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赵寒星 晋士天

　　赵寒星
　　秦国境内，由上到下，由老及少无不沉醉在得神明恩赐的欢乐之中。家家张灯结彩，欢庆的歌声仿佛烽火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将幸福传递下去同时百姓们纷纷拿出预备好的镰刀，箩筐，携带老人童稚，迫不及待地赶往自家的田地，收割神明的恩赐。趁着夏日还长，若及时重新播种，待入秋后又能有个好收成。
　　百姓喜迎丰收，国库又添新银。十年一次的拜神大典带来的是一片国富民强的繁荣景象。
　　独赵家与这欢声笑语的景象格格不入。
　　数个时辰前，赵寒星还在为爷爷向神明祈祷，谁知不久后大父的遗体就被送回赵家。
　　胸口破碎的衣服下，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旧伤从两乳间划到肚脐，这是十年前圣道之剑在爷爷身上留下的痕迹，而另一道就要短很多，但深入左胸，刺穿心脏，血洞里沾满了紫色血痂。
　　不！他刚才还在说秦国上下无能人杀得了他！赵寒星死死抓住车轸，无意识地发力摇晃。
　　‘啪嗒’父亲的一只断脚掉落在石砖上，赵寒星也随之瘫软在地，腿骨被惊恐腐蚀，瘫软于地。
　　麻木的身体被家里的奴仆抬到大堂里的椅子上，又在他们的帮助下强接了秦王的旨意。
　　秦王要接见自己，赵寒星毫不意外此事。
　　“把此事告诉现在赵府里的每一个门客，不在京城的派出青鸟尽快通知，让他们速回赵家参加大父的丧事。要快！”缓和许久，赵寒星才开口对身边的管事道。
　　“是。”赵府的管事退了下去。
　　赵寒星走到家主的座位上，轻轻抚摸扶手上雕刻的雄狮，凝视许久。
　　这雄狮并非凡兽，而是恶魔森林中的长尾魔龙狮。其体型要比凡兽大上三倍不说，头顶生有一角，尾鞭粗长带刺，近三尺长，可刺穿人骨，鬃毛深红发紫，张嘴咆哮，龙吟阵阵，喷涂魔焰，焚烧八方，似要与神相搏，非数位天阶高手不可与之匹敌。
　　毫无疑问他是恶魔森林里的霸主，秦人对之望而生畏，爷爷叫人雕刻这样一把椅子，难免引发不少人的非议，不过他们只敢在市井中出现，如今只怕要墙倒众人推吧。
　　最可怕的就是那个南宫孟源，他觊觎爷爷的地位许久，说不定会带多少御史联名上奏，父债子偿，倒时抄家问罪，自己入了天牢也不无可能。赵寒星做着最坏的打算。
　　外院大堂很快就就坐满了赵家的门客。这些人要么七嘴八舌，交头接耳，要么故作沉稳，暗怀鬼胎。
　　赵寒星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忐忑不安，禅香木椅与自己接触的每一处都会如针扎般难受。
　　论年纪，他们都比自己大数轮，论修为，能当上门客的谁没有个地阶以上的修为，甚至不少人还有更多专长的本领，可以独领风骚。
　　而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形象不外乎是一个玄阶修为，在太学院啃烂书本，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赵寒星总能在他们身上发觉出或多或少的轻蔑感。
　　我该以什么口气开口？赵寒星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门客们商讨几句后，一个半老的门客站起。“大少爷！太尉大人被谋害，我们皆深感悲恸，但现在我们对此事知之甚少，任谁都难有思绪，不如等大少爷觐见陛下后，我们再商讨也不迟。”
　　赵寒星认识他是大父平日极为倚重的一人，修为高达天阶高级，是个分量不轻的人物。
　　“徐狄前辈的话很有道理！大父生前就对我说过，大事小事凡是拿捏不准的事都可以找您商量，这果然没错。”赵寒星道。
　　“赵太尉过誉了啊！徐某朽木之才，不堪大用。”
　　赵寒星暗道这徐狄还算有自知之明，所言纯属废话，自己若是有把握过秦王这一关还需要你们来叨扰自己吗？
　　早在父亲意外身亡时，赵寒星就暗中把矛头指向秦王，现在如此相像之事再次发生在大父身上，难道会是赵家被恶魔缠身不成。
　　“前辈过谦了，那我们就先商讨一下大父的丧事如何处理。”赵寒星示意徐狄落座，放开嗓子对吵杂的门客们喊道。
　　“恩，还有拜神大典后神明对各位的恩赐。”赵寒星见多数人都是一脸的不情愿，连忙加了一句，立即就变得拨云见日。
　　“大少爷有何安排但说无妨，我们定当穷思竭虑的帮大少爷周全此事。”
　　衣冠禽兽的一帮寄生虫，都给我滚！这就是我赵寒星想说的。“各位前辈，且听晚辈一言……”
　　晋士天
　　小弟，老四。老三，老二，不二弟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帮你们撕开结界！
　　四个弟弟正与那满嘴狰狞大牙的圣使生死相搏，晋士天挥舞着匕首对着金光围成的结界疯狂劈砍，却毫不奏效。最后一根根手指被匕首蹩断，利器落地，而弟弟们则因自己的失败一个个惨死眼前。
