吉斯合上书,把它别到身后。
  “那有劳你了。”塔米递给阿朗吉斯一个眼神。
  乔在树干后边听得雨里雾里,什么怨念不怨念的,在说什么呀。乔的双眸又翻涌着白色风暴,阿朗吉斯和塔米的身影传入他的脑海里。
  只见阿朗吉斯伸出手指摁住尸体的头,慢慢地从尸体的脑子里抽出一团黑色的烟雾,放到塔米事先准备好的容器里。
  “啊……好大一团。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塔米咧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阿朗吉斯把放在尸体脑袋上的手松开。
  “那我先走了啊。”塔米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洋溢着笑容扬长而去。
  然而阿朗吉斯并没有结束,只见他的右手发出幽幽的绿光,嘴里念着咒语。下一瞬间,尸体的灵魂居然被抽离了出来!那仿佛是一人个化成了一缕轻烟似的,然后灵魂就被阿朗吉斯吸入了他的身体。躲在远处看见此情景的乔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奇怪的能力?!
  阿朗吉斯将尸体的灵魂吸入身体后,准备返回房子内。
  “很独特的能力呢……”
  阿朗吉斯突然转过头来,望见乔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又是你。”
  “我有点好奇这个死亡旅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乔挂着不羁的笑容,双手插进裤兜里说着。
  “那具尸体是你什么人?”阿朗吉斯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脸上仿佛拢起一层寒霜,“你是来调查我的?”
  “路边捡来的。”乔挑了挑眉毛,“别担心,我们也许能做个朋友之类的……”
  “我担心?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说着,阿朗吉斯的脸上拢起一阵狂暴的怒气,他原本就绿幽幽的眼睛,顿时发出更加闪耀的绿光。紧接着从他面前的土地里,缓慢地爬出一个尸鬼,它浑身散发着诡异的绿光,满脸全是粘稠的血液,一张快要撕扯到耳朵根的大嘴,血肉模糊的腹部还挂着几截滴着血液的肠子。它缓缓从地面上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卡了痰般的低吼声。然而……这具尸鬼的脸跟乔带来的男尸的脸一模一样。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乔往后踉跄了一步,一股没有来由的恐惧感渗入他的皮肤里,感觉全身都浸泡在粘稠又黑暗的液体之中。
  还没等乔反应过来,那具尸鬼屈膝蹲下来,后腿一发力,作出跳跃的姿势,下一瞬间便飞跃到乔的眼前,张开它裂到耳根的恐怖大嘴。
  乔在一刹那间就完成了上肢的强化,就在万分危急之际,用强化后的右手死死摁住尸鬼的头颅,他一咬牙,“死!”强大的捏合力一下子就将尸鬼的头颅捏成了碎渣。
  “喔……能力者么,【躯体强化】?我还没见过呢。”阿朗吉斯的双眸发出比之前更耀眼的绿光,“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只见地面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更多的尸鬼,这次足足有七八个,每一个都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它们像一群疯狂抢食的饿狼,近乎癫狂地向乔飞扑过去。
  乔看准时机低吼一声,一个手刀就把第一个冲向自己的尸鬼劈成了两半,尽管也被消灭了,但好像比上一次更吃力些。他在扬起手臂劈向第二只,尸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再发力才把第二只尸鬼砍倒。渐渐地消灭一只尸鬼需要两次手刀,然后变得需要三次、四次,最后竟然需要双手齐上。此时的乔已经处于下风,他咬紧牙关不能一丝松懈。他明白不能正面硬钢,于是他将躯体强化转向下肢,整个人像风一样,尸鬼们跟摸不到他一根汗毛。
  “嗯?改变强化部位了?是因为处于下风的关系么……”阿朗吉斯眯起眼睛,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原来是这样,看来没法同时强化多个身体部位。强化手,就不能强化腿,强化腿,就不能强化手……这样下去你注定会死。
  “喂……喂……咋们就不能好好谈谈?”乔移动到阿朗吉斯的后面。
  “我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谈的,而且我对你的灵魂很感兴趣,很希望能把你灵魂吸收,成为我的死灵大军中的一员呢。”
  “你好像对刚才那个人有些不满?”乔不理会,开始切入正题。
  “这世上跟我关系好的人,还没出生。”
  “这样吧,这次你就放过我,我帮你搞定那个人怎么样?”一个尸鬼飞扑过来,乔敏捷地躲掉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把他做掉?”
  “诶嘿嘿,那个人应该没人会喜欢他吧?”
  “我为什么要轻信一个外人能帮我解决烦恼呢?”
