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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身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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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昼夜日夜交替着,不一会天微微亮了。邢妤君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纤细的手微微挡着额头,缓缓的推开窗,屋外的新鲜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微风轻轻吹拂在脸上。
  邢妤君摸了摸自己的胃,没有感觉到丝毫不舒服。她却不知,是三姨太命三叔给她灌的牛奶。
  邢妤君自言自语道:“想起昨天大醉了一场,回来的又晚,爹指定生气了。”
  三姨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馄炖推门进来,把馄炖放在了桌子上。
  三姨太轻言细语:“把这个吃了,你五姨娘早起给你做的。”
  邢妤君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谢谢三姨娘。”
  三姨太把绣好的衬衫放在了床上:“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
  邢妤君吃着馄炖手里拿着勺子抬头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三姨太走了出去,邢妤君嘴里含着馄炖微微一愣。
  “我刚才好像说错了什么话?”邢妤君心里想着。
  “算了,不管了。”
  邢妤君束着头发,换上了三姨太送来的衬衫。挽起袖口,整理衣服袖子。
  袖口有着隐隐可见的白玉兰,因为玉兰花是邢妤君喜欢的花,也是她母亲喜欢的花。
  一件白色衬衫配上一条棕色的洋装裤,身材的线条被勾勒出来。雪白细腻的脖颈,在衬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柔美。
  修长纤细的手指扶在楼梯扶手上,走了下来。她打算出门,因为今天有很重要的事。
  三叔好像跟邢继恒汇报着什么要紧的事,见邢妤君下来,就不说了。邢继恒向三叔点点头,三叔退下了。
  邢妤君跪在邢继恒面前磕了一个头:“爹,早。女儿昨天不懂事,惹您老生气了。”只有邢妤君知道这个头磕的意味深长,这是道别。
  “嗯,起来吧。性子太野,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惯的。”邢继恒看了一眼邢妤君的打扮觉得很得体满意,随后又低头拿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邢妤君看邢继恒也没生气,就要出门了。
  “妤君!”邢继恒突然喊住了邢妤君。
  邢妤君一怔。
  邢继恒咳了一下。父亲身体不算太好,她知道。
  邢妤君没回头,怕邢继恒看出她眼中的不舍。忍下眼中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圆框墨镜。
  恢复平静说:“绸缎庄新进了新的款式,我去给几个姨娘挑挑样式。”
  邢继恒声音有些颤抖:“自己注意安全,如今这世道也不安定。”父女俩仿佛已经道明了一切,沉寂了许久。邢妤君才走了出去,偷偷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心里思绪万千。这个保护自己二十多年的人,这个百般照顾自己的,关心自己的父亲。晶莹的泪珠在她脸颊划过,如断了线的珠子。
  那个世人眼中外表风光的父亲,在那刻觉得他是那么渺小。
  邢妤君不会知道,邢继恒让三叔今天派来跟踪她的人,并不是阻止她,而是保护她离开天津。
  邢妤君察觉到有人跟着她,很快收起了情绪,进了绸缎庄。
  刚进了门,各色的布匹整整齐齐的摆在柜台上面,玲琅满目,目不暇接。一个面黄枯瘦但精神的小伙计走过来介绍:“小姐,我们这儿又进了新的款式。您瞧瞧!”
  邢妤君的手指摸着布料,眸子扫了一眼布料,对伙计说:“小哥,你们老板呢?”
  伙计点头哈腰的说:“在楼上。”
  “叫你们老板下来。”
  “哎!好嘞。”伙计上了楼,老板正在扒拉着算盘,翻看账本盘算着账单的支出。
  “老板,下面有人找。”
  老板穿着一个蓝灰色的长衫,戴着一个圆框的眼镜,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手上布满了众多皱纹,体态有些臃肿,一手提着长衫下了楼。
  老板打量了邢妤君的穿着,戳了戳伙计,询问到:“小姐,伙计新来的不懂事,眼力不济。您是?”
  邢妤君咬着瓜子指着楼下平庸的布料挑了挑眉:“邢公馆的人你就给看这个?”