　　“士天，士天！”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爹！”晋士天疲倦的抬起眼皮，父亲的身影由模糊变清，还在壮年的他一直在床边照顾自己。
　　“做噩梦了？我说过你弟弟们的死并不怪你！”父亲怜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仿佛他还是那个从凡界抱回来不大的鼻涕虫。
　　“你怎么不去陪陪母亲，她现在应该很不好吧。”
　　“那个不讲道理的臭婆娘，管她作甚么？”父亲一脸嫌弃的扭过头去，压着嗓子道。
　　“我去看看她。”说着，晋士天就想要起身，却被父亲一把拦住。
　　“四个亲儿子都死了，且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你去了只会惹她发疯。”
　　“虽没有血缘关联，但事出于我。”晋士天掰开父亲的手，脚踏在地上虚晃几下，扶着墙往大厅里去。
　　家里很小，饮食待客的大厅现在成了弟弟们的灵堂，这是晋士天前往凡界一趟后才发觉的。
　　那些人虽然活得像一群蚂蚁，但蚁穴却造的很大，庭院开阔如园林，回廊阡陌百转，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个可笑的现实。
　　“母亲，晋士天来看望几位弟弟。”不过十几步便寻到了母亲颓唐的背影。就算是血脉相连，晋士天也说不出亲近点的话。
　　“你这个凶手，残忍到都不肯让死人好好安息吗？”沙哑的声音埋藏着恨意，晋士天把扶墙的手拿开，颤抖的身体一下子跪倒，“士天只是想告诉他们，那个叫齐天的圣使，他的项上人头就会陈列在此处。”
　　“哈哈哈……”阴冷的笑容饱含无尽的嘲讽，比乌鸦的怪叫还要刺耳百倍。
　　“请相信我！”晋士天往前挪动着双腿，来到后母身边，右手搭在她孱弱的柳肩上，想让她正眼看自己，哪怕一眼就好。
　　“滚！”妇人长发甩动，鞭打在自己脸上，每一缕发丝都如钢丝般生硬疼痛，随后而来的还有一记响亮的耳光，将虚弱的晋士天打倒在地。
　　“二十一岁连圣阶的门槛都没踏进，你父亲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指望你，老娘的骨头都干化成灰了，你弟弟们的仇我要亲自去报，我要去……”
　　“够了，臭婆娘你疯了！”父亲大踏步的走来，一手扶起晋士天，一手指着母亲骂道。“你连狱王大人的话都不顾，想把我们一家子都害死不成。”
　　“活着的都去死吧！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父亲说的对，她却是疯了，晋士天看着害怕，忙跪下道：“您等着吧！那老家伙的头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一年，最多一年时间！”
　　言罢，晋士天便欲离去。
　　“快回去歇息？”父亲道。
　　“不必了！”秦士天再次抛开父亲的手，跌跌撞撞的往阳台走去，跨过齐腰的围栏，一跃而出，百尺之下是繁闹的街市，尚不到神阶，不能突破大地桎梏的晋士天飞速坠落。
　　“喝啊！”晋士天抓住楼下一家露台的围栏，坠落的身体骤停之际，巨大的反冲力让孱弱的病身无法接受，手一松又掉落下去。这一下晋士天彻底失去了平衡，四肢扑腾着，找不到依靠。
　　在凡界摔死或许稀松平常，但在此处，自己可能会遗臭万年吧。晋士天莫名想笑，感觉自己不该出生在这里，生在在凡界中，与那些愚昧之人永远傻傻的活着就好。
　　“喂！你小心点！”除非是在荒无人烟之地坠落，否则怎会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短命。
　　晋士天被飞过的路人抱住，送回到地面上。
　　“多谢。”
　　“你是晋老黄的儿子，还请节哀顺变。”他认识自己，哀痛地道了句，便遥遥飞走了。
　　穹庐下是穿行不休的修士，四周林立的是百尺高楼。既生存于此，晋士天从未想过自己要被淘汰。
　　在踏上这片天空前，我定会把那老东西的头拿回来，还要诛灭他的九族，男女老幼皆不可放过。等着吧，我的异母同胞的弟弟们！
　　这时一抹巨大的黑影笼罩向头顶，覆盖在整个城镇的上空，那是魔帝的坐骑——鲲，周而复始的在这个世界飘荡。鲲的体积大，速度却也惊人，不出几个呼吸间，已在天边的那边徘徊。
　　晋士天站在最低处也能遥望到巨鲲辽阔如山的背脊上魔帝城堡的冰山一角。
　　这是恶魔统治的地域——恶魔帝国，又名神陨之地。
　　据说狱王大人这次要亲自出手，日后自己光临凡界的机会应该会愈加频繁，等着吧齐天，我要把你的老骨头一根一根的捏碎，但愿你那老朽的身体别在降临足够的痛苦前死去。
　　此时此刻，晋士天想成为凡界人心中真正的恶魔，正如那本《神史简记》上荒谬不堪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