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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极致的人，他什么都不要了——准确地说，他还要命。
他放弃了尊严，像狗一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吃不喝看着日出日落，就这样过了一千年，毛发裹住了他的全身，头发变成了随风飘扬的柳丝，胡须铺成了一条长长的路。他从不去修理它们，只是迅速地除去视线前的毛发。他甚至不露出鼻和嘴，因为他早就忘了呼吸。
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去仔细观察过由黄昏至夜晚的过渡，那余晖转眼尽逝的瞬间。但他看过，他看了一千年。他会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天，从而缕缕捕捉到此景。若是以为他是在消磨时光，那你就错了，因为他从没有过无聊的感觉。
有个旅人骑着瘦小的马匹经过了他，对他感到好奇，因为全身被毛发包裹着的他就像是个滑稽的毛球。
“先生，你看起来需要些帮助。”
他没有理会旅人，因为太阳正在落山，明暗交汇。而旅人，有幸成为了第二个见证者。
“道远日暮。”直至夜色蔓延，他说话了，低沉且迅速。
“什么？”
“在我看来你更需要帮助，因为你的时间不多了。”
旅人感到惊讶，因为他确实遇到了麻烦。
“我的妻子在集市上遇见了死神。”旅人组织了下语言。在他看来这荒谬至极。
他没有回应旅人，只是眨巴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死神告诉我的妻子他将会取走我的性命。她被吓得面无血色，回家后就大病不起，就连医生也看不出病来。我只得请来吉普赛人为她做法——上帝保佑这居然有效。醒来后她说她梦见了巴别塔，那是人间唯一一个无法渗透罪恶的地方。为了稳定住她的情绪，我只得连夜去寻找这不切实际的地方。”
“那真是不巧，孩子，这里离巴别塔还有段距离。”说完他翻了个身。由于他的胡须与道路相连，以至于大地也开始震颤。马儿惊恐地嘶鸣着，旅人不得不用尽全力去拉住它。
“但我想，你或许需要听个故事。”
旅人摊了摊手——他早已将这次出行当做旅行，毫不在意时间被占用。
“在我5岁那年，我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本属于自己的书，”难以想象，如此久远的事他居然记的清清楚楚，“我很快地读完了它，并且沉沦在知识的魅力当中。我求知若渴，不断地渴求父母为我买书。16岁那年，我已经是镇中知识最为渊博的人了，就连长者都要向我请教问题。”
“直到18岁。那时我已经在房中接连看了两年的书了，我忘却了一切——饥饿，或是劳累，甚至父母。我学会了不去呼吸，因为我觉得这没有必要。”
“当我准备换另一本书时，我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手持着镰刀站在我的面前。”
“你本来就该在16岁那年因劳累过度去世的，”她显得有些生气，“但我叫了你两年，你居然从没有理会过我。”
“直至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开始去思考，思考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显然，不是为了读书。”
“'那个我已经死去，现在的我还活着。'强烈的求生欲不自觉地升起。我还想活着。”
“'你这么怪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她轻摇着头，'但你脱离了生老病死的规律，所以你必须要下地狱，受尽折磨。'”
“当她举起镰刀，我脑中一片空白，因为我绝望地发现那些知识根本不能帮我脱离困境。”
“我跪下，匍匐在她的面前祈求宽恕。涕泪横流，往常的风骨全然近失。”
“没想到，她收起了镰刀。我甚至以为死神心中萌生善意。”
他突然顿住，转而凝视旅人。
“为何不再说下去了呢，她为何会放你一条生路。”旅人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后悔——为何要听一个老头的胡话耽误了行程。
“她腻了，想死了。”
旅人骤然心生寒意。
“她将职位传给了我，我才得以继续活下去。”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活着的意义。为了别人？亦或是为了利益？为了精神上的欢愉？”
“不，活着就是为了活着。玫瑰即玫瑰，花香无意义。没必要去顾虑太多，活着就好。”
“所以，为了活着，我尽职尽责。每一个光影轮回，我就会去渡一个人。”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但我想我得走了。”旅人惊慌失措，牵着马儿就想要离开。
“站住。”他的胡须卷起，挡住了去路。。
“我不知道巴别塔在哪里，但我知道这里是哪。”
“欢迎来到萨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