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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东西穿越者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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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张御属告知。也请转告宇文长史,待伯山明日向主官递上辞呈符印,便去司空府投帖效力。”
  “如此甚好。侍郎的征调文牒今夜即会备齐,明日衙署开门行公,南客曹尙书便会收阅,届时他朱笔一批,仆便要改口叫阁下为司空府营造令史了。”
  “伯山明白。”
  “其实郑侍郎精于算术营造,却委身于南客尙书曹,日日起草文书,呕心沥血,食俸不过区区四百石,大司空每论及此,深为侍郎不平。只是司空府向来掌水土事,大司空又身份特殊,难对尚书台置喙。若非大司空此次说动天子修葺西京,司空府也难以借营城起邑之名,征辟侍郎入府。”
  “多谢大司空赏识之恩。那个,伯山今日家中有客来访,无暇招待张御属,还望恕罪。”
  “无妨,既有贵客,仆这便告辞。”说完话,兴冲冲赶来送信的司空府御属便向郑伯山躬腰施礼。
  郑伯山见状,连忙俯身回礼。
  待来人走远,郑伯山又眺望了一眼西方落日的方向,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晦暗的天幕缓缓移动,他挑了挑眉,然后吱呀吱呀的合上木门。
  与院门隔水相对的正是天子处理政务的洛阳皇城,若非沐日,他便需要在鸡鸣狗叫之时起床,然后连续穿过架设在洛水之上的星津、天津、黄道三桥,与众多睡眼惺忪的同僚列队等候在左右掖门之外,直到宫门司马指挥那些粗俗的兵士,一一验核这些低级属吏的身份、随身物品后,他们才会被放入皇城、宫城,来到各自衙署办公,一直到日落时分,才会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安身之所。
  可今日正是五日一休的沐日,郑伯山本想一觉睡到中午好好解乏,不料却在日出时分就被一个手持拜贴、自称来自罗马的西夷——就是他对司空府御属所说的“贵客”——拍门吵醒。
  罗马。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穿越前,他的师长曾经不厌其烦的讲述过这个泰西大国长达上千年的历史。说起来,此刻罗马人当政的皇帝应该是被后世称之为“暴君”、“荒淫无道”的尼禄·克劳狄乌斯·恺撒。假如那些欧罗巴的穿越者也同他们这些二百年前的华夏穿越者一样,没有过分参与历史历程,导致不可挽回的历史扰动。
  郑伯山举起手中纸笺,这是他与这位名叫“哥白尼”的罗马人的笔谈对话。哥白尼不会说汉话,但来华途中习得不少汉字,所以两人暂时只能以笔谈沟通。
  郑伯山的目光穿过中庭,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屋内那个金发碧眼的罗马人,此刻他正一手执着一根动物的腿骨在嘴里吸吮咀嚼,另一手捧着半透明的单脚琉璃杯,郁金香形的杯肚内还剩一半琥珀色泽的酒液。
  郑伯山笑了笑,随后又俯首将笔谈内容快速浏览一遍。
  二人的笔谈主要是郑伯山与哥白尼相互作答,记录了两支穿越者的相互源流,以及他们一行人从罗马至东方世界的简略经历。
  郑:“穿越者皆来自末世,汉地者始自亚洲东亚地下七城,不知贵客前身归属何处?美洲,抑或欧洲?”
  哥:“在下非末世穿越客,乃出生于公元27年,罗马帝国努米底亚行省迦太基城之原人,曾为罗马帝国低地日耳曼军团一百夫长。”
  郑:“原来如此。原人拔擢为智者,殊为不易。恭喜。”
  哥:“此要拜谢恩师。昔为原人时,在下浑噩蒙昧二十载,每日所图不过一餐一宿。幸遇恩师,施以禁区药剂及芯片,更兼损耗心力,以禁术灌顶,传授智识,方脱离原人愚氓,知晓天下之大、后世之精彩。”
  郑:“择英才而授之,亦分内事,吾门下不多,不过近日亦择一原人为弟子。穿越者寿数虽长,然人丁稀少。实力强者如欧洲十城穿越者不满三百,东亚七城始发七百,美洲十三城亦不过千,其余地下小城恐穿越之力皆无。若无智者承前启后研究,则肆虐末世之‘亡灵’病毒终无法攻克,吾等穿越亦是白费功夫。”
  哥:“曾闻恩师述及末世,‘亡灵’病毒凶猛肆虐,染疫者半日即死,未死者亦不复为人,化为厉兽,嗜食血肉,吞噬同类,旬月内致使百亿人口仅存其三。生者唯有穴居地下,躲避‘亡灵’,苟延残喘。”
  郑:“尊师何人?现在何处?可有组织?”
