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生

　　站在废墟上苏睿安很不安，眼前的残垣断壁和两个月前自己住过的ArtDeco钟楼，经过约半个小时的确认，确实为同一建筑。焦黄色的涂料还在破碎的墙体上，小区入口最为华丽的钟楼，尖顶一截断柱还躺在一辆车顶被砸凹陷的黑色奥迪车上，前车窗消失的很干净，翘离地面的车头上就像一张被揉皱了的卫生纸。
　　满地的钢筋和杀机四伏的混凝土碎块已经告诉自己这不再是原来那个只要交了房租就可以每天下了班就可以玩手机睡懒觉的出租屋了，再也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住处了——因为钱没处花了，这一路上苏睿安所见没有一处完好和生机。
　　怀揣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为日后生活的惴惴不安，苏睿安在小区里蹚着泥水，一步一步挪动着，天空中依然飘着牛毛细雨，这讨厌的天气自从地震开始时就持续不断，小小年纪的自己已经发觉膝盖隐隐作痛，手指各关节随着动作也会发出响声。
　　两个月的阴云，没有一丝光，就连月光都是奢侈的，偶尔出现的是加油站的爆炸火光，远的近的，刺耳的音弱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总之能带来光线的声音总让人心怀希冀。但一切的希望都随着时间的流淌被一一掐灭，没有人去乡下的厂房救过自己。厂房在新设立的新区，企业是第一批进驻新区的高科技装备制造企业，可能是因为自己年龄小吧，没人愿意离开交通更方便的城市，于是作为实习生的自己和另外一个在这边乡下聘的打更大爷在新区厂房看守，地震刚开始，两人就在慌乱中走散了，老天有眼自己钻进了盘绕铜线的法兰盘中心，凭借着圆圆的外形和外圈缠绕厚厚的铜线，在不断强震、翻滚、砸击下勉强活了过来。
　　两个月的地震，苏睿安能摸到什么就吃什么，曾经有几只老鼠应该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儿，爬到近处与自己对峙。想想就后怕，一只老鼠居然敢和自己对峙，露出的尖牙和现在还存在耳膜里的嘶吼，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灾难也不会遇到吧。当自己的舌头舔舐干裂出血的嘴唇时，老鼠感到害怕了，最起码苏睿安是这么觉得，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撅着屁股要跑的动作。还是尾巴和爪子好吃有嚼头，其他地方毛太多，不光臭还有一股腥骚味儿，想到这一股苦水就要往嗓子上返。
　　虽说味道难吃了点，可现在这个时候有口吃的，比什么都强，一边返着苦水一边翻着碎墙乱瓦，希望找到点吃的。刨了半天，一个皮包被翻了出来，一支铅笔、一个笔记本、两盒烟、一把瑞士军刀，一个打火机，“嚯，这是好东西”随手往肩上一挎，苏睿安把瑞士军刀折开紧撰在手里，现在这个世界充满恶意，手里的武器可以随时战斗，自己才是安全的。
　　一周前云层薄了很多，因为双眼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了，苏睿安想回家，想回东北老家，回去之前先回城找点吃的、穿的、最好再有把防身的武器，毕竟老鼠都这么疯狂了，敢于和人发狠…但是没敢想的是人也会对自己流着口水露出牙齿。
　　回城这30公里，要不是发现自己奔跑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多，耐力也增强了，早就葬身人腹或者猫腹了。那个皮包骨一样的女人，双眼目光暗淡，头发稀少只有几绺还挂在鬓角上，双手乱抓，指甲厚厚颜色犹如石灰疯狂追捕自己一路，幸亏半路杀出一只美短，却大的犹如美洲狮，扑向自己时，儿时打架的绝技倒地十八滚毫不迟疑的使了出来，身后一声撕心裂肺又或者解脱的呻吟声告诉苏睿安，大猫不是宠物，大猫不能吃，大猫是猎手，跑~跑~跑。
