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昆仑山

　　自那日跟太上真人讲完话之后，付云宣又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起身的时候，却看见床前站了一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及地，乌发垂瀑，雪玉的脸蛋上透着丝丝红润，双眸如星辰般深邃灵烁。
　　这天上的仙女，样貌果然摄人心魄啊。付云宣看得痴迷，心里暗想道。
　　看着付云宣呆滞的深情，名叫碧柔的女子当他神智还未清醒，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友，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啊？”
　　付云宣回神一愣，瞬间整个脸都滚烫起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再和神仙姐姐对视。
　　碧柔转身端起刚熬好的玉灵汤递到他面前，“诺，自己能喝么？这药我刚煎好，你赶快趁热喝才有效。”
　　付云宣头也不抬的双手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接过药碗，吱唔着；“谢…谢谢神仙姐姐。”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碧柔惊讶的笑起来，“我不是神仙姐姐，只是昆仑山的一名普通弟子，才刚刚练到“辟谷”阶段，离成仙远着呢。”
　　听完碧柔的话，付云宣这才敢把头抬起来，刚对上那双眸子，双颊又火热起来，连忙望向别处，“我我以为在这昆仑山上的都是神仙呢。”
　　碧柔退到榻的最边上坐下，一边看着付云宣把药喝下一边荡着双脚说：“以前呢，这昆仑山上凡人是比神仙还多的，每天都有上百号人慕名而来，只为修道成仙，那时的昆仑山可热闹了，这是我刚来的时候师兄师姐说的。但之后就不知怎么的，来昆仑山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干脆接连好几年，连人影都瞅不见一个。对了，你是我上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新鲜模样呢！”
　　付云宣把药喝下之后身体更烫了，他避开了碧柔的目光，望着她晃荡的双脚，“是因为山下皇帝有令，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修仙的事情，渐渐的大家都不知道凡人也是可以来这里求道成仙。”
　　“竟还有这种事？难怪没有人上来了，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刚才说，“辟谷”是什么意思？”
　　“像凡人修仙呢，如果是正经修仙，就要经过筑基、辟谷、金丹、元婴、分神、出窍、合体、渡劫、大乘九个阶段，辟谷是第二阶，就是不用依靠五谷来维持生命。”
　　“那不正经有什么个修法？”
　　“不正经的像炼丹服药，普度众生行万件善事或者建工伟业造福百姓这些也有机会成仙，但是几率非常的小，像妖魔鬼怪就只能通过这类方法来成仙。”
　　“妖怪也能成仙？”
　　“当然啦，妖怪也有好坏之分的，好的妖怪如果行善积德也会有机会成为神仙，不过这些只是书上写的，御风道长说了，妖魔鬼怪再好骨子里也还是妖魔之心，成不了真的神仙。”
　　“神…姐姐，那你来昆仑山多久了？”
　　“我刚会走路爹爹就把我送来昆仑山了，说我生性顽劣，请御风道长好好教导教导。”
　　刚会走路就来昆仑山了？付云宣想着这女子不过大自己五六岁，才修到修仙的第二阶，想来这成仙，确实是一件登天的难事啊。
　　碧柔说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笑眼盈柔道：“对了我叫碧柔，御风道长交代了，以后由我帮助你尽快熟悉昆仑山的规矩，多多指教咯，小师弟。”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付云宣已经能下床活动了，期间碧柔每天都准时的送汤药和饭菜进来，顺便给他讲许多新奇有趣的故事。
　　原来昆仑山并不是通往天界的道路，而是神魔大战女娲补天之后，天界在凡间设立的专门给凡人修仙的地方。天上事务繁多，大部分老神仙又不愿参管琐事，因此需要新跻升的仙官去处理这些杂事。
　　难怪那天御风道长走得那么惊慌，想必是这天上的神仙又不够用了，得赶紧招兵买马送上去。
　　付云宣每天听着这些诡怪陆离的上古神话，似乎那仙雾缭绕的九重天已经在眼前，触手可及。只可惜他身体实在太弱，抵抗不住昆仑山的噬骨寒气，根本无法踏出房间半步，连这圣山长甚模样，至今仍只能从故事中想象一二。碧柔看出了他的心思，隔日竟搬来了半米高的书籍，哗啦一声堆在案上，“我见你近日愈发的无精打采，想来是在屋里闷太久了，便请示了御风仙人，给你翻来了这些书本，可以供你排忧解闷之用。”
　　付云宣看了看书名，上面那几本都还比较正常《六界全书》《上古卷轴》《筑心无往心决》《易经心传》，堆在下面的几本书名就渐渐奇怪起来，《伏羲女娲秘史》《神农风流之断情篇》……
　　他满头黑线，“这这这，昆仑山的书阁里竟还藏有这种书？”
　　“嘘，这是我偷偷拿来给你的，道长当然不让看这种书的，虽然不知道里面记载的故事是真是假，但拿来解闷最合适不过了。”碧柔一脸坏笑道，“这可是进昆仑山的‘必读书目’呢，呵呵呵呵。”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对了，御风仙人让我告诉你，你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不必再服用玉灵汤，改为每日睡前抄写一篇《清心咒》，再打坐默念三遍《梵心咒》，待到下月初六时你若能将两咒倒背如流时，便是你可出门之日了。”
　　待碧柔离开后，付云宣瞅了瞅手中的那几本书，思前想后决定把它们藏在榻梁上，万一被御风道长知晓自己手上有“禁书”，怕是连道是个什么所以然都还未知晓，就被赶下山去了。
