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古谜

　　那夜，雁无痕干脆利索的将他俩哥哥杀了，又干脆利索的将他们的灵柩停放于王府后花园下的地宫之中。
　　王府中别说祭奠，连他俩哥哥死的讯息都不让传出，所走漏的风声，尽管是真相也会让平民百姓当作是无稽之谈的。
　　将一些事实扭曲掉并不是件艰难的事情，何况在强权之下可以白马非马。
　　镇北王手下的七龙八虎十三狗，在离开王府前便被雁无痕堵了嘴，只是堵得严不严实就看他们的野心能耐，而不是雁无痕的权威了。
　　兄弟成对手从来就不稀奇，何况他们和雁无痕不是亲兄弟。
　　对手的强弱其实是取决于自己的强弱，要是那七龙八虎十三狗觉得雁无痕弱不禁风，自然会将他的话当成狗屁，抑或是狐假虎威时的狐狸言语。
　　原本作为局外人的千里笑才懒得理会这些，雁无痕就是想要理会一时半会也力所难及，于是也就懒得操这份心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雁无痕便带着之前领着千里笑等人进入宝库的白衣少年东郭缥缈，以及千里笑、于远、铁如意、白云飞离开了王府，出了凉州城。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高人暗卫护卫，千里笑就无从得知了，他唯一知晓的是雁无痕要去的地方，也是非要回去看上一眼才能放下心来的地方。
　　雁无痕天刚蒙蒙亮便要出城，足以说明他熬了一夜还是毫无睡意，昨夜做了这么大的决断还真会让人睡不着的，尽管他似乎天生具备面对艰难凶险的天赋。
　　他那冷酷与决断千里笑也自愧不如，这或许是所谓的做大事者所具备的素质了。
　　雁无痕的这次出城，也让千里笑终于发现了过去他们家那气派堂皇的府邸比不上镇北王王府的地方。
　　镇北王王府连通城外的暗道，宽敞高大得居然能并骑跑马，他们是从暗道里逃避无数双明里暗里的眼离开王府、离开城池的。
　　当初露的朝阳终于点亮东方的云彩，凉州城已经被千里笑他们远远抛到了身后，渐渐退到天边。
　　开阔的草原尽管终有边际，但在那朝阳升起，万丈金光中，千里笑体会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旷达，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了。
　　金戈铁马、剑影横天的战场，就应该摆在这一览无余的广袤天地间，在这里拼杀生可豪雄、死可豪壮。
　　因为在这里阴谋诡计、暗箭伤人实在难以施展，这里会让人生得坦坦荡荡、死得明明白白。
　　在那不知不觉中，原本和雁无痕齐驱并进的千里笑稍稍超前了一点，雁无痕右侧的白衣少年东郭飘渺脸上的怒气终于让他警觉起来。
　　随之，千里笑又暗笑那白衣少年的心胸气魄，并暗问有些人莫非天生便是仰人鼻息的料子？
　　雁无痕对千里笑的无心冒犯，虽然不露声色终归在心中落下了阴影，这阴影比他的大棒在那田野之中被千里笑削成一截截的飞散来得浓重多了。
　　在那之前，千里笑毕竟不知道他的高贵身份。
　　于远、铁如意、白云飞都很是识趣的散在两边，稍稍靠后在照顾着他王子殿下的尊严。
　　东郭飘渺更是在右侧让坐骑明显的有着跟随的姿态。
　　随从、随从，除了跟随便是顺从，千里笑也太没有做随从的觉悟。
　　其实，千里笑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成雁无痕的随从，担心雁无痕那点底蕴根本无法承受，还会忘乎所以的一遍遍为自己挖坑。
　　一路上骏马的飞奔，终于将千里笑他们带到了那座箭山箭坟之下，在那天地静默间，沐浴着金色阳光的千里笑却触碰到了一丝丝凄冷。
　　在那凄冷中便将原本的春风都当成了地狱的阴风，人的判断从来就不那么真实。
　　铁着脸在那箭山箭坟下驱马缓缓转了三圈的雁无痕，心中终于踏实了许多。
　　一直跟在雁无痕身侧的东郭飘渺则是一脸茫然，猜测着需要多少支箭才能堆垛成如此山峦。
　　千里笑、于远、铁如意、白云飞却再一次触碰到了那可怕的真实，雁无痕从来没跟他们透露的真实。
　　镇北王的名声在大道国里外都是响当当的，最终却在自家的铁骑飞箭中逃脱不得。
　　这也够讽刺的了。
　　雁无痕突然咆哮一声扬鞭催马，飞也似的奔向来时的路。
　　东郭飘渺见状更加茫然了，但千里笑却察觉到了雁无痕的惊恐与张皇。
　　咆哮着的雁无痕在慌乱的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但那地方他找得着吗？
　　早已将属于他的那份惊恐与张皇压在了心底的千里笑，离开长安时就发觉自己生无立锥之地、死无埋骨之所了。
　　他爹死后，更是连一点依靠都没了。
　　逃命般催马回奔的雁无痕最终被自己姐姐雁白玉拦住，才让离开箭山箭坟后，只是信马由缰的千里笑有了跟上来的可能。