　　不敢回头看的苏睿安发足狂奔，因为他不知道这看似能萌化人心的美短，会不会先把自己解决再一起用餐，不敢张嘴大喘气差点把肺憋炸，进了市区没有目标的跑着，不敢停留，一是怕大猫还在身后，二是怕连着的废墟堆里突然窜出个萌宠或者…人，苏睿安不敢面对，尤其是人，因为人会使用武器。不知不觉间，出租屋所在的小区就这么跃进自己目光，按照自己的记忆，钟楼后不远就是一家超市，烤肠、薯片、牛奶、巧克力、矿泉水、手电筒都在这，虽然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碎石废墟，一边挖一边观察周围环境，小心使得万年船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远处传来让人颤栗的嘶吼声，苏睿安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好不容易翻出一盒被砸的破损糖盒，装进皮包迅速在泥坑里滚了一圈以图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苏睿安半蹲着身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马丁靴一点点挪着步子，双手紧捂着皮包，防止里面的糖块在移动过程中发出碰撞声。
　　但连续奔跑30公里的后遗症出现了，意识虽然紧绷但身体的疲惫无法祛除，挪了两步脚下酸软，一屁股就大大方方砸进了水坑。嘶吼声连贯了起来，渐渐能听到爪子或者蹄子踩在水坑里的“啪啪”声，频繁而急切。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声音不声音的了，迈开大步向更高的废墟处奔跑，一边跑一边掏出一颗糖胡乱塞进嘴里，苏睿安太需要吃的了，这两个月除了老鼠吃了几只外，就是工厂院子里的杂草和树皮，导致胃里经常胀气，苏睿安敢肯定胃出血是一定的，要不然自己能跑的再快点，再快点，后颈处已经能感觉到一口热气喷来，急切的脚步声混合着牙齿的咬合发出的如金属碰撞的巨大声响就像踩在自己耳朵上一样毫无距离感，猛然间后背直至脚跟传来一阵剧痛，力气立刻从身体里抽空。
　　猝不及防的一个趔趄，苏睿安掉进了地震形成的一条缝隙，前胸拍在缝隙里的一处斜坡上，右腿被斜坡上的一块硬石撞到没有知觉。全身的剧痛让苏睿安放肆的打着滚大声叫喊，喊得越大声疼痛感就越轻，至少苏睿安是这么觉得。可是再大的声音也遮盖不住从地面向下嘶吼的野兽发出的饥饿叫声，苏睿安这才恐惧的向上看了一眼，芭蕉叶一样大的耳朵耷拉着，眼睛上方各有一处棕色圆点、尖锐的犬齿还挂着一串涎液，下巴上的肉向外翻着，黑黑的短毛掺杂着几挫棕色，却是大的比那只美短还让人惊诧。
　　鼻子不断地向自己的方向嗅着，大嘴却被地缝卡着不得寸进，两只前爪急吼吼地刨着，却因为地面是水泥浇灌而难以立刻刨开，再一次用大嘴撞向缝隙，企图一口吃掉自己，却把嘴边的肉皮卡在缝隙之外，前端牙齿连带着牙床嵌进缝隙，舌头胡乱的舔着。
　　吓得苏睿安顾不得全身疼痛，只想立刻、马上离开狗嘴的范围，艰难的向斜坡一端的边缘爬着。也许是身上的献血味太诱人，吃痛的恶犬没有因为卡在缝隙中的牙齿疼痛而停止，反而向缝隙里再次用力，这一次牙床上的献血清晰可见。目测恶犬的舌尖离自己的前胸不足三十公分的距离，和着恶犬的嘶吼声，苏睿安大声的咒骂着，“老子炖了你”手里的瑞士军刀还在，随手向恶犬的舌头划去，虽然刀质地很好但刀身太短，起个罐头还差不多，这么灵活的舌头，造成的伤害有限。
