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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西宫夜静百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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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开边纵骑兵去寻白云儿,进入朴山之阵。原先金阵已成焦土之地,尸横山间,臭不可闻,首辅亲军皆掩鼻而行。汉开边体力尚未恢复,不能骑马太久,便令诸将分头搜索敌将身影,务必生擒,实则是为确认白云儿是否逃出生天。
  诸将皆去,独留徐猛护卫,此刻徐猛扶着汉开边下马,找处干净地方休息。汉开边见满目疮痍,不由怆然,长叹一声道:“此战未免太过惨烈。”
  徐猛也皱眉道:“南军死伤无数,兵者果是大凶之事。”
  “皆是骨肉同胞,何至于此……”汉开边不忍去看,仰面朝天。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诡异身影再度飘出。
  “荡百年繁华,失千夜梦幻。左道路崎吾独行。”
  失梦人!
  汉开边大惊失色,徐猛连忙拦在开边身前,怒问道:“你是何人?”
  失梦人抓了抓头顶银发,邪笑一声道:“此是第二番了,我要取走汉开边性命。”
  徐猛大怒道:“原来前番之事,便是你小子所做!俺今日定要把你杀了!”
  失梦人轻蔑一笑,道:“就凭你吗?你区区一个莽夫,何况还负了伤……”
  汉开边道:“是谁派你来的?”
  失梦人道:“杀手怎可出卖雇主?汉开边,你未免太小看人了。前番有金阵压制我功体,又有你诡术保命,今次金阵已破,你又虚弱如斯,杀你何须二刀?”
  汉开边一着急,咳嗽得更严重了。徐猛心头一揪,暴怒而起,不顾有伤在身,持金戈,直朝失梦人扑去。谁料失梦人一个错步,一闪身,早避开徐猛扫出千钧之力,游鱼般来到汉开边面前。
  “愚蠢,你这个莽夫。”
  失梦人回头看了看徐猛,嘲弄道:“有你这种护卫,他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徐猛大惊失色,急欲回身,那失梦人反手一刀便朝汉开边头上劈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狂野刀劲破空而来,失梦人反应也是极快,刀锋转向,瞬时劈散那道劲力。汉开边早借此空隙踏风退出四五丈远。
  “又有隐藏高手。不差!”失梦人尖笑一声。
  “老刀!”徐猛叫道。
  老刀阔步而出,气势逼人,虽然须发皆白,却是威风八面。失梦人冷笑道:“好个老将!但是,杀手与武将不同,术业有专攻,如此情形,一对一,你无胜算!”
  “可惜!”
  老刀横刀侧立,浑身霸气尽收,顿时仿佛一个幽灵一般,静立开边身旁。顿时四周静寂,失梦人也显得有些讶异,说道:“你也是……”
  老刀没有回应。
  “那便一招定胜负吧。”失梦人手中刀一震,闪电般朝汉开边突去。
  老刀也冲着失梦人移了步伐,二人身形一瞬交错,一声铿锵,失梦人已在十丈之外。
  “算了,没脸来第三次了,后会有期……”
  说完,失梦人复又消失不见了。
  徐猛大喜道:“跑了!”
  汉开边却露出忧虑神色,因为他看到老刀露出了前所未见的表情。
  “这小子好武艺……”
  老刀脸色铁青,接着对汉开边说道:“他便是那个刺客么?”
  “是。”汉开边答道。
  “此人实力非凡,方才交手,他一共出了七刀。”
  “七刀?”徐猛叫了起来,“就一瞬间,七刀?”
  汉开边急切道:“那,老刀你……”
  老刀道:“八刀。”
  “八刀?”徐猛道,“比那人还多了一刀?那他岂不是被你伤了?”
  “没有,他身法极快,竟把第八刀躲过去了。”老刀叹气道,“开边,你要小心了。”
  汉开边眉头紧锁,沉思着,喃喃道:“此人必须擒获,问出幕后主使。若想擒他,须是……”
  这时一骑飞来,高呼“将军”,汉开边定睛一看,却是墨城。墨城策马来到众人面前,滚鞍下马,纳头就拜,激动道:“将军总算破了此阵!”开边忙将他扶起,道:“多亏了你!若无你保护官仪——慢着,官仪在哪?”
  墨城道:“官仪先生去天虞城找师十四了,让我留在宫让军中协助左右。”
  开边喃喃道:“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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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样,朴山金阵已破。
  宫让与汉开边联手破敌,世人称此役为“风火连城”,一时名动天下。身为总指挥的洞庭王志气昂扬,欲率大军继续南下,兵锋直指天南连壁。
  由于有变化符的存在,朴山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出,南国震怖。
  然而第二个接到战报的却不是中都朝廷。
  就在胜负分晓三天后的夜里,西都接到了情报。
  锦王的宫殿建在山上,俯视整座西都。王宫之内,百花幽香人无声,却是宫灯夜明,只因锦王要接见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金碧辉煌的内殿里,赫然端坐着一个王者。他三十来岁光景,肤色白净,留着山羊胡,高鼻,长目,低眉,宽额,身穿一件素色西锦单衣,正襟危坐,隐约可见衣衫下发达的胸部肌肉。
  他便是天下四大诸侯之一,虎踞西国三十六城的锦王公孙威德。
  “你的情报总是这么迅速及时……”锦王微微一笑。
  门外施施然走来一人,三四十岁模样,体态微胖,一张国字脸因发福而失去棱角,却分外白皙;眼睛眯成一双弯月,小嘴含笑,两撇八字胡也跟着上翘,显得憨态可掬。他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好看,色调也显得老气了些。
  “臣李通,参见吾王。”那人毕恭毕敬施了个礼。
  “来,本王先问你个问题。”锦王嘿嘿一笑,“你为什么总能穿得这么老气横秋?就不能像本王一样,穿些锦绣华服吗?”