　　那一刻，大漠孤烟于远已经没了踪影，紧紧跟在雁无痕身后的是东郭飘渺，铁如意、白云飞则是跟在东郭飘渺身后。
　　如此看来，一场患难相交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了。
　　更让千里笑感受到距离的是被雁白玉拦住的雁无痕的挥手，驱赶苍蝇一般的挥手。
　　在那挥手之间东郭飘渺在快速的退避，铁如意、白云飞也只得知趣的闪开。
　　原本在后面离他们够远的千里笑，只是稍稍带了带缰绳，胯下的骏马便停下了脚步。
　　他在远远的望着雁白玉、雁无痕姐弟俩在争吵。
　　雁白玉一开始还河东狮吼般在在咆哮着，最终哭喊着捂脸往回，人在伤心绝望时往往会想家，并恨不得立刻回去扑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头。
　　和自家姐姐吵闹过的雁无痕倒是显得从容了许多，东郭飘渺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铁如意、白云飞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扬鞭催马，就这样千里笑又被远远在抛在了后面。
　　抑或是故意留在了后面。
　　大漠孤烟的不辞而别是因为不同路，千里笑信马由缰的往南是因为他原本就要往南。
　　他想要在南边的凉州城，甚至是凉州城的南边寻觅花叹影、司马明月的踪影传闻，花雨门的所在。
　　可以说与雁无痕同路，也可以说不同路，因为他们想要的实在是不相同。
　　铁如意、白云飞就有些不一样了。
　　东郭飘渺就更不一样了。
　　当凉州城从天边现出了模糊的轮廓，担心千里笑会像于远一样不辞而别的雁无痕，在城外的骑兵发现他们之前勒住了坐骑，远远的伸出了大棒做出了拦路打劫的架势。
　　东郭飘渺也很有觉悟的缓缓拔出长剑，他早就想教训教训这桀骜不驯的家伙了，何况王子殿下此时终于给了他出手的理由。
　　当东郭飘渺拔出的长剑在阳光下闪耀出一抹寒芒落入雁无痕的眼眸，雁无痕不悦的朝他摆了摆手。
　　顿感失落的东郭飘渺只得悻悻的将长剑入鞘，原本刻意离得远远的，在明显在昭示着要各行其事的千里笑这才渐渐近了。
　　白云飞、铁如意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时不管是让他们与千里笑反目成仇，还是冷眼旁观都是有些难为情的。
　　这难为情有道义与私利的冲突。
　　他们还没高尚到只讲道义，也没卑鄙到只讲私利。
　　走近了的千里笑，看着雁无痕那大棒横出，拦路打劫的架势，是连刀都懒得拔的，只是吐出冷冷一问：“我千里笑本一过客，王子殿下又何必如此？”
　　打入王府，借助王府资源查找花雨门，甚至是打探司马明月行迹踪影的意图，千里笑一时半会是不会向雁无痕等人透露的。
　　雁无痕长长一叹，道：“事未了结，兄弟怎能一走了之？”
　　千里笑看了看冷眼相对的东郭飘渺，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雁无痕，恍然大悟般哈哈一笑，道：“也是！也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千里笑的言不由衷、掩盖真实，此时此刻也是情非得已，无意间还将自己给拔高了许多。
　　正是用人之际的雁无痕大棒子一收，也苍凉一笑，道：“千里兄弟真是风趣之人，无痕可是希望兄弟能同舟共济呀！”
　　千里笑又淡淡一笑，道：“我千里笑区区一天涯浪子，哪敢与王子殿下同舟共济？等风波平定，但愿王子不再阻拦。”
　　目光始终在千里笑脸上游移的雁无痕再次长长一叹，无奈的收回大棒子，道：“也好！”
　　随之，雁无痕勒马转身，漫不经心的朝远处还显得有些模糊的城池走去。
　　东郭飘渺在紧紧跟着。
　　千里笑、铁如意、白云飞也不近不远的跟随。
　　······
　　长安城，龙啸云看了佟万三的密函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雁无痕的奏折又到，龙啸云看了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倒识时务，是为俊杰！”
　　随后扫了一眼身边的太监，道：“下旨，撤兵！”
　　正往凉州缓缓推进的百万兵马，接到圣旨后随即消停了。
　　凉州城城西，那座被烧毁的寺院不假，那些和尚不真，都是雁南飞派去守护囤积在里面的粮草兵甲的兵将。
　　粮草兵甲烧尽，雁南飞反叛证据已无，凉州骑兵也没了造反所需的物质。
　　雁南飞、雁无踪、雁无影在外人眼里都神秘失踪，一国之内何须自相残杀？莫非还盼四周敌国威胁不够？
　　将雁南飞用来造反的粮草兵甲烧尽的雁无痕有功，成了新任坐镇一方的镇北王。
　　雁南飞去了哪？成了谜团。
　　雁无踪、雁无影的死，却成了千古谜团，连雁无痕都说不清他们是不是应该落得如此下场的。