  “随便你,我失败了你没啥损失,我要是成功了,皆大欢喜啊。”
  老实说,乔也不清楚这番话能产生多大效果,不过看得出来阿朗吉斯开始动摇了。
  阿朗吉斯仔细想了想,然后左手一挥,那些紧追着乔的死灵全部钻回到地底里去了。
  “呼——”乔停下来,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喂,你这些小玩意真够烦人的啊……真能跑!”
  “正是这些小玩意,差点要了你的命,要不是我把它们收回,你就真死了。”
  乔一脸不情愿地说:“那多谢不杀之恩咯。”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啊?”乔问道。
  “你要知道,我是能够让人的灵魂在我的能力影响下,成为一具死灵,通俗的讲就跟尸鬼一样。”
  “那着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叫塔米,是个炸药专家,他利用灵魂里的怨念制作炸药,这种炸药威力会比一般的炸药威力强上数倍。然而没有怨念的死灵会比有怨念的死灵弱很多,我第一次召唤出来的死灵就是没有怨念的,后来那一批是有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距。”
  乔点点头,“但你完全可以不给他怨气啊。”
  “他手上要是没有握住我的把柄,我能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什么把柄?”
  阿朗吉斯直勾勾地望着乔,一脸你把我当傻子么的神情。
  “你继续说……继续说。”
  “还有一个因数阻碍我杀他。”
  “什么因数?”
  “你知道假面舞会么?”
  “知道啊,那个戴着面具的组织?”
  “我和他都是四柱臣之一。”
  乔听后心里一惊,没想到阿朗吉斯也是四柱臣之一,然后心里又窃喜,一下子就能接触到四柱臣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同为四柱臣,我是没有理由去猎杀他的,明白吗?我得需要个理由。”阿朗吉斯继续说道,“你的出现让我不需要这个理由了,你完全可以代替我去除掉他,而且没人知道是我指使你做的。”
  “借刀杀人。”乔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着。
  “怎么你能做到吗?要是不能做到,我这些小玩意能一天到晚追着你,直到把你耗死。”
  “不是谈好了合作吗?这怎么成单方面威胁了?”其实七八个死灵对乔来说不算什么,他要是认真起来的话,一瞬间就能解决。就是不知道阿朗吉斯到底拥有多少个这种怪物,要是成群的释放出来,这将会是踏平整个格兰港的恐怖场景。
  “行行行,我答应你了。”乔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说,“那么你有什么计划吗?”
  “塔米一直以来都跟一个叫哈姆林的人用信鸽互相交流,只不过每一次信鸽都被我截获了,然后又放回去。在此我偷窥到了他们讨论的内容。这个叫哈姆林的人也是个炸药专家,是塔米的最近刚谈到的生意伙伴。哈姆林刚研究出了一些新型炸药,塔米在交易前想过目一下。并且他们约好了八天后在【洛葛仙妮号】客船上碰面。我想让你伪装成哈姆林去接触塔米。”阿朗吉斯停了下来,紧皱着眉头说,“计划最难的就是你如何伪装成他呢?”
  “伪装?我在行啊。”说着,乔背过身仅仅过了片刻又把身体转过来。此时他的脸庞已经换了一个人。
  阿朗吉斯看后大吃一惊,便大笑起来,这是乔第一次他看到笑,那是一种尖锐又刺耳的骇人笑声,听着让人崩溃。
  “很好很好,没想到你还会易容术。这样,我事先把哈姆林给杀了,再做成人皮面具送给你。我还会截下他的货,放到他船上的房间内。”
  “没问题。”
  “我只是有一点疑惑,你就不提出什么条件么?这难免会让人怀疑。”阿朗吉斯眼里散发着诡异的点点绿光。
  “那我就要你这些死尸的脸皮好了。”乔想了想说。
  “这就这些?这些尸体终归是要火化的,脸皮对我没有任何用,你想要多少就送你多少。”
  “合作愉快。”乔伸出手,“对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阿朗吉斯。”阿朗吉斯和乔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合作愉快。”
  “你叫我……”乔迟疑了一下,“里德就行。那么,八天后船上见。”说完乔转头向格兰港镇中心走去。他原本一直砰砰跳个不停的心终于悬了下来,他以为他要永远沉睡在这片糜烂的沼泽地里了,还好计划进展的还算顺利,得第一时间把最近进展告诉赫拉。
  乔走后,一个身穿白袍,脸戴笑脸面具的男人,突然显现在阿朗吉斯眼前。
  “杰森先生。”阿朗吉斯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地说。“果然如你所说,那个人果然来了,而且跟你预想的一模一样。”
  “对他你得留个心眼。”
  “明白首领。只是塔米的事……”
  “没关系,现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按我指示行动。”说完,杰森像一缕烟似的在阿朗吉斯面前消失了,要形容他是鬼魅的话,一点也不为过。
  【忒伊亚帝国·白马城】
  克莱伊和夏佐漫步在清晨白马城的街市上,尽管太阳初露光芒,但街道上大大小小的集市,已经热闹起来了。人们搭起摊档,摆好招牌,路过的马车装货卸货,来自各个地区的人们熙熙攘攘地采购和贩卖着各种货品。
  “一大早就叫醒我……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克莱伊嘴里不停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看你身上都没有一件像样的武器,执行任务你要打赤膊上阵么?”夏佐说。
  “你这么说也对哦。”克莱伊有气无力地说着,强烈的困意使他睁不开眼。
  “到道具工坊去。”
  “啊?我不是能力者么?还能契约道具签契约?”
