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塘湖边才子巷

　　“阿卓~”八斗向前飞跑，他叫到。
　　“喵~”白猫答应他。
　　“阿卓~咱们到了。”八斗脚步慢下来。
　　白猫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如一道天堑一般横在眼前。
　　听人说，才子巷以前不叫才子巷，叫昌丰巷。因为前朝文史丞相便是出自才子巷，所以
　　昌丰巷的民众改了巷子的名字，或许是为了家里能多出几个才子大臣，只是可惜的是，才子巷后来并没有出过很大很大的官，文史丞相在十年前就死了，只因为在官场站错了队，被现在的天子毫不留情的杀了。
　　已是晌午，一人一猫到停在湖边上，只觉阳光明媚，空气温暖。
　　西塘湖是这一带有名的游玩地方，只见一颗颗垂柳长在湖堤上，行人络绎不绝，八斗顶着一只猫在堤岸上走来走去，也只是被人多看了两眼，那湖面上波光粼粼，水底的鱼儿如梭般穿行，湖中央泊着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那船身上，一杆高耸的旗子被微风吹的晃来荡去，隐隐漏出半个字。
　　“阿卓，你看那船上是不是飘着个黄字？”
　　然而阿卓并没有理会他，路过的一行人倒是有人转过头看了看他，八斗被那人视线吸引，定睛看去，却见是一个脸色发红的小姐正盯着他看，那小姐一身粉色的包身襦裙，腰间挂了个白玉的玉佩，随着脚步晃来晃去，八斗却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她旁边一个绿衣的小丫鬟，扎两个冲天鬏，正抱着粉衣姑娘的胳膊摇晃。
　　“小姐！小姐！莫要再看了~”
　　那粉衣小姐却是低头看了看小个子的小丫头，又回过头来。
　　“姑娘可是在看我？”八斗惊奇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破烂烂，有些疑惑。
　　“这个公子我好似在哪见过。”粉衣小姐轻笑道。
　　“见过我？”八斗挠了挠头。
　　“姑娘应该是看错了，在下一宅二懒不出门，怎会认识在下？”八斗笑道。
　　“我说见过便是见过，公子不知小女子从来都是过目不忘，不过，缘分自来不强求，今日一见，定有他日再会时，到时，公子可莫要再说不认识小女子。”粉衣小姐又朝着八斗笑，她眉眼弯弯，一脸江南女子的婉约，八斗心脏突然咚的跳了一下。
　　“绿涟，咱们走罢。”
　　“好的，小姐。”小丫头也开心起来。
　　“小姐，一会儿到张元外府外，我可否吃一串林嫂买的糖葫芦？”
　　“当然可以。”那女子欣然许诺。
　　八斗看那女子说走就走，干脆果决，暗暗赞了一声好性子，不过他疑惑这女子竟然说见过他，却是不好再出口询问来由。
　　那女子却好似知道他想问什么，回过头又道：“公子可记住小女子叫林雪钰。他日再见，莫要叫错姓名。”
　　“我记下了。”八斗看那女子朝他福了福，便拉着丫鬟顺河堤走远。
　　白猫阿卓从八斗肩上跳了下来，八斗低头看白猫阿卓。
　　“阿卓，咱们走罢。”说完边顺湖堤往前走，只是方向却是和那粉衣女子相反。
　　湖堤离着那些个居舍有点远，八斗朝前看去，只见远处密密的巷口，人来人往，出出进进。
　　八斗和阿卓又走过有一段路，终于靠近了民众的居住地，他抬眼看去，却见墙上刻着三个大字。
　　“晨钟巷”
　　巷口少说也有三四米宽，八斗没有进去，他看见一个筛糠的老人，却把脑袋往里探了探。
　　“老丈~老丈！”
　　老人耳背，没听清他说话，但是看见他探着身子张嘴，也想到八斗应该是再和他说话。他将手里的竹筛子放在旁边，停下手里的活计。
　　往前走两步，正好听见八斗又喊“老丈！老丈！”
　　“听见了听见了，你这后生刚才说了什么？老夫我耳朵背没听见。”
　　“我想问您老才子巷怎么走？”
　　“才子巷啊，公子是哪里听的才子巷，老夫在这里接近百年，可没听过这个才子巷。”
　　“啊？”八斗瞬间有点懵，“老丈年龄有点大，可是记错了？”。
　　“你竟然怀疑老夫我记忆力差？”老人脸色一变，瞬间吹胡子瞪眼，他回过头就往回去走，“我说没有才子巷就没有才子巷，老夫这将近百年不是白活，你既然不信老夫，就去再找别人询问。”
　　“诶~老丈、老丈、我不是这个意思。”八斗赶忙快走几步，绕往老人前方。
　　“老丈，我常听人说，前朝文史丞相出身于西塘湖边才子巷，因为有故人相约，所以才着急寻找，只希望能准时赴约。”
　　“原来是这样，公子不要着急。让老夫我想想...”