  哥:“恩师名讳詹姆斯·科尔,为美洲费城地下城穿越者,遇害已久,生前为科学箴言会枢机之一。科学箴言会为美洲穿越者唯一组织,因美洲地广人稀,几无原人可选,故东渡大西洋,结盟欧洲穿越者。
  科学箴言会架构严密,以领悟禁术为据,八级以上称枢机,享会中共商决策之权,八级及以下为使徒,受枢机决议驱驰。东方穿越者可有组织,如何架构?”
  郑:“东方穿越者组织名为天机学社,亦有尊卑上下之分。禁术领悟八级以上即称大夫,大夫内举三人,号‘社官’、‘社长’、‘录事’,掌握社中大小事权,统称社中三老,其余大夫则于学宫一意钻研破解‘亡灵’之术。
  大夫之下皆称奇士,不专以禁术强弱、众寡为据划分阶级,是以弱者可凌强,寡者可驱众。汉分天下十三部州,学社亦分十三分社,分社之首称祭酒,统领一州社内事务。
  尊师遇害?何人能伤之?愿闻其详。”
  哥:“因理念之争,恩师为其他枢机所害。恩师以为仅凭穿越者之力,纵能选拔当世智者助力,亦无法破解‘亡灵’病毒。唯有普及科教,加速文明发展,以全人类之力、数百年发展之果实,方有可能。但科学箴言会认为此举过激,反会影响后世人类存续,遂起冲突。”
  郑:“为何来华?”
  哥:“科学箴言会已忘初心,贪恋财富,扶植基督教会,扼杀原人科学进步。中国数千年未曾被宗教掌控,且路上所见,普通话、简体字,印刷,造纸术皆通行于世,足见东方穿越者愿普及科教,与恩师理念相符,故愿与同道合力拯救未来。”
  郑:“何日出发?”
  哥:“公元58年7月15日。”
  郑:“彼时光武帝刘秀已驾崩数月,正是明帝永平元年六月六日。今日永平三年陆月肆日,贵客流徙三年方至汉地,一路饱尝艰辛,殊为不易。贵客如何寻到伯山处?”
  哥:“听闻洛阳城内有人研制太阳灶,依正史,此物最早记于二百年后晋代,故断定制者为穿越者。”
  郑:“丝路南北两道,贵客何道入华?”
  哥:“北道。波斯人尾随追杀,故从木鹿城绕道康居、粟特、进入大宛后翻越葱岭进入丝路北道。”
  郑:“波斯境内可遇见类似你我之人?”
  哥:“不曾遇见。但一路有人暗中相助,惟其不愿表露身份。猜测应为波斯同道。”
  郑:“贵客可有同伴?人数几何?现于何处?”
  哥:“随我入汉地者皆惨死途中。另有一部近千人,由普林尼将军统领,正往于阗。”
  郑:“于阗?为何?”
  哥:“途中获知于阗国通告各邦,意欲赦免、招安西域全境流匪。据传言推测,于阗实为穿越者所建,故普领兵假扮流匪,欲往于阗查看。”
  郑:“普之千人,其中穿越者几人,智者几人?”
  哥:“千人中,仅普一人为智者。”
  郑:“普之‘上帝禁区’,业已领悟几层,贵客又如何?”
  哥:“普已领悟至第三层,最擅禁术·玛尔斯。在下同普,常用禁术·伯奇。郑兄如何?”
  郑:“鄙人自穿越后一直驻足八层。”
  哥:“若在科学箴言会,即为八阶使徒,机缘若至,成为枢机主事亦不难。”
  郑:“郑某社中虽出于其类,未拔乎其萃。”
  哥:“心急不至,静待风起。另有一事,郑兄不可不知。”
  郑:“何事?”
  哥:“东行途中,于波斯境内遭遇‘亡灵’者,同行者多遭虐杀。”
  郑:“当真!随身魂器可有遗失?”
