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退休证既是漫漫人生中一个劳动者工作为企业奋斗几十年的终结证明同时也是人生翻开新篇章拉开的帷幕。小毛带着赵红日的档案材料到劳动部门和社保局跑了两天把他梦寐以求，日思夜盼的蓝色退休证摆在了他的面前。“请客请客啊。”小毛叫喊着“革命到头啦。”赵红日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左右翻看这本证明自己不用干活就可以拿到退休工资的证明。“不要看啦吧，你这辈子没有得到结婚证，退休证也是你一生的依靠啊、”在门卫值班室小毛肆无忌惮地说。
　　赵红日不搭理小毛只顾翻看里面自己的基本工资；2300元。他凄楚地笑着自语道；“这个收入比农民工差多啦。”小毛淡然一笑；“不要太纠结，我们这样的企业退休工资只能够喝稀饭。如果我八几年考个公务员退休的话，基本上就不用为养老犯愁。”赵红日抢白了一句；“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去考？”小毛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叠旧报纸狠狠砸下道；“人没有前后眼啊，那次司法系统招考我就想去的。要是当初我在一线不在办公室恐怕现在就是司法局干部啦。”此事，赵红日清楚。小毛当时患得患失。八十年代初，企业的名声要大于行政事业单位。工资收入和基本福利都要高于行政机构。一般情况下，姑娘寻找对象的目标是让人羡慕的大型国企，即使风里来雨里去的交警找对象也不是那么容易。“啊哟，站马路的哪个要啊？”有人是这么看的。。。。
　　“哎。。。。小毛惆怅地叹息一声不无忧伤地说；“人这一辈子总是站在十字路口。往哪个方向走，做什么样的抉择既有运气的成分也有个人的眼光。”赵红日正纠结于自己辛苦一生所得到的低工资，对于小毛的感慨有些不适应，他有些不赖烦地说；“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的，你已经混的很好，不要再感慨。”小毛清楚红日此刻情绪低落。退休工资低这个现实改变不了。
　　电子元件厂在南京西郊靠近安徽的小地方花便宜的价格买了一块地。这里将面临拆迁。塑钢厂和包装厂以及电子元件厂的组装车间都已经分先后搬离。身穿迷彩服装的拆迁工人已经把大型挖掘机开进了厂里，这就预示着门卫的使命已经结束。
　　小毛动员赵红日跟他们一起到新的工厂继续做门卫。“红日，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们一起过去？”已经动员了很多次，赵红日都没有给出准确答复。今天拿到了退休证小毛就做最后一次动员。赵红日说；“我不过去了。现在韩梅的足疗做的不错。家里面一大堆事情需要我来安排处理。到新的公司，太远每天上下班不方便。”这样的回答应该算，有理有据。小毛是肯定要去的。每天上下班他都有自己的汽车代步。况且他还要等一年多才能拿到退休本。因为他比红日进厂迟，岁数也小一点。
　　“你的八万块钱股份怎么办啊？”小毛又进一步提出具体问题。企业私有化改制不是他们当初想的那么简单，认为投入了资金就可以忘乎所以的分钱。当初跟总公司签订的协议中明确规定必须做土地置换。老厂土地卖掉必须要建立新的生产基地。出售土地的资金只能用于新厂的基础建设，设备更新，包括必须的流动资金。监事会犹如一把反腐利剑高悬在他们这些股东的头上。当然，有人愿意高价购买股东手中的股份那是另当别论。“那就等着企业有效益分红喽。”赵红日给出答复。小毛一脸沮丧道；“你不知道我们厂的产品吗？卖不动啊。”赵红日也清楚企业的产品被台资企业的电子产品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那就看老刘怎么办，有没有创新精神啊。”小毛苦笑道；“他哪里有什么高招，我们这个厂最鼎盛时期就是蒋伟宁当领导的时候。你不要看他是工农兵大学生，那几年我们的奖金拿的都比较多。。。。。”
　　一辆装着手动挖掘设备的卡车进厂。赵红日就过去把大门打开。“师傅，你怎么还没有走啊？你这里我们已经接管啦。”站在卡车上的工头早几天就进厂了，跟赵红日相熟。赵红日回答；“这两天”然后互相挥手致意。卡车一路往后面开进去。赵红日索性就不管大门了。他喊；“小毛，你出来吧，我们照张相做个纪念怎么样？”小毛出了门卫值班室嘴上却说；“有什么可以留念的地方啊。又不是埃菲尔铁塔。”
　　赵红日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道；“我们在这里工作几十年，要拆迁了，留念一下很有意义。”
　　在赵红日热情地感召下，小毛整理了衣服，又用手捋了捋不多的头发靠在自己的爱车旁摆了一个造型。为小毛单独照了一张后自己也如法炮制小毛的造型被照了一张。“我们哥俩一起合几张影吧。”赵红日提议，然后把工头叫来让他给拍照。工头也很乐意跟在后面把锅炉房，食堂，医务室等他们留有足迹的地方拍了下来。
　　两个人拍完照片就回到门卫值班室。小毛说；“既然你不愿意一起去新工厂我也就不勉强，我们可能就很少见面了。”赵红日说；“我们不是在一个城市吗？有空就在一起聚聚喽。”小毛道；“哎，不会有那个闲工夫的喽。岁数大了，怕动。等我退休了再聚聚吧。”
　　赵红日道；“小毛，你一直是个乐观的人，现在怎么弄的心灰意冷的样子？什么情况？”
　　小毛苦笑一下；“你算解放了，我还在苦熬之中呐。哎，你不懂我们这些有家庭的人，上有老人下有不争气的孩子。还有恶霸地主婆一样的老婆。累啊。”
　　赵红日道；“看你那点出息。老婆要哄啊。。。。。哎，你当初不是说等股份拿到了就换个老婆的吗？”
　　小毛被赵红日逗乐。他说；“没钱现在的老婆都摆不平，怎么换老婆啊？”。
　　赵红日道；“行啦，不要胡扯八道。打起精神来吧。再难，日子还得过。我们是好兄弟。以后还是要多联系多走动。是吗？走，我们找地方喝酒去。
　　赵红日揽着小毛的肩膀，小毛也伸出手揽着赵红日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出了值班室的门，朝停放在老槐树旁的轿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