　　老人站定了身子，他拿着手指敲了敲自己脑袋，安静了下来。
　　他沉思半晌，忽然道：“老夫曾记得祖爷爷说过一个故事，主角貌似就是文史丞相，不过不是才子巷，而是灵畤巷。”
　　“灵畤巷？”
　　“是啊，老夫不晓得太多，但这个灵畤巷不是好地方，却是没骗你。”
　　“为何？”八斗问道，他低下头，看见阿卓从在地上绕了几圈，便伸了手出去，阿卓一见，立马蹦上他的肩膀。
　　“好猫！”老头赞道，他想了想，若有所思，“灵畤巷本不是活人呆的地方，它是祭祀古神的祭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面却有了活人。”
　　“原来如此。烦请老丈告诉我该怎么去往灵畤巷。”八斗拱了拱手，问道。
　　“公子一直往西走，经明珠巷、铜壁巷，会遇到一颗壮约五尺的槐树，到那时需要朝左你绕槐树三圈，然后绕树十三圈，自会有人出来接你。”老头笑起来，他的脸像菊花一样皱在一起，“公子若要去，可要想明白。”
　　“无妨。”八斗笑道。“老丈知道的真清楚。”
　　“当然知道，老夫年轻时进去过一趟，虽然当时的经历记不清楚了，但进去的方法却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到底是不是公子所说的才子巷，那就要公子亲自去印证了。”
　　“自是如此。”八斗又朝着老头拱了拱手，转身朝西走。
　　阿卓爬在八斗的肩上，它转头看到老人略显阴森的目光，阿卓的瞳孔渐渐缩小。
　　“喵~”它轻叫一声。
　　“有什么怕的，你不想去了么？可是咱们吃了人家的东西，那便是该还的人情。”
　　世间一切，自有缘法。
　　那女子既然可以进得百年不开门的土地庙，定是因为有因果。他是生于云子集的灵，也是生于不知何处唐卓的魂。
　　没有因果，他不会去管任何事。
　　世人自有世人福，人间亦有人间祸。
　　他依旧会坚持做一个辛苦修行的小乞丐，所以他比谁都看的开。
　　八斗从明珠巷和铜壁巷走过的时候，他以为会看见一颗大明珠，或是一堵铜墙铁壁，当然最后没有看见，所以他放下心，因为到了灵畤巷的时候，肯定不会看见三皇五帝大摆祭坛。
　　看见那棵槐树的时候，时至正午，那棵树在四面围墙的巷角显得楚楚可怜，阳光从墙外照进来，光线斜搭在一缕树梢上，绿色的树叶变得透亮，仿佛是一盏盏被纱包裹了的、从内而外发亮的烛光。从地面到树顶高三丈，那树干不生旁支，粗糙干硬，树皮裂了开，一道道如沟壑一般横七竖八。
　　八斗将背上的杖子拿了下来，他绕着槐树，大步向前。
　　阿卓却从他肩上跳了下来，跟着他一起绕圈圈。
　　“你为什么跳下来？”八斗问道。
　　“...”阿卓不理他。
　　“你怕你进不去。”八斗恍然。
　　阿卓还是没理他。
　　前十圈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到了第十一圈，八斗开始觉得有些许不同，四周安静了下来，他开始听不见巷子外的喧闹声，仿佛哪里不一样了，却又没有变化。
　　到了第十一圈的时候，空气像是开始凝固，四周没有阻力，他却觉如脚下生根越走越慢。他开始心念变杂，胡思乱想。
　　他好像看见了唐卓曾经倾心过的那个女子，只是已为人妇，生活圆满。
　　他又好似看见侯兴国趴在酒桌上，周围的人巴结他，他却醉汹汹念叨他的名字。
　　人群有些安静，有人好似盯着他，他又像是走在了车水马龙的街上，一个个姑娘甩着大白膀子，露着大长腿穿的花枝招展。高楼大厦上一个个广告拥簇着如星星一般的大牌logo。
　　好像吃到浮世漂泊时候的冷言冷语，干硬馒头。
　　又似乎坐在一间拥挤不堪的小房子里，一个脸色白净的粉衣姑娘坐在他旁边，啜泣不停，又不知其因。
　　“喵！”突然一声猫叫，那万千念想突然停顿，像是一张庞大无比的镜子，突然裂出无数裂痕，碎成无数片。
　　八斗突然醒过来，眸子还剩些许茫然。
　　“怎么回事？”他有些迷茫的问道，他转了转眼珠，发现阿卓毛发竖立一脸凶相。
　　“是了，这是第几圈？”
　　恰在这时，却见他们正面对的那堵墙上变得迷雾茫茫。
　　一道嘶哑的号子声传来。
　　“尘土漫红叶，恩仇皆过往。
　　逢时见门寰，竹篱满归人。“
　　一个暗影在雾前渐渐显现。
　　“何处而来的敲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