  哥:“千真万确。魂器乃穿越引导之用,弥足珍贵,自当小心保管。”
  郑:“‘亡灵’吾末世见之,凶吝异常,遇之几无生还者。”
  哥:“未来人类陷于绝境,即因此病毒。今即出世,料必有因。”
  郑:“鄙人自当尽快传信上峰。
  另外宵食已备,贵客自罗马来,必知贵国后世杏仁甜酒最为有名。在下嗜饮天下名酒,常依方自酿,此酒亦在其列,贵客既来,正当痛饮此酒以寄思乡之情。”
  哥:“有劳郑兄费心。”
  郑:“不必客气,远道而来,自当尽心款待。”
  目光扫过纸笺最后一页,郑伯山迈步走向居室外的廊道,此时一墙之隔的室内忽然传来异响,似是食器坠地破碎和痛苦的嘶吼声,这异响存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湮无声息。
  郑伯山从鼻孔里哼出笑意,毫不理会室内的异状,径直从飞挑的屋檐摘下一架大到能让七八岁孩童容身的鸟笼,一只体型大如鹰隼的禽鸟扑腾着翅膀,兴奋的要从困身的牢笼里挣脱。
  “别急,吃饱了就让你飞,这会是很长的一段距离。”
  郑伯山弯身从廊柱脚下的陶罐里掏出一副血淋淋的肠胃,那是他所饲养家犬残躯的最后一部分,其他部分已经做成菜肴端上桌案。
  “吃吧!”郑伯山兜头从鸽顶抛下,鹰隼一般的禽鸟仰头便将淋淋洒洒的肠肺叼住,只几口便咽进肚子里,雪白的翎羽顿时染上腥气十足的血色。
  “司隶校尉部分社祭酒郑伯山,再拜言社官颜忠足下:
  仆今遇一人,自称罗马穿越者之使,大言萌发科技、鼎革历史之谬,仆已杀之。然得悉欧美穿越者亦已分裂,一派如我天机社,一派如彼光照会。如我者附身教会,张掖欧境,如彼者分崩离析,兽散四窜,而其一漏网远扬者,夹带魂器,遁逃于阗。
  今日异星掠空,必有后世穿越者循魂器逆旅而来。彼罗马辈,丧家之犬,本不足虑,倘借势于阗百里氏,广收新人,与光照会合流,则不知为祸几何?故仆斗胆一言,为学社久计,宜将百里氏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百里氏久居于阗,盘桓西域二百年,其间扰乱世事,以致历史孳变。更兼贪图安逸,滥用科技,致有外泄之虞。此足以定其族诛之刑,然其祖首创学社,遗泽至今,故纵犯钉豁板裂之过,社中仍优容以待,而其后人不恤社意,恣意妄为,同光照会暗通款曲,与原人通气连枝,于我社敬而远之。若掣肘迟疑,其祖生祸之事恐复现矣。
  仆知社中众议不一,社老韩融一意和光同尘,仆深以为忧。今韩亲赴于阗,操弄矫饰西域史、实悖离之事,仆料其事不能成,一旦事败必获咎引辞。
  社老之位,尊崇权重,仆历时二百年,始终未达大夫境,社中讥嘲不绝于耳,若再争尊位则徒增笑谈耳。然今社中人多尸位素餐之徒,仆徒有报社之心,却难行报社事,故腼颜相求,望社官出言力荐,以全拳拳之心。
  仆尝闻社官庭中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人曰:“吾不能与天下人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庭院得竹则毋须劳力,若社中事得人则何如?
  书不能尽意,略陈固陋,谨再拜。
  郑伯山,永平三年六月肆日于洛京。”
  郑伯山抽出狼毫细笔,就着血污在纸笺空白处落下纤纤字迹,然后将这几页纸反复折叠压实直到不能再压,才将硬成小石子似的纸团塞进竹筒,然后用绳线牢牢系挂在鸟爪上。
  鸽笼被打开,银白色的身影奋力地振了几下翅膀,在小院上空划过一道刀弧般的凌厉曲线便直升晦暗的夜幕中。
  他走回庭院中央,目光再次穿过洞开的室门,方才饕餮不已的哥白尼此时悄无声息的伏在食案上,双手无力的下垂,裸露在外的皮肤此时呈现一种诡异的樱桃粉色。那只混合油脂和涎水的动物腿骨被砸断、连骨髓都让吸尽了,单脚琉璃杯静静的歪倒在桌案上,一滴琥珀色的酒液欲坠未坠的挂在杯口下沿。
  “可惜养了三年的狗。”
  郑伯山摇着头轻声哂笑着。这些欧美人穿越后仍旧爱狗如命,始终没发现狗肉对禁术·犬神的效力有着诅咒般的破坏效果,否则酒中藏毒一闻便知。
  郑伯山猛地推开院门,洛河潺潺的流水声迎面扑来,他将目光移向远处黑蒙蒙的半空,隐隐有三五成群的灯火并排高悬于平地之上,在密密麻麻的雉堞垛口间忽隐忽现。
  河面上忽然涌来一阵疾风,一路循着袖口衣襟钻入,将他的白袍鼓振不已。身后庭院内花圃一阵风摇影动,数不清的郁金香花瓣轻舞飞扬起来,最后在夜色中缓缓飘落、混入泥尘。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郑伯山触景生情,念起大汉开国皇帝的名句。
  “只要那名好学生为我夺到百里家的‘魂器·君机’,不管是夺舍皇帝,还是登顶天机,一切皆可期许。”他心中沉吟道。
  身后的火光反射在铜片上灼灼发亮,郑伯山一低头,在平滑如镜的铜片上看见了自己的面容,浓密乌黑的鬓发竟不知何时缀上一道狭长的斑白,就像天上那颗徜徉在黑幕中的彗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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