  “多有得罪,楼上请。”老板做出个请的手势。
  邢妤君一边走一边说:“伙计机灵着呢,不必责怪他。”
  老板连忙点头:“是是是!”
  老板领邢妤君进了楼上的一间屋子,里面的布料都是很精致的,是楼下所比不了的。邢妤君左手磕着瓜子右手摸着布料,以邢妤君和几个姨太太相处了这么几年,她们的脾气秉性她都摸的透透的。
  邢妤君指着几个料子说:“包下来,然后让裁缝去邢公馆给姨太太量尺寸。”
  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直襟旗袍,旗袍上绣着点点梅花。邢妤君想着三姨太或许会喜欢这个。
  “这个旗袍的布料还有吗?”邢妤君问着老板
  老板满脸堆笑的笑着说:“小姐你的眼光真好,我们这个旗袍仅此一件呢!”
  “行,不错。这个也包下来,回头告诉裁缝按照三姨太的尺寸把腰身改小点就差不多了,三姨太性子冷,不太喜人多也不愿与人多费唇舌。你费心找几个懂规矩的跟裁缝去,这里的钱剩下的不用找了。”
  邢妤君把一个装满钱的包扔在了柜台上,老板打开看了看满眼堆笑:“邢小姐真是出手阔绰!好好好!明白明白!布料和裁缝晌午就到!”老板笑眯眯的连忙点点头,这样烧钱的衣服一年也卖不出去几件。
  临走的时候,给她们最后送上一件离别礼物,也算是为多年在一起生活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吧。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几个姨娘虽是叽叽喳喳经常跟她伴着嘴,但也算是半个亲人了。邢妤君吹了吹墨镜片,戴上墨镜准备离开。
  “您慢走!”
  邢妤君走出了门口,看向了三叔安排偷偷跟着她的人。
  路旁低头看报纸的男人,还有对面假装买东西的男人都往邢妤君所在的门口偷偷喵了几眼。
  她惬意的勾了勾手指意识两人过来,两人走了过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邢妤君挥了挥手:“看什么看,都没吃饭吧,跟我走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是!”
  邢妤君随后进了一家餐厅,挑了个位子邢妤君坐下,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两个男人没有坐下的意思,站在一旁。
  邢妤君:“你们跟踪我一上午也挺累的,陪我吃点东西。”
  男人没有直视邢妤君低头说:“属下不敢。”
  “我不说第二遍。”
  男人听罢两个人都坐下。
  邢妤君满意似的弯了弯嘴角,过一会餐厅服务员上了三份牛排,起了两瓶红酒。两个手下都在很认真的吃东西,只有邢妤君心不在焉的慢慢咀嚼着。
  两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不一会一个东倒西歪,一个捂着头迷迷糊糊随之又倒下了。
  邢妤君用手推了一下手下,手下依旧睡着。
  邢妤君打了一个响指,餐厅服务生拿着一个小皮箱走了过来。皮箱里面有换洗的衣服,金条,还有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
  邢妤君拎起箱子看着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的两人说:“把他们两个扶到楼上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好的,邢小姐。”
  邢妤君拿出一封信交到服务生手里:“对了,还有,把这封信送到邢公馆交到三叔手上,他会给你赏的。”
  随后邢妤君便拿着箱子从餐厅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去往了火车站。
  此时已经是晌午,二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六姨太在楼下打牌。
  四姨太撅着嘴:“二姐,你看我这个月的脂粉钱都让六妹赢去了。”
  二姨太抽着烟无奈笑笑:“谁让你手气不好!”
  六姨太:“四姐!也不光你输啊,五姐输的比你多都没说什么。”
  五姨太眉一挑笑了笑:“你可别跟我比!我呀,是不缺钱花。”
  四姨太说:“那是,咱们姐妹几个就你和那小姑奶奶关系最好。”
  五姨太嘴一抿憋着笑,四姨太指着自己的手腕对着其他姨太太说:“上次你们是没看到,邢妤君那小姑奶奶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只上等成色的翡翠镯子转手就送给了五妹,那镯子光泽鲜明,翠绿翠绿的。”
  六姨太不禁捂嘴偷笑:“四姐这是羡慕了?”