  “找一件普通武器而已。”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契约道具是什么,好像是一把枪?”克莱伊问道。
  “嗯,一把叫【彩虹】的长枪。拥有能够将光转化为能量,再以子弹的形式发射出去的能力,它是可以伸缩变化的。变成短枪时威力小,射速快。长枪威力大,射速慢,也能一次性发射多枚子弹。子弹威力根据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来排列的,赤色最强,紫色最弱。每种颜色的子弹都带有其特点,赤——湮灭、橙——狂暴、黄——灼热、绿——侵蚀、青——冰冻、蓝——锋利、紫——致命。”
  “紫色最弱还叫致命?”克莱伊问。
  “尽管紫色子弹最弱,但普通人被射中也是足以毙命的。不过呢,射杀敌人基本用不上紫色,所以我一般都当信号弹使用。”
  “赤色是威力最大,能有多大。”
  “不清楚,我用过威力最大的子弹也只是黄色而已,只要已发就能摧毁一座塔楼,还不是全功率。橙色和赤色连我都不清楚他们威力到底有多大。”
  克莱伊暗自惊叹,黄色子弹威力都这么大了,那要是赤色子弹的话……啧啧,无法想象。
  “这把枪好像还是梅林最得意的作品呢。”夏佐补充道。
  克莱伊噗呲一笑,“看她整天醉醺醺的样子,没想到还挺厉害的嘛。”
  “诶,怎么不用你的能力呢,走过去那得多远啊。”夏佐转过头来,摊开手说道。
  “你早说啊。”克莱伊给了夏佐一个白眼,抓住夏佐的手,下一秒就移动到了道具工坊的门前。
  “不得不说,幻影移形真的好用!”
  “怎么又是你这小子?还来这干嘛?”梅林见到站在门口的克莱伊没好气的说。
  “这次带他来不是选契约道具的,而是给他选一个普通武器就行。”夏佐凑到梅林耳朵旁,小声地说,“你就随便给他做一个。”
  “你等等。”梅林从身后的沙发底下拖出一个箱子,箱子上布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很久都没动过了,梅林打开箱子,她闭着眼跟克莱伊谈到,面容上透露出傲慢和不屑,“这些是我之前做出来认为有些瑕疵的武器,你挑一个吧。”
  “要钱吗?”克莱伊把头一歪。
  “一堆破铜烂铁而已,值什么钱?就当送你了。”梅林只睁开一只眼说着。
  “好咧。”克莱伊在众多器具中一眼就相中了一副双手袖剑,他拿起来放在手上观察着,这是两个用鹿皮制作的手套,表面被涂成暗黑色。手套很长,戴上差不多要到肘关节的长度。两个手套下沿分别都安装了一个能使刀刃伸缩的银制机关盒。克莱伊迫不及待的将两把袖剑套到自己的手上,痴痴地望着,简直令他赞不绝口。可是刀刃要怎么才能刺出来呢?
  “这手套的里面我放置了许多用于传感的丝线,只要你想,刀刃就会自动伸出,也可以自动回收。”梅林说。
  “锵——”一把锋利的短刃迅速地从手腕下的机关盒子刺出,“嗖——”刀刃又收回去了。“真的好方便啊。”克莱伊惊叹道。
  “你小子眼光挺毒的,这算件不错的武器了,哪都没问题,就是我上错色了,上完黑色色后我觉得暗红色更好看,所以在我还没为它注入魔力之前,就丢弃了。”
  “那这个我要了,你不许反悔。”
  “拿好赶紧走,看见你都觉得烦,扰乱我一整天的心情。”看样子,梅林是在等一个大客户,容不得有人扰乱她的思绪。
  就在夏佐和克莱伊走后不久,拉姆塞走了进来,“我要的契约道具呢?做好了吗?”