　　一声呜咽，恶犬缩回了硕大的头，紧接着一声比刚才想要吃自己更响亮的嘶吼从恶犬嘴里发出，苏睿安只见恶犬转过身去，一截钢筋扎在尾巴根上，摇摇晃晃就是不落地，这一记挨得结识。苏睿安终于可以喘口气，可转念一想，不管外面那人处于什么目的，一旦被恶犬解决，自己还是必死无疑，感受了一下伤口，还是很疼但比刚刚被抓时敢用力了，大腿酸着勉强也能移动。苏睿安使出全身的劲向上爬去，已经能分辨出救自己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躲避时的呼喝声让苏睿安温暖了，两个月的孤独生活，让双子座的苏睿安只能对自己说话，现在一个正常人类就在自己上方，那是活下去的希望，越是这么想，苏睿安越有力气也越有勇气向上爬。
　　当在地缝中露出头的那一刻，苏睿安觉得连不怎么待见的牛毛细雨都这么清新脱俗，“兄弟，我来了，等着我”一边大声喊叫告知救前来的男子自己没有怂，一边分散着恶犬的注意力，一步迈出终于逃出了地狱般的缝隙，恶犬的屁股还对着自己，不断晃动的钢筋就像它的第二条尾巴，苏睿安扑了上去，双手紧握钢筋一头，很命的往里插。
　　恶犬吃痛回过头来张着大嘴就咬了过去，趁这时那男子直接跳上了恶犬的脖子，握着拳头一下紧接着一下向恶犬的眼睛挥去。
　　“铜头铁骨豆腐腰，打它的腰”
　　这时候的苏睿安仍然是紧紧的抓住钢筋，随着恶犬的动作而摇摆，生怕一松手摔在地上，哪下不注意就被一口吞了或者一爪子踩死，那就太冤了。
　　刚想张嘴说话，却被一口恶风呛了回来，带着点点的腥臊液体，不是雨，雨滴很细，像丝线，而那液体是成串的。舌头舔着那几滴狗血，仿佛因为逃命而丢失的力量又重新充满了身体，加大胳膊上的力度加上自己的体重使劲往下坠，那截钢筋终于从恶犬屁股上掉了下来。恶犬眼睛被打，屁股开花，前后吃痛，呜咽着在原地转圈，夹着尾巴甩着头，前爪不断挠地，后腿使劲蹬着，大嘴快速咬合，只想把骑在头上这人一口吞下。
　　苏睿安这一下用力过猛，钢筋虽然顺利被自己拽出，也给恶犬造成了更大的创伤，但是自己也被摔得七荤八素。还好记得自己仍处在危险之中，在泥坑里摸着钢筋后，使劲用手擦了擦眼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看清了恶犬的头和爪子，苏睿安再一次使出了绝学就地十八滚，滚到了恶犬腰下，向头上猛地挥出钢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边随着恶犬移动的方向变换着有利位置，足足抽了快二十下，恶犬的一条后腿无力地瘫软了下去。两人的双打配合终于起到了效果，苏睿安借势将钢筋带尖的那头捅进了恶犬的小腹，狠狠的往四周转了两圈，恶犬一声长长的呻吟发出，身子倒地不停地颤抖。
　　“卧槽，差点死在这”苏睿安看到恶犬肠子流了一地，眼看没有活的希望了，瞬间四仰八叉倒在泥浆里爆着粗口。
　　“还没脱离开危险，这货血腥味太大，会引来更多麻烦，有刀的话赶紧片下两块肉带走”救人的男子一刻也不耽搁，拿着一柄西瓜刀照着一条狗腿奋力地砍着。
　　苏睿安收起瑞士军刀，然后跟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起在泥浆里裹了一层厚厚的除味剂，抬着砍下来的狗腿匆匆离去。。
　　两人奔忙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一处地铁站，坐在车厢里“恩人，还没来得及问，怎么称呼?”苏睿安盯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左侧鼻翼上还长着一颗痣的中年男子问道
　　“我叫蔡卓昇，你是怎么到这的，我在这呆了一个月，还是头一次见到活人”自称蔡卓昇的男人目光灼灼盯着苏睿安看着，“好久没见到活人了”，一边叙话一边面朝着苏睿安，一把剔骨刀从靴子里掏了出来。剔骨刀掏出那一刻，苏睿安七魂跑了六窍，刚才与恶犬搏斗之后全身无力，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可真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