  四姨太叹气扔出一颗牌:“羡慕又如何,那丫头又跟我不对脾气。”
  二姨太:“对了,说起君儿,你们今儿早上谁看见她了?”
  四姨太撇了撇嘴:“那丫头,一天也不着家,谁知道呢?”
  六姨太把牌一撂:“和了!”
  五姨太:“六妹妹真是手气好!”
  四姨太:“不玩了不玩了,老娘的家底都要搬到六妹哪儿去了,真是的连一点买衣服的钱都不给我留。”
  三叔:“别抱怨了,四姨太!衣服这不来了。”
  三叔带着裁缝和伙计走进来,几个邢公馆的人搬着布料。
  四姨太看到三叔带着裁缝进来,美滋滋的离开牌桌。
  四姨太摸着料子笑着看向三叔:“呦,三叔这是要干嘛啊?”
  几个姨太太竞相离开牌桌。
  六姨太抚摸着布料,开了口:“这料子,还真不错。”
  三叔:“大小姐给各位姨太太选的布料,钱大小姐已经付过了,请姨太太们挑选。裁缝就在旁边,挑好了,让裁缝给量尺寸。阿三还有事,跟老爷处理就不奉陪了。”
  四姨太摸着料子喃喃自语:“哎呦,这小姑奶奶还真是晓得这些姨娘喜欢什么。”
  二姨太:“阿三,你去吧!”
  三叔点点头,捧着一个礼盒走向邢继恒的书房,正好碰上三姨太端着茶出来。
  三叔奉上:“三姨太,这是大小姐让照您的尺寸订做的旗袍。”
  三姨太:“大小姐走了?”
  三叔叹了口气点点头。
  三姨太抿了抿唇思量了一下:“有些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去选择的。我先走了,老爷在里面,你回禀后就出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三叔敲了敲门:“老爷,是我阿三。”
  “进来吧。”
  三叔进来,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
  三叔叹了一口气说:“老爷,按您的吩咐,没有阻拦大小姐。她还是走了,临走时给您留下一封信。”
  邢继恒闭着眼睛,靠在一旁的竹椅上。邢妤君是她的女儿,怎么会不了解邢妤君内心想的是什么呢。
  他接过信,手有些颤抖了。他明白邢妤君一定会偷偷走的,尽管有些不舍,但邢继恒还是选择了成全。
  其实只有他和三叔早就知道邢妤君盘算着的事,他也不愿意让邢妤君知道自己是故意放跑了她。邢妤君绝非池中之物,与其让女儿有遗憾的过一生,还不如就放她走,随了她的愿。
  毕竟女儿长大了。
  刚打开信,是一篇利落干净的字。邢妤君的书法是邢继恒亲手教的,写的极好。
  “爹,女儿走了,不要派人找女儿,女儿不想牵扯家里。请爹原谅女儿不能在爹膝前尽孝。您从小让孩儿练枪,让三叔教女儿本事,也不希望孩儿在国难当头苟且偷生当亡国奴吧!如今我国大片国土被侵略者侵占着,老百姓饱受着侵略者的欺辱和压迫。在属于咱们中国人的地方建立租界,给他们割地赔款。东北三省已经沦陷了,日本人依旧觊觎着意图侵吞华北地区。我们的同胞被他们残忍杀害,难道九一八的耻辱还不够唤醒国人吗!女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归家。若来日倭寇已退,女儿有命在的话,定回家陪伴父亲,赎今日不孝之举。请原谅女儿的不辞而别,望爹成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下来,邢继恒一直没有说话。他内心知道邢妤君有报国之心,他也很欣慰,不过爱女之心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不过子弹可没长眼睛,生死在于一瞬间。
  “阿三先下去了,如果有人问起大小姐,我就说您把大小姐送到北平那处庭院了。”
  邢继恒点了点头,三叔下去了。
  邢继恒看着窗外的雨,背过手长长叹息一声,尽是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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