  那人笑着应答:“世人竞相购买华丽衣裳,为的不过是互相攀比,证明自己有钱且花得起钱。可是天底下没人比臣更有钱,臣穿再贵的衣服也没区别啊。”
  锦王听了,不禁大笑:“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那人也笑了,露出谦恭的神色:“总得说点有趣的话,免得太过老气横秋。”
  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便是名震天下的西国大商人——人称“李二爷”的李通。
  关于为什么叫他“李二爷”,众说纷纭。有人说,李通在家排行老二,但谁也没听说过他大哥是谁;也有人说,李通是自称“西国第二”,而第一当然是锦王了。只是这普天之下没有人不知道李二爷的名号,他远比锦王出名得多。
  锦王看着眼前的李通夸耀巨富,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对其充满欣赏之情。李通确实比自己有钱,有钱得多,但那又如何,能为自己所用,便是忠臣良将,有点喜欢吹嘘的小毛病,又有何妨呢?
  “臣派出的使者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把情报先行呈给大王了。”李通说,“朴山既破,大王有何打算?”
  李通利用自己遍布天下的钱庄作为驿站,编织出一张巨大无比的情报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递着信息。
  锦王敛容道:“东海王早已出兵助阵,情势已如此,本王也不得不出兵了。”
  “大王所言极是。先前在国境边上布置好的军队,现在应该已依照计划,开赴南国了。反正西国通往南国的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军队去得迟些,也不会引起皇帝怀疑。”
  “就是不知道这南国,能撑多久。”锦王叹了口气。
  “不管此战结果如何,臣都已经替大王做了无数笔买卖。只要打仗,就有大把钱赚。”李通笑道,“更何况,百里中正大刀阔斧的改革,给了臣更多赚钱的机会。”
  锦王习惯用沉默表示认可。
  李通会心一笑。他了解面前的不世王者,更了解自己的野心有多大。他始终相信,当金钱和权力充分结合,就会催生一种力量,一种足以横扫寰宇的力量。
  “朴山之战,风火连城……”锦王喃喃道,“好一场火攻,这个宫让竟有如此能为,若不能为本王所用,本王寝食难安。”
  李通正色道:“大王,这宫让是今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南方将领,恩宠备至,想挖他,须开出相当不错的价码,方有成功可能。”
  锦王道:“这人的名字,本王记下了。”
  “臣会帮大王多加留意。倒是还有两个人,臣以为大王要有所了解。”
  “哦?是谁?”
  “汉开边与张时。朴山之战,此二人功不可没。”
  “张时颇有名气,本王记得是个精于数算的僧人吧?”
  “他不止是个僧人。在臣看来,他更是一个商人。”
  “哦?与你一样,是个商人?”
  “然也。”李通笑道,“只不过此人贩卖之物,却是自己的满腹才智。他善于积累名望,拔高自己的身价,继而吸引更加位高权重的买家。”
  锦王冷笑道:“看来他已经成功了。”
  “是,张时现在已经是经略王旗下的头号谋士,此次运筹南下,他便居功至伟。看来距离执宰天下,也就几步之遥了。”
  锦王笑了:“然而百里中正还在,他暂时还执宰不了天下。”
  在舌尖跳起“百里中正”四个字的时候,锦王的脸色忽然沉了一下。
  李通也笑道:“世事如棋,难说张时以后会混到什么位置。汉开边也是如此。”
  锦王不解道:“这个汉开边又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你如此欣赏?”
  李通答道:“他也是个商人,实打实的商人。与张时不同,汉开边是市井商人出身,现在百里中正手下担任大将,领首辅亲军二千,虽然兵马不多,但地位特殊。”
  “不是世家子弟,那不就是个杂牌武将,大路上一抓一大把的货色。百里中正真是无人可用,居然需要用这种人?”锦王不屑道。
  “据臣所搜集到的情报,此人内里极其复杂,能文能武,参政经商,半儒半道,人格也有些分裂。”李通笑着说道,“他承得百里中正看好,平步青云。若能收买下他,便是多了一个暗桩。”
  锦王道:“毕竟,他是一个商人。是商人,就可以谈价码,远比宫让合适。”
  李通应道:“大王英明。”
  “你也是一个商人。”锦王话锋一转。
  李通面对如此诘问,却是不慌不忙,应道:“是的。臣只为逐利,而天底下唯有大王能给臣最大的利益。”
  “那是自然。”锦王露出些许笑意,又转为严肃神色,“秦一啸去中都走马上任,眼下也只好派刘伤骨代表西国出兵。你可要负责好他的粮草。”
  锦王口中所述的“金刀”刘伤骨,此刻正领着他的三千带甲,从西国边境的华城出发,朝南国柜城方向赶去。
  “洛中克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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