  “你随我来。”梅林做了一个手势,脸上是按耐不住的喜悦。
  空旷而昏暗的地下室里,只传出两个人清晰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传出清幽的回响。梅林走到地下室的最角落处,从一个绯红色盒子里取走里面的物品,握在手中。
  “什么东西这么小?”拉姆塞望着梅林的拳头说。
  梅林走到拉姆塞面前,她缓缓地将握紧的拳头摊开,只见一对镶嵌着紫色宝石的精美耳钉躺在手心上,“这就是我用尽全力打造出来的契约道具,比我之前打造过的任何一件契约道具都要强。”说着,她将耳钉交给拉姆塞。
  “一对耳钉么?”他凝望着捧在手里的耳钉,紫色宝石在烛光下反射出宛若遥远星辰的点点斑斓。拉姆塞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对耳环的能力是?”
  “你原来不知道么?”梅林冷笑一声,用诧异的眼光看着眼前的拉姆塞,像看着一个对契约道具一无所知的白痴一样。
  “知道什么?我可从没记得你告诉过我这耳钉有何能力。”拉姆塞也是满心疑惑,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尽量不让这种神情流露出来。
  梅林清叹了叹气跟拉姆塞讲解道,“我只负责对物品注入魔力,让它有成为契约道具的资格,这是前提。但物品没跟契约者签订契约前,它的能力是处于封印状态,只有跟契约者签订契约,那么物品才算得上真正的契约道具,此时它内部的能力才会觉醒,而能力是什么也是取决于契约者,毕竟每个契约者都有不同,所获得的能力也不同。”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拉姆塞为了高傲的自尊,在极力掩饰着,“那么怎么与它签订契约呢?”
  梅林伸出两只手,掌心向上摊开,说:“你把耳钉放在我左手上,再把你的手放到我右手上。”
  拉姆塞根据梅林所说的照做,随后梅林嘴上念起一串咒语,空气中呈现出无数个发光的古老咒文和音符,正围绕着他们旋转萦绕。拉姆塞看见原本躺在梅林手中的两只耳钉,缓缓地升到半空中,然后一下子就刺破拉姆塞的皮肤镶嵌到耳垂之上,一阵刺痛从他耳边传来,他大喊一声:
  “你搞什么?!”他痛苦地用手捂着耳垂,两道小血河从耳垂上流淌下来。
  “这是契约道具自己的行为,与我无关。”梅林解释道,“契约已经签订完成,这个耳钉就是你的契约道具了。你要记住契约道具跟你的灵魂是相连接的,就是互利共生的关系,你要是死了,你的契约道具也会失去魔力,退化成普通的耳钉。”梅林突然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要是契约道具先被毁坏,那么……你也会跟着死去……”
  拉姆塞听后惊讶地望着梅林,心脏像极速上升到广阔高空后一下子坠向万丈深渊,他瞪大眼睛冲上去,揪起梅林的衣领,愤怒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这具身体这不就等同于一个空壳了吗?而真正的我却装在一副耳钉里。”
  “大人,你理解有些错误。不是灵魂在耳钉里,而是灵魂与耳钉共生……”
  “有区别么?反正耳钉被毁,我就会死!”
  “我以为你知道啊……”
  “我知道个屁!”
  “大人……不如看一下你获得的是什么能力吧?”梅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拉姆塞松开梅林的衣领,“怎么才能知道?”
  “只要你心里有所想,就能发动能力了。”
  空旷的地下室里仿佛涌动着一股汹涌的力量,拉姆塞也渐渐觉得自己身体里仿佛有一座能够毁灭天地的火山正在猛烈地爆发着。在两个耳钉的周围缠绕着几缕细小的电光,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这美好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他掌心中生成一团雷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喔!掌控雷电的能力么?那确实算得上高级的能力了。”梅林惊叹道。
  “就是不知道威力怎么样?”拉姆塞说,“这地下室太昏暗了,需要一点光亮。”
  梅林的脸色突然凝固起来,“大人……你该不会是想?这个地下室承载了我几十年的心血,你不能……”
  还没等梅林把话说完,拉姆塞就将蓄满雷电的手往梅林的方向一推,一颗雷电光球急速地飞向梅林,只听啪啦啦的一阵声响,梅林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散发出烧焦的气味和黑烟。。
  “你一死,不就没人能拥有比我更厉害的契约道具了么?”拉姆塞望着梅林的尸体,冷冷地说道。他也对自己的能力震惊了,呆呆地停留在原地,心里不由的产生一股对力量的畏惧。
  过了很久他才缓过神来,“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他边走边想,“那就叫【审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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