　　那日之后，付云宣似着魔了一般整个人都钻进了书堆里，除了抄写打坐，就连吃饭上厕所都废寝忘食的捧着书本，好几次碧柔过来送饭菜喊他都没有反应。转眼时光飞逝，下月初六很快就来到了跟前，久未见的御风道长一早来到了付云宣的房间。
　　“付云宣，近来感觉如何？抄写了这么多日的梵心咒和清心咒，身体可有何变化。”
　　“回御风道长，感觉身子比以前硬朗了许多，特别是近日，每逢我念《梵心咒》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身体内部有一团温火往上窜，身体瞬间就变暖和了”
　　御风道长有点惊讶，这孩子仅二十多日身体竟能感受到《梵心咒》的咒术变化，不简单不简单，是个可造之材，“此来甚好，那从今日起你便可以随意在昆仑山走动而不受寒气影响了，之前闻你提起要修仙，现下依然还是这个想法么？”
　　付云宣双膝而跪，俯首庄重道：“我知道修仙之路艰难漫长，但我心意已决，请御风道长成全。”
　　“你既有这个决心，我也不会多加阻拦，只不过这修仙修到一半而放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诚然，世上哪有一步登天的易事，万事开头都是很轻易的，但如若不能坚持到最后，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御风道长教育的极是，我付云宣定不会让道长失望！”
　　望着眼前这位少年坚定的目光，御风道长甚感欣慰，欣慰到心头了便决定收归自己门下，亲力亲为的教学引导。
　　“如此，从明日起就到我那处开始上课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不不不，”御风道长赶忙托住付云宣的大礼，“现在还不是拜师的时候，你只是一般弟子，先从基础理论开始学起，我叫你去我那上课，也只是提点教导你不知之处而已。”
　　“那什么时候才能拜师呢？”
　　“待你参透了道法理论这些基础知识，戒七情六欲仙根清净的时候，就算完成了‘筑基’阶段，那时就是昆仑山的正式弟子，可以拜师了。”
　　“弟子明白了。”
　　“你也知道，这昆仑山近百年没有新人进来了，你现在是最小的一个弟子，同级的就你一人，前面的师哥师姐们都已经修到了‘辟谷’‘金丹’阶段，没有老师能抽开身来单独给你开小灶。这全阁上下数我最清闲，教你道义的责任自然也就落我肩上了。”
　　“弟子付云宣谨遵道长教诲。”
　　“这是新进弟子的衣服，你穿上出去转转罢，虽然你现在身子已好，又有梵心咒护体，但昆仑山的万年寒气还不是一般凡人能够抵御的，出门穿的厚实妥当些，切莫走的太远。现下山中的大部分弟子都下山去了，万一你有个不测晕倒在某处，怕是没人能及时发现再次救回你。”
　　“弟子谢过道长，必会谨记道长的话。”
　　“呵呵呵去吧去吧。”御风道长越看付云宣越是喜欢，这孩子不单苗子正，还令人省心，不像碧柔那家伙，整日只会耍性子，现下又不知道躲哪里偷懒去了，诶！
　　御风道长走后，付云宣迫不及待的将新衣服穿上，墨蓝色的道袍，料子虽不是像道长那般丝柔顺滑，但却是最贴身舒暖的棉料，系配的是一条纯白色腰带。
　　穿戴整齐，昔日落魄将死的少年摇身一变，白皙的脸庞明明稚气未脱，双眼透出来的却又是坚忍阿正的气宇轩昂，那饱受饥寒的瘦弱身躯，经过数月的调养也变得高挺健硕起来，全然看不出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推开房门，久别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虽有些冰凉但拂过脸颊令人精气神爽。放眼望去，整个御守阁都覆满积雪，素装一片。
　　原来这御守阁处于昆仑山的一处平地，往前是望不到天地的山峦云烟缭绕，向背后仰望是昆仑山高耸入云，紫烟层峦彩霞鹤羽，望不到山斗，山隐深处似乎有琴声悠扬，几只仙鹤盘旋着朝山崖飞去，天上的云烟顺着后山倾泻而下，似瀑布般磅礴，又如浣纱般轻柔。
　　沿着青石板一路往后山走去，穿过一个偌大的广场，地面绘着一个八卦两极图，左右两边摆着不同的兵器。
　　广场后面围着三座用檀花梨木修造的八角阁楼，都有七八层高，屋檐横梁上纂刻着精致的花纹，从左起往右的阁楼门梁上依次挂着静心阁，往心阁和藏书阁三块牌匾，正当付云宣抬脚想继续往里走时，突然从静心阁二楼冒出了个人头，“咦付云宣是你，今日能出门溜达了？”
　　“碧柔？你怎么在这。”
　　“我考核不过关，被道长关在这面壁思过呢。”
　　“哦？竟还有考核这回事的？”
　　“是的呀，每个月都有考核呢，考核的内容不定，有时是最近新学的，有时还能是上几个阶段的内容，可累死人了。”
　　“考核不过就都要罚在这里思过么？”
　　“也不是…”碧柔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这是连续三次考核不及格了，道长才气的把我关起来的。”
　　“嗯…是得好好思过思过，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就不陪你在这闲聊了，回去面壁吧。”
　　“诶！你，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你不想想你不能出门的时候是谁天天陪着你解闷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这静心阁的门是锁的，我又进不去，不然，我站在这陪着你？阿嚏！”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付云宣刚说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罢了罢了，瞧你这病殃殃的模样，你要是晕倒了我还得费心救你，你快走吧。”
　　“你说的啊，那我走了哦。”付云宣裹了裹身上的棉袍，这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身子已感觉到明显的寒意，和碧柔道别后便打道回府，逛昆仑山这事，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